第1章 斜坡
初昭元年，昭帝即位，普天同庆。
同年三月册封东宫女眷，一道道皇诏落下，多少的美娇娘都将成了这深宫中的怨柳人。
繁华的京都一如既往地散发着她的魅力，奢靡，纯净，敞亮。至高权利的始发点，也是无数见不得光的阴谋铺垫而成。
彼时正为初昭四年阳月，太后懿旨广设天下，召来选秀欲与新帝扩充后宫，延绵子嗣。
这会子京城外黄家的一处庄子中，徐娘正不紧不慢地地追着黄家二小姐卿辞。
“二小姐，您歇歇日子，这些子后宫选秀的事，您也就无需推脱了，入了宫，多少荣华富贵海了去了，您又何必如此避嫌又百般的推脱！”
黄卿辞闻言在长廊中停下了脚步，跟在黄卿辞身边一起跑的侍女暗自掐了下手，转身对着徐娘喊到：“徐娘子！大小姐已在三年前便离开府邸进了宫中，那王氏竟给灌下些迷魂汤撺掇着你来劝说二小姐！”
徐娘一看主仆俩停下奔跑，自然地理了理鬓发：“大小姐是仰慕新帝英姿！二小姐身为京城官家小姐表率也理应如此！”
“怎么，如此说来娘子是想背上个背后非议君上的罪名吗？”黄卿辞心中了然，此次徐娘敢明目张胆地“劝说”她入宫，一路跑来没有一个下仆阻拦，背后定是有人准许，可她就是想膈应膈应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嬷嬷。
“嬷嬷可要想清楚，本小姐是当朝二品文官官员府中的嫡亲二小姐！”黄卿辞不知何人是想敲点自己老实进宫，但这嬷嬷竟然敢一直追着不怕官家小姐的怒火，这其中莫非……乃是自家人！
“嬷嬷若是仔细想来，那王娘子若是真将娘子当做心腹，又为何只来娘子一人。”
钰漱明了自家小姐有了主意，脚步轻移挪到小姐的右后方盯着徐娘。
徐娘瞅准时机快步上前抓住黄卿辞的手腕就往长廊尽头的亭子走去：“二小姐莫要会错了意，婢子从未说过自个儿是王娘子派来的。自只是怜惜三小姐罢了。”
钰漱攥紧滑倒手心的发簪，本想一招制敌，一听兴许是黄曦辞派来的，立马就收了架势退到黄卿辞身后跟着。
与钰漱相同，黄卿辞本来满心戒备，一听见了曦辞，立马歇了心，老老实实地跟着徐娘走入亭中。
徐娘拉着黄卿辞来到后院的挽梅亭中便伺候着她坐下，自己站到石头桌子旁欲伺候倒茶：“二小姐，京府中的形式相信您比婢子看得还清楚。”
钰漱心里头猜着这徐娘子来头不小，二人所谈之事并非自己一介奴婢所能探听，从徐娘手中探过茶壶伺候着茶上便退下了凉亭，在石阶下守着。
徐娘看着钰漱探走茶壶却不作为，待钰漱走下台阶后便自顾自的坐下，拿起茶壶把二人的茶从七分加到了满。
“二小姐，婢子是爱惜疼惜三小姐的，所以这一声‘二小姐’婢子唤之则问心无愧。只这京府中有能有多少奴婢真心称您一声呢。”
黄卿辞慢腾腾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小姐，茶是滚烫的。”
“嬷嬷放心，卿辞是明白的。”
“小姐明白，婢子放心。只是小姐也需明了，小姐入宫，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小姐不入，便是三小姐入，婢子可舍不得。”
黄卿辞慢慢地放下了茶杯。
“如此说来，曦辞并未遣派嬷嬷前来，可是嬷嬷自作主张的。”
徐娘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婢子也不会是王娘子的人，婢子只是个打扫大院儿的一介粗人。”
“嬷嬷，茶水不烫了。”
“小姐，婢子很高兴听到您这么说。”
“嬷嬷言重了。”
“小姐不妨多坐会儿，赏赏这亭外风景，婢子先行告退。”
说罢，徐娘福了福身子，从亭子里退下，朝着与来时相反的路越走越远。
钰漱瞥见徐娘越走越远，迅速看了看周围，没有见人便麻溜地走上亭台把石桌上的茶水泼到亭外后反扣到石桌上，接着上前想要搀扶起黄卿辞，谁知刚扶起黄卿辞就一个跟头想要栽下去。
“小姐，那徐娘子到底说了甚么，扰的您如此心惊。”
黄卿辞如初梦醒，回手紧扣着钰漱的双手低声道：“钰漱，你且在后头看着那徐娘子如何离去！”
钰漱还想端正黄卿辞，却被一把推开，只得先行离去。黄卿辞头痛欲裂，手中的帕子掉下，一只手撑着一只按着脑袋，柳眉一皱叫觉伊人心碎。
钰漱得了令也赶忙去着徐娘子离开的路子，只见从后门上了华贵的马车离去，后头还跟着庄子的一众家奴，惋惜之后便不再停留回了挽梅亭中。看着黄卿辞那副憔悴的模样心疼的不得行：“小姐可别吓着自个儿，一月半前婢子是在场的，那会子分明只有三小姐，婢子与钰婧隔着屏风看着二位小姐言语不曾听过。管他谁人也定不会知晓。”
“钰漱！扶着我回院子去。”
钰漱见黄卿辞似是缓了些来，便扶着从凉亭下去往羽裳阁走去。
“钰漱，我好怕，现如今该如何啊。”
“小姐不怕……不怕，钰漱会和钰梅一起永远陪着小姐走下去的。。”
“钰漱，我现今便想睡下了……”
“小姐！来人啊！小姐晕倒了！”
明月远山尽，梅亭泄光阴。
羽裳漫天落，石墩人影余。
内院羽裳阁。
“水……水……”
黄卿辞慢慢眨着眼角，轻轻晃荡着床边趴着的人手。
“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吓死婢子了。”
“钰漱，去给小姐来点水。”
“唉，好……”
“你可得了那慢悠悠的脚，我去，你来仔细伺候着小姐。”
“好。”
待钰梅走出房门取水，钰漱快步上前半扶黄卿辞坐起身来。
黄卿辞觉得喉间干哑，咳了两声问到：“几时了？”
钰漱语气轻快：“此刻已快丑时了。小姐在来的路上晕倒了，这一晕就到了现今。”
黄卿辞心里有了些思量，正欲开口便听见了动静只能作罢。
“水来了水来了。”
“梅姨您把水递给钰漱吧，卿辞想着沐浴了……”
黄卿辞故意对着钰梅嘟嘴，她知晓钰梅最是受不了她这幅撒娇模样，便是有意要支开她。
钰梅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她家小姐，还是称了声是苦着脸去准备了。
黄卿辞和钰漱看着钰梅远去的身影，钰漱麻溜地将茶碗放到桌上去多点几支蜡烛，黄卿辞则拽了件外衣披在身上参着绣鞋端坐在凳子上。
“钰漱啊钰漱，这谋算的日子走的是越发下坡了……你说你小姐我图些何呢……”
钰漱点了几支蜡烛又扭头去看正看着烛火燃烧的小姐，又搬了个凳子坐的离小姐近了些：“小姐，咱们图个说法。”
在烛火的映照下，少女的脸忽明忽暗，带着捉摸不透的算计。
“也许还图个真相吧。”
黄卿辞思量着琐事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钰漱，你和梅姨是阿姊留给我的，我最是放心了。”
“小姐，可是那徐娘子又与你说了些何，梅姨从前是伺候夫人的后来才拨给大小姐，是不会有问题的。”
钰漱知道黄卿辞不会怀疑她的。
因为自己就是她的镜子，是她一手带大的培出来的，是绝对的忠诚，是她身边最利的匕首。而匕首是绝不会主动刺主的。
黄卿辞半弯食指轻轻敲了敲钰漱的额头：“傻钰漱，便是再怎样，我也不会信不过你与梅姨的，胡思乱想！”
钰漱也配合的捂住额头嘟嘴委屈道：“那小姐究竟是何心思嘛。”
黄卿辞终于道出心中猜想，朝钰漱耳朵贴近了些：“我怀疑徐娘子是祖母派来的。”
钰漱腾地站了起来：“小姐，这可不好说。”
黄卿辞连忙拉着钰漱坐下：“钰漱你先坐下，我这也是经过一番思考的。”
借着昏暗的烛光，钰漱还是起身关好房门回来端起茶杯口中念念有词：“小姐，老夫人甚少参与宅院事务，这次却是带走了庄子里的大半家仆人，您这……”
黄卿辞从钰漱手中接过茶杯浅啄后道：“我也不想的，可若真是祖母，那这深宫是必去不可了。”
钰漱这下是真的没了主意，毕竟再怎样算计，她家小姐如今不过快一十六，自个儿也刚过一十三，哪里来的滔天势力与那老太太对着干。
“小…小姐…”
钰漱的双手贴上了黄卿辞的左手，她觉得小姐该有点冷了。
黄卿辞感受着钰漱的温暖，强着笑骂道：“你这胆小鬼，真是忘了小姐的脑子了，”说罢黄卿辞抽回手起身道：“放心，小姐死也会护下梅姨的。”
钰漱心知小姐是要备着沐浴，笑着使力搀扶着打趣道：“小姐怎不为钰漱铺铺路留条命，小姐的心啊当真是偏的。”
黄卿辞顺势借力起了身子边走边笑骂道：“你这小鬼，你若也离了去，我身边又有何人可用，当如何施展？再说，小姐若当真为你铺了条好后路，你可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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