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无所获

　　闻言，食梦眼中有光亮闪烁，旋即一纵即逝。他快步走到柜台跟前，俯身低语：“交出你的情报。”

　　“这种态度的话，小的有点害怕……还是不说了吧？”店小二神秘一笑。

　　“不，你会老实张口的。”食梦直勾勾地盯视着对方，说着，往店小二掌心里塞进了些什么，重重地拍了一下。

　　“得嘞！”店小二将那只手伸进了口袋，继而道：“那小的现在应该公开宣布，还是只告诉小哥一人呢？”

　　明了店小二的意图，食梦微侧脸朝朱祈二人瞟去一眼，随即低声道：“出去说。”

　　“明白。”

　　在朱祈与董小愿的注视下，食梦二人信步踏出店门。瞧见这一幕，董小愿心里自然是不好受，朱祈则更多的是自责、对自己的苍白无力感到沮丧。想要偷听却终觉不妥，于是朱祈开始安慰起董小愿来。

　　“董小姐，刚才他说的…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谢谢你的好意，不要紧的，我没事。”董小愿微笑道：“其实食梦哥说得不错，我们确实不是他的朋友。不止是你不熟悉他，我跟他也只是今天才认识的。我们都希望和他交朋友，可这只是我们的想法，他并不愿意。既然他不愿，我们又何需强求呢？”

　　“嗯…”朱祈微微点头，仍是愁眉不展。

　　“别愁眉苦脸啦，还有，也别叫我董小姐了，就叫我小愿好了，玩得好的野小子们都这么叫。”董小愿说道。

　　“那，小愿小姐……”

　　“小愿。”

　　不容沟通的霸道口吻。似是觉得威慑力不足，董小愿便露出鬣狗般的目光，紧盯着朱祈，同时身体逐渐向他靠近。距离的缩短，令朱祈开始局促不安，他试图不断将身体后倾，来与董小愿拉开一点距离。抗争的最后，伴随着二人目光的交汇，朱祈的脸蛋也彻底变得绯红。

　　“小、小愿！”

　　朱祈这只红皮鸭似乎都可以食用了。

　　“成了。”董小愿心满意足地托起侧颊，随即却好像意识到什么一般，说道：“呃…你脸怎么回事，好红。”

　　“没没没、没事！”

　　就这样，生性懦弱害羞的男孩与要强叛逆的女孩缔结了友人关系。也差不多是这时候，窃窃私语的二人终于有了大动作。店小二返回店内，食梦则大步走开。

　　“我说，我们跟上去呗。”董小愿说道。

　　“嗯。”朱祈一口应下。

　　“这么干脆…果然你也很想进一步了解他吧？”董小愿微笑道。

　　“因为我知道的，食梦先生其实是个好人。”朱祈也笑了，笑得青春可爱。

　　……

　　然而事情并不像朱祈二人预料的那般顺利。当二人上街头的时候，阖窗闭门的居民皆已回归到忙碌的工作中。在熙攘的人群强有力的阻拦下，他们彻底跟丢了。

　　“恐怕这也在食梦哥的意料之中，”董小愿柳眉微颦，随即愁容满面的她却又变作一张笑脸，“万幸的是这种时候，我的能力就派上用场了。”

　　语毕，只见她合上双眼，然后深呼吸一遍。伴随着一轮吐纳的终结，她的体表开始有细微的金色光晕产生。不过数息，金光便已形成光茧，将她的身体笼罩。

　　仿佛最终的仪式般，光点仍往光茧聚集，最后，宛如四散的蒲公英，光茧破碎。与此同时，重现于世的董小愿的身影逐渐在朱祈眼中清晰起来。

　　朱祈的脸颊不由得染上一抹浅红。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可爱生物。

　　只见董小愿，分明还是人形模样，却有对犬科动物的耳朵，从她乌黑浓密的发丛里生了出来，并且在尾椎末端处，雨后春笋般地冒出了一条又大又软、毛茸茸的尾巴。至于这条尾巴是如何隔着衣物出现的……便任由诸君想象。

　　“这就是我的精魂，犬之精魂。”董小愿的声音在朱祈耳畔响起。

　　“好…好可爱！”朱祈不由自主地说道。

　　“呃，是很可爱没错，但即便是我，被夸也还是会害羞的，”董小愿双颊微红地说道。随即转身：“走吧，跟紧了！”

　　接下来，只见到四足着地的犬少女与孱弱的少年在大街小巷中穿行，所经一处，便会惹来许多人的瞩目。

　　“小愿，为什么你是这种姿势赶路——”朱祈将双手合拢为传声筒，大声喊道。

　　“这是这个精魂的特殊能力，可以让我拥有超强洞察力。代价就是宿主可能意识紊乱，认为自己是狗——”董小愿说道，只感觉一股羞耻感涌上心头。

　　“噢噢——”

　　“别说话了，快，就在前面了——”

　　然后，伴随着话句尾音的收束，董小愿双脚猛然往地面一扎，整个人便稳稳地在墙脚跟前停下。她立身而起，身形隐藏于阴影之中。紧挨在她之后，朱祈也停住了脚步。

　　将一双眼悄悄探出墙边，董小愿发现了食梦的身影。

　　人头攒动的大街上，食梦借人群隐蔽自身，他头戴兜帽，一条胳膊背在身后，衣袖掩住手掌，整个人定定地站在原地，任由人们擦身而过。由于观察角度关系，无法再获取有效信息。无法了解他的双眼究竟注视着些什么。

　　“…小愿，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朱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声音？”董小愿疑惑道，随即娇躯一颤，“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然后她合上双眼。

　　在朱祈的提示下，董小愿才惊奇地发觉，附近的确有什么特殊的、非人的声响。方才由于一门心思地揣度着食梦的意图，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处于精魂附体的状态。于是，为了弥补自己的冒失，董小愿摒弃掉杂念，聚精会神地利用听力去追踪那股声响的源头。

　　旋即她猛然睁开了双眼。那是马蹄声。

　　思维的线开始一根根连接起来。依她对小镇的熟悉程度，在这个有些古朴的小镇，如若不是大户人家，几乎不会饲养马匹。如果只是凭这样模糊的一个情报，那么猜测食梦的意图也只是痴人说梦。可董小愿偏偏还发现了其他情报，足以逼近真相的情报。

　　车轮的嘎吱声。并且碰巧由于此时距离的缩短，董小愿判断出至少有三辆马车。大户人家的老爷够阔绰了吧？可一次出行需要足足三辆马车，绝不至于。于是此刻，一个比较合理的答案在董小愿脑中浮现。

　　那就是商队。唯有商队这样需要托运大量物资的群体才会需要复数辆的马车。并且就在方才，在得出答案的一瞬，董小愿的大脑已成功将一切联系在了一起。

　　店小二向食梦透露的消息，很有可能就是商队的行踪。那个自称二十三岁的阐灵师极其贪财，且毫无节操，假设他同样知晓商队的必经路线，不难想象得到，接下来他会采取怎样的行动。食梦或许就是算计到了这些，才会到大街上进行埋伏。

　　董小愿睁开双眼。基本搞清楚了食梦的想法，唯一无法通过观察得出结论的，恐怕只在食梦那只藏在袖子里的手中了。

　　“朱祈，我明白了，食梦哥是想借商队，将那大叔给钓出来。”

　　董小愿选择先向朱祈汇报，同时解除了精魂附体。维持附体状态会持续消耗精神力与体力，施展特殊能力，则有额外的消耗。方才董小愿不仅进行了剧烈运动，还使用了特殊能力，若再不解除精魂附体，便有整个人被“榨干”的风险。

　　“嗯。现在一切的关键，我想应该就在食梦先生藏着的那只手上了。”朱祈说道。

　　就在二人交流的这会儿功夫，商队马车已如实出现在街的彼方。熙攘的人群纷纷向街的两侧回避，为马车挪腾出一条道来。便在此刻，食梦展开了行动，他逆人流而动身，借潮涌般的人群作掩护，悄然接近了那道于旁人毫不起眼，于他却分外惹眼的人影。

　　只见他袖中一动，一丝鲜红液体微不可察地流下，然后，他用那只鲜红的手掌，重重地拍上了男人的肩膀。

　　本能反应，男人猛然回身，同时粗壮手臂迅速抬起，朝食梦奋力扒去。

　　食梦灵巧地退过一步，脚尖点地的同时再度掠身，轻易地与男人拉开距离。

　　看清袭击者的面貌后，男人轻蔑一笑，扬着下巴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难缠小鬼！”

　　“从今以后，‘榜’上便又要少去一人了。”食梦自顾自地说道。

　　二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然弥漫到周遭环境，将之笼罩。一时之间，行人无不驻足观望，营业店铺的掌柜纷纷探头，就连驾马车的商人也勒住马缰。一切都静止下来，仿佛这并不是充满鲜活气息的现实世界，而只是一幅瞧起来十分自然的绘卷一般。

　　食梦与男人彼此互相盯视，皆按兵不动。无人叫喊引战，无人轻举妄动，已然万籁俱寂，风烟俱净。

　　毫无征兆，食梦突然发起了进攻，蝎影缠绕，化作黑紫色蝎甲覆盖躯体。也正是蝎甲成型的一瞬，食梦猛然直击出手臂，蝎螯不由分说地向男人的脖颈猛力剪去。威势凌厉，誓要令男人身首异处！

　　二人相距本就极近，蝎螯速度又奇快，男人自知无法及时撤出范围，便立刻了激活精魂能力。碧绿的变色龙虚影凭空浮现。伴随着碧绿在一瞬间向透明转变，男人的身形也凭空消失不见。

　　“果然，隐身。”食梦嘴角微勾。

　　盯视战况的董小愿，在瞧见覆盖在食梦躯体上的蝎甲后，一张俏脸却涌现出悲伤的神色。她既羡慕又幽怨地嘀咕道：“不公平，人长得好看就算了，就连精魂的形象都…那身盔甲，不是超帅嘛……”

　　男人并未第一时间退出食梦的攻击范围。隐身状态下，他仅需身形后倾，便可避免被蝎螯钳断喉咙，随后还可以伺机逃脱。完美的能力，至少他那么认为。

　　然而——

　　卸力、撤臂，完成动作的同时，食梦身后蝎尾如活物般，迅猛地朝面前虚空刺去。由于过分信赖能力，男人险些躲闪不及，一个侧身，堪堪避过蛰刺寸许。

　　“原来如此。”董小愿正看得入神，朱祈却突然开口，将她吓了一大跳。

　　“什么原来如此？”

　　“食梦先生的制胜法宝，是颜料包。”朱祈微笑道。

　　聚精会神地凝视几秒，董小愿终于发现，在食梦面前的虚空处，一块鲜红诡异地浮在空中。

　　准确的说那并不是漂浮，仅仅是因为男人的肩膀上，沾染了一块鲜红的颜料。

　　“原来刚才食梦哥拍他肩膀，是这个目的，”董小愿怔了怔，旋即嘴角上扬，“挺帅的啊。”

　　望了望肩头，男人在心中狠狠嗤笑着食梦，“小崽子，诡计多端呐，”随即笑容收敛。若此刻可以看到他的脸庞，便会发现，他正处于极度的专注认真，“但今天你这悬赏，可是拿不下了！”

　　几乎在解除隐身的同一瞬，男人便已朝最近的那名路人冲去，由于解除隐身，他那身毫不引人注目的黑衫便极大地削减了颜料的鲜艳程度，令得食梦未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嘿，”确实用手臂勒住了那人的脖颈，将那人挡在身前，男人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小兄弟，若你真是素养合格的赏金猎人，即便有无关人等遭到挟持，你也会将你手中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过来吧。我知道的，所以，你就刺吧…可不要在乎这个无辜倒霉蛋的死活。”

　　一时之间，食梦受他言语威胁，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可真是…遗憾呐！”

　　然后，眼角飙泪的路人被男人朝食梦投击了去。

　　强如食梦，在接住路人时也已来不及了。当他投去如饿狼般的目光，男人却已趁机挤入人群正中，难觅其踪。

　　“啧。”

　　解除精魂附体状态，食梦将双手插入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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