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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埋藏地下的宫殿


“阿正,你说我们这趟西部之行,真能找到你所说的那样东西吗?”

坐在雪地里一截断裂木桩上,温婉知性的女青年紧了紧衣裳,稍微将雪白的脖颈往里缩了缩,吐出一口白气,漫不经心地说道。

“或许吧……雪,你有没有发现,对于现如今的某些人来说,行善,就像是他们不愿提及的往事;视而不见,就像是他们的遮羞布。坏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人都逐渐变坏。现在的人们大都缺少一点关心他人的品质,他们将冷漠看做机灵,将忽视当做世故,只是为了回避‘可能使自己利益受损’的情况。人人都明白这样做的不是,却只是扮痴装醉,在亲手编织出的谎言中沉沦,做着永不醒来的梦。长此以往,正气丧失,人们心中的善,也就被颠覆了。”

“嗯……”

被称为阿正的男青年微笑着捧起那双手指修长的白皙玉手,放在嘴边轻轻哈出一口暖气,为妻子冻得通红的手指增添些许温暖:”况且学术的研究,本就需要亲身践行。这趟西部之旅,既是一场弥足珍贵的成长之行,也是我实现长久以来抱负的最佳机会。只要那样东西能真正重现于世,我的文章就将一举获得成功。无论如何,此次我势在必得!”

女青年只是笑吟吟地望着踌躇满志的丈夫,唇角轻轻弯起一个令人心醉的动人微笑。

这对年轻的夫妇,俱是在各自领域有所建树的学者,丈夫叫朱文正,妻子名为李江雪。他们正随一队由摸金校尉带领的人马,深入一座埋藏秘宝的深山老林。不远处被士卒环绕的浓眉青年,便是给予他们特别允准随行的摸金校尉。两方毫不相干者共同行动,姑且算是因为目标一致,都是为了能在这座难觅人踪的山林中,寻得传说中失落的古迹。一方是想借遗迹的出土使自己的文章引起轰动,是为理想奋斗;另一方则盘算着在古墓葬中捞得金银以补充军饷上的不足,是无奈之举。

趁着修整时间,朱文正来到那名年轻校尉身旁,待其与部下交流完毕,拱手施礼道:”校尉在上,请受小民一拜。若非校尉与您的人马一路护送,小民与小民的妻子无论如何都到不了此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但凭驱使,绝无怨言。”

不谙人际交往的年轻校尉弯起嘴角僵硬地笑了笑。

“校尉……遗迹,找到了!”

一名看起来是年轻校尉左右心腹的士卒赶来,单膝跪地道。

年轻校尉转头望向林中深邃的黑暗,果决说道:”通知其他人,立即进发。”

银装素裹的枯树枝头,一滩厚厚的积雪啪一声坠落在地,惊起一拨鸟雀倏然弹飞。此时摸金校尉一行人已来到密林尽头一座古怪岩壁上的洞穴口外。岩壁呈灰白一片,凹凸不齐,与寻常山石无异,唯有校尉等人所站位置前长长的一条纵块,其上铭刻着一幅幅奇异玄妙的图象,呈一派灿金色彩。这些图象大概源流自上古时期,即便是队伍中才气最高的朱文正夫妇,或以文字,或以咒术来进行解读,也是毫无收获,如坠身五里云雾。

只不过,此刻显然已无人在意这些。此时,在场两百余人,包括那名不苟言笑的年轻校尉与朱文正夫妇在内,脸上全都涌现出一抹难以遏制的狂喜。

“果然,果然和情报上标示得一般无二……就是这儿!”

紧张的大石终于沉沉落地,摸金校尉那坚毅肃穆的面庞之上,满是欢喜。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找到了这座上古圣王的墓葬!

望见朱文正欣喜若狂的模样,李江雪抿起红唇微微一笑。前者见妻子正在一旁望着自己,脸上挂着孩提般纯真灿烂的笑容,捧住她的双手,欣喜道:”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抵达了这里!传闻那位贤王曾留下名为《良善篇》的著述,只要有了它,我就能将此作为佐证,用我的文章狠狠驳斥那些不善者与伪善者。长久以来的愿望就要实现了……江雪,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作为我内心的支柱,这一切多亏有你!”

年轻女子轻轻点头,用自己那双比丈夫要小得多的手掌紧紧握住他的双手,哽咽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嫁你,就陪你浪迹天涯。”

年轻校尉微笑着朝这对年轻却才学过人的学者夫妇投去一瞥,转而振臂高呼道:”诸位,任务达成的时刻已来临了,让我们来为这次工作,最后做一个收尾吧!”

此刻,随行士卒举臂欢呼,俱都给予了年轻校尉有力的回应。年轻校尉不再多言,趁着一众部下兴意高涨,接过一根火把,带领众人有序进入到这座轻拢着神秘面纱的王者墓葬中。

行进在黑暗的洞穴中,所有人都不免会感到些微恐惧。就在众人心中默念着快熬过去时,年轻校尉手持的火把,倏忽间熄灭了。

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霎时间,巨大的恐惧,如一团具有刺激性气味的浓烟,迫使每个人都张大嘴巴,拼命地呼吸着。朱文正下意识将妻子揽向身后,用自己并不壮实的身躯为其抵挡可能到来的危险。年轻校尉紧紧攥住已熄灭的火把,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滚落。而后,在人们心中的恐惧转变为恐慌大声惊叫之前,一道微弱的金色光纹,在年轻校尉身前亮起。

紧接着,那道衰微如黎明前长夜最后余韵的黯淡光纹骤然明亮,攀附上洞穴两侧的岩壁,不过两三息时间,便已迅速在岩壁上描摹出原本就存在其上的上古壁画。一时间,狭窄通道,明亮得宛如白昼。望见眼前宛如神迹般如梦似幻的奇伟光景,饶是这位心性过人的年轻校尉,也不禁微微张开了嘴巴。

在多数人还沉浸在突如其来黑暗所带来的恐惧中时,年轻学者双眼在那些诉说着亘古传说的神秘壁画上扫过一遍。人首蛇身的女性形象,正以黄泥塑出一个个小人,这是第一幅壁画的内容。很明显的本国神话。

朱文正又顺着朝第二幅壁画看了过去,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他曾携妻子前往异国游历求学,第二幅壁画中手执短矛驱使雷电的男子形象,正与该国所供奉的神明形貌一般无二。一股莫名的恐惧将年轻学者内心占据,他强忍着要干呕出的冲动,将目光投向了最后一幅壁画。

最后一幅壁画所铭刻的是狼首人身的男性形象。这一幅壁画,是独立于前面两种神话体系的另一神话,比起前面两种神话,同样具有极其悠久的历史,至于所刻画的是什么,就不是他一个三十岁都不到的年轻人所能辨别的了。以上三幅壁画皆浏览完毕,与此同时,年轻学者一张苍白的脸上,涌现出浓浓的惊骇与震撼。

同样身为学者的李江雪在丈夫查看第二幅壁画时扯了扯他的衣袖,对方没有反应,她出于好奇也便一并看向那些壁画,结果一模一样神情。

一时间,年轻校尉连简单的稳定军心也遗忘了似的,不由自主地朝前方仍笼罩在黑暗中的洞穴深处走去。仿佛受其任意支配的鹰犬一般,年轻校尉每行过一步,那些光纹便以其足尖为始点向前延伸,汇作一道不断推进的光之桥梁,将一行人引领向终点。

最后,年轻校尉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已抵达其尽头。

未曾见到堆满金银财宝的洞中墓室,置身于这方空间的众人俱都瞪大双眼,望向那座繁星点点,异常闪耀的巨大天幕。天空仿佛一颗膨胀到极限的气球,令自身边界扩张至原本无可企及的地步,年轻校尉等人所立砖石地面本已广阔非常,与这座异常庞大的天幕相比,却只像是被蛋清包裹在内的一颗小小蛋黄。

坐落于大地尽头的,是一座仿佛建立在星球表面,足足占据砖石大地三分之一面积的恢宏宫殿。大殿通体玄黑,与所有皇家宫院相同,大殿也为其他规格较小的宫室所环抱,那些宫室却是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如同一名名拱卫主将的悍勇士卒。在这座异常巨大的天幕与宫殿面前,年轻校尉一众分明有足足两百人之多,却只如一群蝼蚁一般,渺小至极。

是幻觉,还是置身异界?

年轻校尉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唾沫。转而清醒,对身后一众不知是恐惧还是震撼的士卒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是这样一番景象,但既已搅扰了墓主人清静,便容不得我们再半道退缩了。将工作,进行到最后吧。”

望着大家充满干劲的模样,年轻校尉不禁微微一笑。

“事成之后,我请大家……”

年轻校尉好容易酝酿出一套措辞,习惯性地要举臂高呼。但似乎没有手臂抬起来的感觉……

金色光芒闪耀。年轻校尉骤然瞪大双眼。自右臂近端开始,年轻校尉整条手臂如同水中弥漫开来的黑色颜料般,离奇的……化为了灰烬。

耳中乱鸣。短暂的怔滞后,年轻校尉脸上涌现出巨大的恐惧与绝望。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当这场惨剧在众人眼前赤-裸裸上演时,包括年轻校尉在内的两百余号人,连一声像样的恐惧惊叫都发不出来。朱文正双眼通红地盯视着那条在风吹之下快速崩解的手臂,一张脸上原有的坚毅果敢俱都消失不见,终于方寸大乱。

直到年轻校尉手捂胳膊断面跌倒在地,面容扭曲痛苦抽搐,一直呆若木鸡失去判断能力的众人,才终于取回了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人群中先是响起了一道不知由谁发出的惨叫声,旋即以这一声作为崩溃的始点,二百多名沥血拼杀过的战阵老卒,全都如一个个亡命之徒般,抛却理想信念,不顾颜面自尊,慌不择路地朝四面八方逃窜而去。

“怎么回事,怎会有如此异象……莫非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上古圣王的墓葬?”

一道道金色光柱,自天幕降下,一瞬迫近地面。呆呆望着一时之间溃不成军四散避难,却被接连降下的金色光柱化为焦尸的诸多士卒,年轻学者一张脸煞白到了极点,惊骇、恐惧与自我怀疑的巨大漩涡将其整个身心都吞噬殆尽。他蓦地回过头,望向同样呆立在原地浑身颤抖的妻子,心道即便今日就要在此殒命,也要拼死护送她离开。正准备上前抓住妻子的手腕,却有一道陌生的声音离奇地在脑中响起。

仿佛源自星球内核,却又像是近在耳畔般清晰的声音:”终于来了,命中注定该来的人……”

“谁!你究竟是何人?!”

“你说…谁?我,我们,早在亿万年前便已与你们的文明相伴。我们连接过去与未来,通晓生与死,超脱于善恶之外。我们有时被称之为‘天’,有时又被成为‘主’,用你们现今的称谓来说,我们是‘神’。

“恭喜你们,能够不远千里找寻到这里。但,还不能让这里为外界察觉,它仍必须再沉眠一段岁月,直到迎来正确的时机。你们的功绩值得肯定,你们作为‘发现者’的使命已然画上了句点。现在,回到人类世界去,作为‘钥匙’继续存活,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刻,就将这一切的秘密奉上,将‘开拓者’引领至此。”

“等等,我还有好多事还……”

却没了下文。伴随着那道神秘声音的消散,大地骤然摇颤起来。仿佛整个地面,都将因此陷落。强压心头震撼,朱文正牵住妻子狠命地朝来时路疾奔而去。离开这座奇幻世界的前一瞬,他最后一次与地上那名年轻校尉对上了视线。

那座巨大的宫殿,连同那一方神秘天地一并滑入黑暗,彻底被埋藏于地底。

劫后余生,已重拾清醒的女子来到他的身边:”阿正?”

“失败了……一切的一切。”

蓬头垢面的学者独自坐在洞穴外一块岩石上,双手掩面,大张着嘴巴,却哭也哭不出声来。

……

自那场墓葬浩劫过后,朱文正携妻子回到了那座生养他的小山村中,作为普通的教书先生了却余生。他的梦想已破灭了,所有的意气风发豪言壮语都成了过眼云烟。没能找到那位贤王的著作,没能救下那名年轻校尉,理论与实践层面双双失败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指责那些非良行径,改变这世道?

在夜不能寐或闲下来的时间里,朱文正都会找一处僻静场所,思忖那道自称是“神”的声音所讲述的话语。他,亦或是她,真的是神吗?如果是神,为何要让人类助其完成任务?那方奇幻天地,又出于何种目的要继续隐遁于世?

朱文正时常在想这些问题,但从来都想不明白。他清楚,其实自己想也无济于事,无论得知真相与否,他都已再无勇气,去面对那座巨大无比的宫殿,与那位毁掉他一生的“神明”。他只得作为“钥匙”,静待有缘人的到来。

就这样,一年时光悄然流逝。朱文正与妻子诞下了一个男孩,腹有诗书的二人却因太追求完美而迟迟没法定下名字。某日,李江雪抱着熟睡中的婴儿来到洒下金晖的窗边。朱文正也来到她的身旁,望向窗外,望着街道外劳作的男女、嬉闹的孩童,朱文正先是微微一笑,专而却又皱起眉来。

“也许只有在这座小山村里,才能见到人心的良善吧……”

襁褓中熟睡的婴儿,微微张了张嘴。李江雪微笑着抚了抚小小脑袋上稀拉几根头发,说道:“或许吧。只不过,文正,你或许已对曾经的梦想失望了,但有些东西,也绝非我们一朝一夕,或是仅凭我们这一代人就可以完成的,不是吗?”

望着怔住的丈夫,李江雪继续道:“我们这一代人未竟的梦想,就托付给下一代吧。就令“人皆向善”的愿望,在亲代与子代间不断传承。然后,终有一天,这份愿望将会实现吧。”

李江雪面对窗外,双手合十,轻声呢喃道:“愿上苍能保佑我们的孩子,茁壮成长……”

朱文正也闭上了双眼。

一个道德沦丧的世界。

我的孩子啊,愿你能成为行走于世间的一束光明,向世人心中播撒希望的火种。

为父的愿望,就托付给你了。

“文正,我想到一个不错的名字!”

“嗯?”

“朱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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