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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终须一别


第二日,常遇便听说那位太子殿下已经启程回京,苏若林一早便随着袁真人去了药市,常遇与王蔚之二人则去了城外西郊浣花溪游玩。

        恰是好时节,正是好光景。

        “长风,你看,这里好生特别啊!”常遇感叹道。与城中熙熙攘攘的热闹叫卖不同,这里的人们一派忙碌,车辆来来往往运送着纸张,人们交谈不断的声音也随浣花溪的流水飘向远方。

        “这里是益州城的造纸之地,大唐律法规定凡赦书、德音、立后、建储、大诛讨、免三公、宰相、命将、日制并用白麻纸……凡慰军旅用黄麻纸。这黄白麻纸便是此地所产,还有皮纸,这便是以构树的树皮为原料制作而成。”

        王蔚之自豪的介绍着,看着此地的环境,感叹道果然是造纸的好地方,这里气候宜人,竹树成荫,最主要的是溪水清澈滑腻,透着柔感,上好的水源才是关键,无怪乎这蜀纸这般受欢迎。

        “所以你们日常记录东西便是用这纸张吗?”听着王蔚之的介绍,常遇这般问道。

        “在纸被发明以前,人们还使用过竹片,绢布,当然这些都只是只是载体,那你们呢,一般用何物记载?”

        “在昆仑,有天一与辰星二阁,天一生水,水曰辰星,昆仑的藏书虽无实体却也怕火,此火非凡火,乃是精火,水克火,故以此为名。天一阁中是研习道法之地,辰星阁中则是收藏逸事之所,平日师傅教导结束之后便会自己去阁中,在天一阁中需得根据道法层次选择书目,修不同的道便会有不同的类别,辰星阁则是消遣之用,里面都是些描述昆仑历史的书籍。但我们确实不使用实物来记载。”

        常遇想着在昆仑时,自己想看什么便去到阁中,心意动则意念动,道法便会从阁中而来,漂浮着环绕周身,待到看完出了阁,环绕之物都消失不见,回到原处,但那些领悟却早已到了脑海之中。

        随即又感叹着人间的奇思妙想,在昆仑时,她阅读过老子描述的九州世界,许多东西她都无法想象,但时过境迁,已是千年,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没有一刻不在向前,从记录的载体便可窥见一二,从远古时代的动物甲壳到老子时代的竹片,再到如今更为轻便的纸张,她想着未来或许还会有更为方便的形式,对此她期待着。

        常遇继续说,“其实载体是什么不重要,因为人们的记忆存留其间,即使经过时间冲刷,泛黄入泥,依然不改其绚丽夺目。”

        王蔚之点头称是,看着浣花溪两岸人家,这里大多数都是造纸专业户,开办的造纸作坊不下百家,十几里相连。造纸人家都是在江边就在取材打造出大石臼,俗称兑窝。浣花溪水清流急,工人们利用上好的水资源作传动动力,做成简单的机械,把沤熟的造纸原料漂洗白净,然后放在大石臼里,用水力带动石碓捣烂,依尺寸长短造出大小不同规格的纸张。

        在这里聚集了数量庞大的抄纸工,他们手握两根细竹,紧绷起一面细纱,两手放平,在浆槽里轻而均匀地将纸浆捞起,如捞起随时会漂走的圣物一样。在他们灵巧的双手下,一幅幅纸就展示在人们眼前,显得那么庄严神圣。

        他亦在感叹劳动人民的智慧,正是这些兢兢业业,勤恳劳作的人们,这个国家的底层基石才坚不可摧,又想着朝堂之中错综复杂的利益交织,此时,他的心更加坚定,誓要荡浊扬清,虽千万人亦往矣!

        两人就在这里吃了餐食,之后又走走停停,常遇此时才知,每一个存在自有其缘由,从前她一直以为这里会是蛮荒之地,她想着神归太虚,即便是昆仑也时刻面临着危机,更何况这里什么也没有留下,便心有偏见,可是此次真正的来了,才知道自己的偏见来自未知,来自自傲,她感谢着自己的道,让她看到了不同的世界。

        或许,这是考验,昆仑修心格道,这里借助外物,其中,亦不乏老子这般求道之人,两相比较,并无高下之分,最终都能到达“道”的根本。

        此时,距老子所说的那个礼崩乐坏的时期不过千年,变化已然如此,更何况之后的时间,常遇心中涌起一丝紧迫,寻道的心更加急切。

        回到客舍,先前的布庄已将衣物尽数送来,此时王蔚之却是犯了难,他心想以常遇一贯轻快的作风,必然是送不出去了,心中犯了难,便后悔当日买了这么多,有些不知所措的摇头叹息。

        待到常遇注意到他,便见他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晃的她眼睛疼,“出了何事?”常遇颇为恼火的问道。

        王蔚之便指了指面前堆满的衣物,一脸无奈,眼中堆着笑意说道,“这是那日咱们买的,当时只顾着买,却未料及我们即将离开,一下子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这有何难?”说着便示意将衣物搬到自己房间。

        屋中仅有他们二人,常遇便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神秘兮兮的说,“既然是送给我的,那便用这个来装。”

        常遇说的话他一贯是相信的,但这么小的盒子,不过方寸,又能装什么呢,脸上尽是疑惑,“用这个?”

        “此盒名唤容川盒,取自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之意,这点衣物自然是装的下的。”常遇解释道。

        见他不信,常遇双手合十,此时正是未时,未为成目,就吉起造,本为镇灾求财除虚耗,常遇并不管这些,想着此物是从天一阁中所取,便手掐北帝诀,那盒子便自己打开立于空中,随后那些衣物亦是腾空而起,向着盒子的方向飞来,在盒口处忽然变小,落进盒中,常遇收起手中诀法,那盒子便稳稳当当的落入常遇手中。

        王蔚之心中惊奇,忽的一下上前,看着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各类物品,不过都已经变的极小,口中又开始念叨,“怪哉怪哉!”

        随后心念一动,“怪不得我最近没看到你先前提着的剑,是否也在其中?”见常遇点头,又是长叹一声。

        见到王蔚之的这般反应,常遇觉得好笑,又见他问着,“我先前还听说有仙法可以破虚空,这是否属实?”

        “你说的那是开辟空间吧?这我倒是做不到,但我听师祖说起过,在曾经,神可以自己开辟一方世界,然后将其覆在法器之上,可以随身携带。三千世界便是这般,相传有一个大能,生生开辟了三千个小世界,只是不知真假,但我猜想或许会更多。神归太虚之后,昆仑也有过一个这样的法器,那是神离开之前赠与给一个昆仑前辈的,不过后来就不知所踪了。”语中还有淡淡的遗憾,仅是当初听师祖说起便觉得神奇,可惜自己从未见过。

        王蔚之不再继续询问,经过常遇的描述,加之这些时日的观察,他也知这昆仑与他们所说的神仙怕是不同,他们也有生死,也有情感,心中感慨着果然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几人已是到了分别之时,苏若林与袁真人将继续他们的行医之路,将他们的足迹留在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王蔚之则是要回到长安,他是太子殿下暗中的臂膀,无人知晓两人的关系,而后,或许依然如此。此次来到益州,他已将剑南东川节度使与宦官暗中勾结的证据交于太子,所以那时在林中,他已然无畏,不过既然上天再给了他一次机会,他亦不会辜负,至于那暗中通信之人,待他回京定要查个清楚,绝不容情。

        “一路小心。”常遇向苏若林说道。

        袁真人看着两个丫头泪眼婆娑,依依惜别了良久,才说道,“山高水远,会有相见的一天的,苏丫头,走吧。”

        随后又对常遇说,“常丫头,告辞!”

        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脚步坚定,他们知道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常遇,我也走了。”

        正要上马,便被常遇叫住,“你先等等。”

        随后从容川盒费力的寻出一根树枝,与先前送给苏若林的那根相似,见着面前人疑惑,又是解释了一番,还说着,“毕竟先前你送了我这么多东西,礼尚往来,这是避凶之物,关键之时能护上你一命。”

        至于常遇为何要送王蔚之帝屋,这是有原因的,自从他知道了常遇有那样一个盒子,之后便疯狂为她买东西,似是要证明什么,时时好奇的看着那个盒子,想要知晓承装的限度,直到那盒子将要装满才被常遇喝止,但看着满当当的盒子,不知常遇如何想但他心下十分满足。

        看着这枯木树枝,王蔚之颇为珍视的收下,正说着,“此后不知还有没有相见的那一天……”

        还未说完,便见常遇笑眯眯的插上话,“既然你说到这个,那我便再送你一个承诺,我们会再见面的。”

        常遇此时看着眼前毫无淡去痕迹的因果线说着,她不知这因果因何产生,也不知该如何令它消失,更不会因此苦恼,既然如此,那就期待着二人再见之时,或许那时会有答案。

        “好,我期待着那一天!”说罢便飞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前去。他信常遇所说,故而内心更为清明,更有力量。

        常遇下山首先遇到的便是她们三人,看着他们一个个的离开,心中感怀,路旁的花还在盛开,与初见那日一样,面前的路却已通往不同的方向。

        常遇握着王蔚之给的过所,继续往东,未知的路与未知的前方,她必须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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