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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吉月


因为礼服是借来的,  所以尺码方面总难恰到好处,这一点徐绽也理解。

        往常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请造型师帮忙用夹子夹一下,或者做简单的调整,  可这件裙子材质不同,  整条裙子剪裁线条流畅,  是一片式的,用夹子的话又会破坏后背珍珠的美感。

        无奈,  徐绽只能试另一套烟灰色的裙子。

        再换这条裙子的话,  她总有种将就的感觉。

        这套是纱裙,  层层叠叠的薄纱堆叠在一起,像是云环雾绕,带着仙气。

        可也因此,  裙摆又厚又重,行动起来不够方便。

        徐绽看到徐绽脸上的表情,大木就知道,她喜欢第一套。

        “姐,要我说还是第一套跟姐你的气质更匹配,  就是大了点。”如今试衣服的时候还不明显,但要真正穿出去,随时都会有裙子滑落走光的危险。

        而且,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尺寸不合适,到时候那些营销号博主必定又是一番借题发挥。

        “但第二套也不错啊,主要姐你以前不经常走这种‘仙女’路线,要是穿这套的话,肯定能亮瞎他们的眼!”

        徐绽拿出手机也给这套裙子拍了张照片,  “我再考虑一下,  今晚给你答复。”

        又是试妆又是调整造型,  很快一整个下午便过去了,徐绽刚换好衣服准备叫车回去,便收到了闻经年的微信。

        闻经年:【忙完了吗?我马上到你们公司楼下,接你吃饭。】

        今天闻经年原本没事,说要开车送徐绽过来试衣服的,但临出发前忽然接到疗养院的电话,请他过去一趟,所以徐绽便自己叫车过来了。

        徐绽:【刚结束,那我去地下车库等你。】

        回好消息,徐绽一边往车库走,一边在想闻经年的事情。

        医院给闻经年打电话的时候他的脸色就不太好,而且算算时间,闻经年在医院待了也有三个多小时。

        坐上副驾驶,徐绽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问一下他父亲的情况。

        见徐绽坐在座位上发呆,闻经年靠过来帮她扣上安全带,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徐绽摇头,又试探着看了一眼闻经年。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之前跟我说,我们既然在一起了,那有什么事情都要分享的。”徐绽轻轻吸了一口气,“一起承担。”

        闻经年发动车子,“嗯”了一声。

        车子缓缓驶出地下车库,路上有些堵。

        周围是熟悉的雪松清冽气味,这是徐绽前段时间帮闻经年挑的一款香水,他最近一直在用。除此之外,还有几不可察的淡淡消毒水味。

        看来闻经年真的是在医院待了很长时间。

        徐绽想,既然闻经年不想谈这件事情,那她也就不再问了,如果他决定说的话,会告诉她的。

        但她不喜欢车厢离安静沉闷的氛围,于是开口:“晚饭打算去哪里吃?”

        “徐绽,”闻经年专注目视前方,“我爸情况不太好。”

        徐绽心里咯噔一声。

        其实明明是有预感的,可听到闻经年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担忧。

        “医生怎么说?”徐绽平静地问。

        “他之前脑梗那次,抢救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过来。”闻经年有些疲惫,嗓音有些沉哑,“原本医生说,他虽然瘫痪了,也没有清醒的意识,但还是有慢慢恢复的可能性。”

        徐绽安静地听着。

        “但今天上午他突然短暂恢复意识,情绪很激动,还对工作人员破口大骂,”闻经年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又昏了过去。”

        “医生说是严重的脑溢血。”

        “那现在呢?”徐绽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现在情况有没有好转?”

        闻经年摇了摇头,“我离开疗养院的时候,他刚结束手术,但还在icu,医生说,如果手术后一天之内醒不过来,那基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

        说完,闻经年安抚徐绽:“不过你不用担心,他瘫痪了这么久,我也有心理准备。”

        “闻经年,”徐绽心里又酸又涩,轻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我知道。”闻经年说,“谢谢你,徐绽。”

        闻经年是真的发自内心感激徐绽。

        如果没有她,他连现在该去哪里都不知道。

        “那你现在离开疗养院没关系的吗?”徐绽问。

        “没事。”闻经年解释,“医生说他现在不能离开icu,我在那里也帮不上忙,而且有情况的话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让宋凯定了鸟居,可以吗?”

        鸟居是徐绽常和闻经年一起去的一家日料馆,徐绽曾不止一次说喜欢他们家的菜。

        “哦,好。”

        身穿和服的侍者引着两人穿过悠长又安静的走廊,耳边只有三味线琴弹奏出的小调和潺潺的流水声,让人心情宁静平和。

        原本徐绽还想,这种时候就不要出来吃了,闻经年也应该回去好好休息,可现在她觉得,或许来鸟居是对的。

        定的包厢在长廊尽头,最僻静的位置。

        徐绽照例要了一壶清酒,闻经年不喝酒,徐绽便和往常一样,帮他在水里加了一点抹茶粉。

        即便闻经年不说,徐绽也能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紧张。

        就算是怨了很久的父亲,可那到底也是亲生父亲。

        徐绽尝试将自己代入,若是她的父母此刻生病住院,恐怕她根本没法冷静。

        可若说是劝,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徐绽,医生跟我说,他醒来的那短暂的时间里,一直在叫我的名字。”闻经年端起面前的抹茶水,抿了一口,“他一直在怪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全然没了从前的从容自若,眼眸中流露出一种无奈和颓靡。

        徐绽想起闻经年说,闻震上午突然恢复意识,还破口大骂。

        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在骂闻经年。

        “他为什么要怪你?”

        “因为我把母亲的离世全怪在他身上,这些年我对他一直冷淡,他都知道。”

        徐绽还没整理好措辞,闻经年继续说:“可若不是他逼得紧,母亲也不会得抑郁症,我不该怪他吗?”

        说着,他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所有的话都被他说了,现在他却躺在icu昏迷不醒,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徐绽往闻经年身边坐了一些,握住他的手:“闻经年,人还是会习惯性优先考虑自己的苦衷,闻叔叔也只是普通人。”

        “他可从没觉得自己是普通人。”

        “但他毕竟是普通人。”徐绽说。

        闻经年看向她,漆眸里面的情绪令人捉摸不定。

        过了许久,他才说:“是啊,他也只是普通人。”

        “医生之前就说,他突发脑梗是长期饮酒所致,”闻经年将徐绽细瘦的手握在手心,“从我小时候开始他应酬就多,他们那代人都那样,生意都是酒桌上喝出来的,不拼了命,机会哪轮得到你。”

        说到这里,闻经年心头堵着的郁结渐渐消散。

        谁对谁错不易分辨,但就像他对徐绽说的,他总得往前看。

        “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我不能和其他普通又正常家庭的孩子一样,就安安稳稳长大,”徐绽轻轻靠在闻经年肩上,“为什么总要有那么多事情。”

        “小时候以为长大了就好了,可长大了却仍然好不了。”

        “可是还好,我现在遇到了你。”

        闻经年将她揽在怀里,他身上温热的气息传来,徐绽能感觉到他情绪正在缓缓纾解,她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也渐渐松下来。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像是乘着一个小船在黑暗的茫茫大海上漂泊一样,”徐绽漫无目的随便说着,“我永远都只有我自己。”

        “要是哪天船翻了,都没人知道,没人在意。”

        闻经年一直都觉得,徐绽身上有一种力量。

        她倔强、冷漠,大多数时候身上都带着刺,可这样的她,却总给他一种温柔的力量。

        闻经年见过她哭,见过她怨,见过她难过心碎。她心里有怨,十几年不肯回家,可面对那样让她伤心的父母,她却仍然能从从容以待。

        即便她不愿承认,可他知道,她总能看到每个人的背后难处。

        这样的温柔很动人。

        闻经年下巴轻轻蹭了蹭徐绽的额头,“我在意。”

        “你的小船要是翻了,我会在意。”

        “我知道。”徐绽抬头,杏眸注视着闻经年,“因为我们现在在同一条小船上。”

        包厢里面是淡淡的樱花香味,混着闻经年身上清冽的雪松香,让人心神安定。

        徐绽就这样靠在闻经年怀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徐绽说了好几件她小时候的琐事,闻经年夸她记忆力好,连这样的细枝末节都能记得清楚。

        鸟居的餐食做的精致,而且口味偏淡,徐绽最喜欢他们家的手卷。原本晚上她不会吃太多,可今天却破例多吃了一些。

        离开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

        “你今天礼服试的怎么样?”闻经年将身上的西装外套罩在徐绽裸露的肩上,“一直说我的事,都忘了问你。”

        他这么一问,徐绽便想起那件心仪却尺码偏大的礼服。

        可又想到闻经年今天事情已经够多了,就不想给他添麻烦,便说:“挺顺利的,有一件烟灰色的礼服很漂亮,等下给你看照片。”

        虽然那件黑色的礼服是很漂亮没错,可尺码偏大这点是藏不住的,她宁愿不出彩,也不想给人留下话头。

        可她眉梢那一闪而过地失落还是被闻经年捕捉到了。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回到海上花园,闻经年接到了公司的电话,徐绽便先去洗澡。

        打开卧室房门,看到挂在床边的闻经年的烟灰色睡衣,心里还是下意识有些不适应。

        闻经年早已顺理成章搬到了徐绽的小卧室,徐绽对此也默认。

        她的床不大,闻经年便每晚拥着她入睡,起初她睡不踏实,可近来却有些习惯被他抱住的感觉。

        等洗漱好出来,看到闻经年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甜心,徐绽吓了一跳。

        他身上还是白天那件衬衫,甜心乖巧地趴在他的膝盖上,任由闻经年轻轻抚摸她的小脑袋。

        “闻经年,甜心她”

        徐绽扎好干发帽,有些犹豫的走过去,想问这次他有没有被甜心抓伤。

        “我给了甜心这个。”闻经年指了指一旁的猫薄荷味小饼干,“好像很有用。”

        “你给甜心吃猫薄荷?”徐绽有些吃惊,皱眉走过去坐到闻经年身边把甜心抱过来。

        往常在家泼皮捣蛋丝毫不受控制的甜心,此刻温顺柔和,油亮的豹纹皮毛轻松地舒展开,发出惬意的“呼呼”声。

        这还是她的甜心么。

        “我问了宋凯,”闻经年将猫薄荷饼干收起来,“他跟我说了这个法子。”

        “当初我跟甜心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在网上看到一个女生说她家的猫看到猫薄荷就发了疯一样兴奋,”徐绽低头看着甜心,一边轻轻捏着她柔软的后颈皮,“当时我就想,以甜心这种性格,这辈子绝对不能让她知道世界上有猫薄荷这种东西存在。”

        “如果猫本身性格调皮,猫薄荷会让她温顺。”闻经年伸手捏了捏甜心竖起的小耳朵,“甜心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你也不能这样。”徐绽还是忍不住怨闻经年,“以后未经我的允许,绝对不能再给我的猫乱吃任何东西。”

        “你的猫?”闻经年身体微微向后靠,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徐绽。

        “甜心不是我的猫,难道是你的猫么?”

        “也对,”闻经年一挑眉,而后站起身,“现在甜心还是你的猫。”

        “再等一段时间,她就是‘我们’的猫了。”

        “”徐绽看着往浴室走的闻经年的背影,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最后,等闻经年进了浴室,她才小声嘟囔:“就算结了婚甜心也不是什么‘我们的猫’,她可是婚前财产。”

        晚上睡前,闻经年格外安分,只是安安静静抱着徐绽。

        徐绽知道是因为白天闻震的事情,她伸手找到闻经年的手,缓缓跟他掌心相扣。

        不大的卧室安安静静,黑暗中仿佛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两人都没开口,徐绽在这沉默中失眠了许久,最后还是沉沉睡去。

        半夜她翻身,意识模糊中发现窄小的床格外宽敞,伸手去找发现闻经年不在身边,这才睁开眼。

        床上只有她自己。

        徐绽清醒过来,掀开被子轻声下了床,缓缓打开卧室门。

        客厅窗帘开着,月光混合着城市的灯光将宽敞的房间照亮,闻经年背对着卧室的方向,坐在沙发山。

        洁白的清辉洒在他略显蓬松的发间,闻经年弯着背,身体前倾一动不动。

        地板上他的影子被拉长,偶有风吹动窗纱。

        徐绽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此时他在想什么,只是单单看着他的背影,就觉得落寞。

        还是因为父亲的事情吧。

        她想,这种时候还是要陪在他身边才好,可脚步未动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或许他只是想要独处,她不该打扰他。

        正在犹豫间,却见闻经年站起了身,

        徐绽心里慌乱,立刻轻手轻脚合上房门回到床上躺好,下意识佯装从未醒来。

        闻经年脚步很轻,掀开被子的动作也格外缓慢。

        徐绽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紧张到几乎能听清楚自己的心跳声。

        雪松清冽的气息渐渐笼罩了她,黑暗中,徐绽眼睫微颤。

        就在她以为闻经年要戳破她装睡的时候,额头却感到轻轻一下微凉。

        ——闻经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徐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那片刻的蜻蜓点水,仿佛在她心中刮起飓风。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她眼睛蓦地一酸。

        而后听到闻经年疲惫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徐绽,我爱你。”

        说完,闻经年将徐绽肩头滑落的薄被轻轻拉好,贴着她安静入睡。

        房间里恢复沉静,没过多久,闻经年的呼吸声逐渐均匀。

        徐绽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滑,在泪水即将落入耳朵中的前一刻,她轻轻翻了个身,动作自然地将手臂搭在了闻经年身上。

        ——我也爱你,闻经年。

        她在心里默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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