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个问题
曾逸枫的三个问题不难，但洛紫水竟打听不到结果。
洛青莹对王梅霜的去向一无所知：“这些事我没细问，大约只有你沈伯伯和部落里的长老们才知晓，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唐乐夏更不知晓：“年年都有各部落来求亲，部落里也都有人外嫁，不知道嫁去何方的多了。”
但唐乐夏的话反倒让洛紫水的心提了起来：从前部落里外嫁的少女，大多都嫁走后就再没回来过！
飞星川年年都有少女外嫁，出嫁时部落给她们备了许多赔嫁，送嫁时人人都去了，排场也盛大，热闹非凡。
可她这时细想，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晓她们嫁去了何处，夫婿姓甚名谁！
对上曾逸枫问的三个问题，洛紫水便觉出怪异了！
魏兰彬与沈灵竹的亲事订得仓促，但三书六聘一步没少，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样样紧锣密鼓、按步就班。
远嫁的姑娘似乎都没有这些礼数，洛紫水想不起来哪一位少女外嫁时对方来接亲了。
在她记忆中，外嫁的姑娘拜别家人父母，由部落长老送亲，然后便远嫁了，现在来看怎么都不对劲！
忽然唐乐夏的话在她耳边响起：“南方一个部落的护法前来求娶，她嫁过去，比梅霜姐早一日……”
瞬间，洛紫水浑身冰凉，哪里还敢继续往下想，起身直奔王梅霜家而去！
王梅霜家大门紧闭，门上挂锁。
洛紫水没听说王梅霜的父母离开部落，纵是看到了门锁，她依旧轻轻敲了敲门。
没人应门，她绕到院后，见窗户也关着。伸手轻抚了一下窗纱，指尖便蒙上了细细的灰尘，此间已经有日子没人住了。
沈伯对部落里的人说自己外嫁了，母亲去望云海修行了；王梅霜也外嫁了，她的父母也离开了！唯一的不同是王家的屋舍还在！
王梅霜不会也和自己一样被献祭了吧？
“紫水，洛紫水！”
洛紫水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岳燚对着她招手。
“我找了你半天，你怎么在这里？”
洛紫水定了定神，想要回答，但她竟说不出话来。
岳燚走近来：“你怎么了？”
“我，我出来散步。你可知梅霜姐姐的爹爹妈妈去了哪里？”
停了片刻，她方才说出话来，立刻就向岳燚问起王梅霜的家人。
“他们不在部落中么？跟我来，沈伯伯正找你呢。”
洛紫水一听这话，耳中便是轰响不绝，继而已透不过气来，脚都软了，站在当地挪不动步！
她醒来后拥有了洛紫水的躯体外貌，却失去了罗新卉的灵气和灵力。
洛紫水是飞星川唯一一个没有灵力不会法术的少女，而她只有魂魄来了，灵力已经散去！施不了法术！
可就算她有从前的灵力修为，也不是沈伯的对手！
洛紫水瞬间绝望，慌乱之余在心里疯狂回想自己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紫水，你怎么了？脸色这样差，你还好吗？”
岳燚一脸担心，洛紫水深深吸了口气，勉强挤出几个字来：“我，我没事！我还好！”
“你可知道沈伯伯找我什么事？”定了定神，她向岳燚探问。
“我哪儿知道？没事沈伯伯也不会找你，走吧，他等着呢。”
洛紫水又是一阵眩晕，连呼吸都凝住了，全身力气都不知所踪。她找不到不去的借口，被献祭前的绝望又扑面而来！
“我猜是为兰彬的事吧！”
岳燚忽然补了一句。
魏兰彬？是的，一定是的！
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洛紫水缓了过来。她定了定神，跟着岳燚向沈伯的居所走去。
他们同住飞星川，沈伯是部落首领，她是部落主祭，他们一定会有面对面的时刻，躲不掉也避不开！
她边走边在心里对自己说：躲不过就小心！处处小心！不要让他看出来！
来到沈伯的居所，立在院外的李俞梦拦住了他们。
“紫水，兰彬在和沈伯伯说话，你先等一等。”
洛紫水这时已经全身都绷紧，这句话听得分外清楚。
“袁伯伯呢？”
“袁伯伯不在这里，他老人家没事不来此间。”李俞梦笑着回答。
一听袁伯没来，洛紫水松了口气。
她被献祭是沈伯带着年长护法袁伯而为，如果还要对自己不利，也还会是他们出手。
李俞梦、岳燚都是新晋的年轻护法，应当还不知道部落里这些秘密！自己从前不也不知道么！
她也想好了，若沈伯让李俞梦等出手对付自己，她便把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公之于众！
横下心来，洛紫水宁定了不少，但她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沈伯不出来，她努力去倾听院内的话声。可她听不到，反倒多了一重煎熬。
幸而不久，便听到沈伯的声音说：“那就这么办吧。你先回去。”
魏兰彬出来了，洛紫水早就转过身去。她不在意别人认为自己看到魏兰彬就难过，她只怕魏兰彬看出自己的不同寻常。
两小无猜，魏兰彬太了解洛紫水了，她更应该避开他！
她背对着魏兰彬，紧张到了极点，浑身冷汗，连呼吸都凝住了。
忽然李俞梦来对她说了句话，洛紫水只能看到他说话，听不到他的话声。
李俞梦指了指她身后，她深深吸了口气，转回身去，魏兰彬已经走开，沈伯正立在院门前对她招手。
这是醒来后她第一次面对沈伯。他依旧慈祥，面带微笑。
洛紫水一见他便颤栗不止，心中的愤怒与恐惧都直涌上来，她咬紧了牙关，闭了闭眼，把一切都压了下去。
“紫水，下回祭祀，我就要将首领之位传给兰彬了。你的职责很重。”
部落首领更迭是大事，必定有许多规矩许多仪式。
洛紫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更没想到自己才回来就遇上这么件大事，她从没见过上一任首领和下一任首领的职责交付，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你可知你要做些什么？”沈伯问。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正全心戒备，哪里想得到这些！
“我老了，首领的职责于我而言太沉重了。我知道你才当上主祭，许多事不知晓该怎么做，想要我多帮你几年。可是我帮不动了，你不要担心，有事兰彬会帮你。”
听了这话，洛紫水提得紧紧的心放下了大半。
沈伯没起疑。若是起了疑心，找自己来说的绝不会是这事！
“紫水，你恨伯伯么？”
沈伯忽然说了这话，洛紫水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她没敢说话，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唉！伯伯对你不起。兰彬是神灵选中的新任首领，他的姻缘也要由神灵指定。伯伯也是没有办法，对你不住了。好在你活回来了。”
洛紫水瞬间松了口气，只要他不说自己的从前就好。她鼻子一酸，眼泪直冲上来。
她在沈伯眼中就是个祭品，就算是自小的关心爱护，也是他对祭品的呵护！她为自己的不幸遭遇难过，但紧咬着牙关将眼泪都咽了下去。
“你是个最好的孩子，我有许多为难，将来你会知道的。我也不求你原谅，在这世间每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刻。因此这回祭祀我将首领之责交与兰彬后，就留在望云海侍奉神灵，不回来了。”
沈伯言辞恳切，但他将她扔下山崖时的心狠手辣却不因这句话消失，反倒清楚地浮现在洛紫水眼前，连同母亲的面容和被夷平了的家都浮现出来，格外清晰！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问他将自己的母亲送到哪里去了！
但一看那双老眼，她就将这个念头压下去了。他是老了，却并不昏愦，反倒精明得很，稍有不对，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还知道这时她哭出来或者是晕倒在地，才像真正的洛紫水。
可她愤怒紧张到了极点，反倒哭不出来，只有泪光在眼中闪动，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假装晕倒，沈伯说话了。
“伯伯知道你很难，但你是部落的主祭，本就要有担当。兰彬的婚事还请你抛弃过往，为他祝福。没有主祭的祝福，他不会顺利。你还要在部落里过几年，与兰彬也不要闹得这样僵。”
幸而自己是活转回来的罗新卉，若还是从前的洛紫水，纵算被救活过来，听了这些话也会再次活不下去！
“紫水，不要替伯伯难过。人都会有老去的一天，伯伯已经老了，这些日子已觉力不从心，甚而整夜都不能入眠，看来是该放下肩上的重担到望云海去修行了。去望云海也很好，首领护法到了老年都要去望云海，你不必担心。”
洛紫水提得紧紧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沈伯若发现了自己的秘密，绝不会说这话。他甚至误会了自己的泪光和叹息！
“沈伯伯，我表兄何时回来？”
思来想去，洛紫水决定冒险一问。
“他应当快要回来了。”
沈伯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而洛紫水问了话，便渐渐宁定下来：“沈伯伯，我表兄这回去了哪个部落？”
“他这回去得远了些，你不必担心。”
洛紫水不敢继续问下去，换了个话题：“我才担当主祭，下回祭祀就要担当大任，所知有限，能否请梅霜姐姐给我些许提点？”
“紫水，梅霜才嫁过去不久，正值新婚燕尔，就不要打扰她了。再者，她也没有经历过首领交接，所知有限。你不用担心，我会提点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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