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魇鬼（修）

晚上张母果然没有再过来，只有张经理的哥哥打了个电话来问情况，张经理兴致不高，说了没两句就挂了，其他人问都没问一声。

        林小安看着她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身影，总觉得不是滋味。明明有着血脉至亲，生病时还是变成了孤家寡人。

        她有过独自住院的经历，所以今天才一时冲动留下来看护。

        天色变黑时食堂才送来晚餐，卖相和下单时看到的展示照片简直是天差地别，林小安都想投诉诈骗了，不过在医院也没啥好挑的，送都送上来了，口味虽然差了点，她还是吃了个精光。

        夜晚的住院楼从白天的喧腾中脱离，四下开始变得寂静，她们这层楼病人相对较少，走廊里的灯光一暗下来，些许脚步声就像是敲打在鼓面的石子，让人一惊一乍心慌慌。

        林小安和张经理两人没有太多话聊，基本上都是各自埋头看手机。只要蛊虫不发作张经理就没什么事，也不需要别人端茶倒水伺候，看着旁边抱着手机看得入神的前下属，张经理也说不清楚先前为什么没有赶她离开。

        难道是中蛊后她也变得软弱了？张经理起身喝了口水，突然问：“你和云仙大师是什么关系？”

        林小安一愣，“云仙姐？她是我大学学长的母亲。”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如果仅仅是儿子的学妹，大师犯不着将林小安带来这种场合，一定还有其他更加深刻的理由。张经理真正想知道的是林小安在陈云仙所代表的“灵异世界”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过去她只觉得这个下属有些特立独行，或者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总有一天要遭到社会的毒打，现在看来，先遭到打击的竟是她自己。她似乎从没有真正看懂过林小安这个人。

        林小安可不知道张经理把她脑补得有多么高深莫测，打了两年多交道，她多少也学了些糊弄张经理的法子，对于自己不想说的事就装聋作哑转移话题，张经理又问了几句，也没从她嘴里扒出什么。

        护士过来关掉了病房的大灯，她们也就停止了闲谈。林小安是临时决定留下，没来得及租用陪护床，本来都做好了熬一晚不睡的心理准备，夜深后还是不知不觉挨着病床躺了下去。

        凌晨时分，林小安陡然惊醒。病房里一片漆黑，只有厕所的灯还亮着，隔着半透明的玻璃门在地上投下一道模糊的人影。

        人影？林小安伸手往病床上探了探，张经理半蜷着睡得正香。她们俩都在房间，厕所里的人影是谁？！

        一阵恶寒爬上她的背脊，空气也似乎冷了几度，林小安反射性抓起手机，弓着身子爬下床，对着手机小声念叨，“大佬！明衍大佬！厕所里是不是有鬼！救命啊！”

        手机上浮现两个字，【木晶】。

        木晶？要木晶做什么？林小安虽然不懂，但还是从包里翻出了装着木晶的小盒子，将木晶抓进手里。与此同时，厕所里的人影晃了几下，随之响起拖鞋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它”似乎又打开了水龙头，水滴得极慢，仿佛并不是水，而是某种更加粘稠、更加可怕的液体。

        林小安抱紧自己吞咽口水，将声音压到最低，“拿到木晶了，大佬然后呢？赶快点啊！”

        【开门】。

        好好好，开门……好个鬼啊，开门找死吗！林小安猫着腰半蹲在厕所外不敢动，手机上又浮现一行字，【放心，有本尊在】。

        一点都放心不下好么，说起来一切就是从你开始的！她刚才就应该装傻接着睡！话说她今天为什么一时冲动要留在医院，是不是傻，难怪当时学长和云仙姐的反应那么微妙，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会发生怪事！

        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林小安一阵胡思乱想，时间又过去了一分钟，厕所里那个人影忽然朝门逼近，喀嚓一声，它、它开门了！

        救命啊！林小安拔腿就要跑，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厕所门慢慢敞开，她终于看清门内那个“人影”的真面目。

        这么说或许不恰当，这东西没有脸也没有五官，根本就谈不上“面目”，它高约两米，空有人形的轮廓通体却是一片漆黑，仿佛脱离了主人的影子，又像是推理动画里常见的凶手小黑。

        黑影缓步走到林小安面前，滴答，滴答，滴答……

        这时候林小安也发现了，并不是水龙头在滴水，滴答声是从它身上传出来的，它就像是被高温化开了的塑料玩具一样，身上时不时会落下几滴如墨水般浓黑的黏液，那些黏液似乎有生命，落下后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又迅速滚回它脚边，再次与它融为一体。

        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

        那东西都快走到她面前来了，林小安仍然动弹不得，吓得只想哭，她不是已经转运了吗，怎么还是这么倒霉！

        “是魇鬼，不用怕，它没有恶意。”

        低沉的男声在寂静中响起，这声音听着耳熟，“明衍，是不是你？！”

        “是本尊。”

        声音传出来的同时，魇鬼和林小安之间慢慢凝出一道半透明的白色人影，这个人影林小安在照片中看见过很多次了。

        “你怎么现身了，还能说话？”

        白影比林小安高了大半个头，身子微微前倾，虽然和魇鬼一样看不清五官，林小安也知道他应该在看着自己。

        “这里是魇鬼幻化出的魇境，本尊借助它的力量才得以现身。长话短说，魇鬼是人在做梦时散出的情绪和精气积聚而成，它非善亦非恶，除了让人做梦没有别的能力，你身上有灵力护体更不会受到它的伤害，不用害怕。”

        这……林小安透过白影看了一眼魇鬼，吓得立即收回目光，不害人但是吓人啊，这怎么能不害怕呢。

        她有点想念热乎乎的被窝，“既然它不伤人，放着不管不就好了，你让我拿木晶过来干什么？”

        “梦魇是被你吸引过来的，这里也只有你能驱走它，”明衍晃晃荡荡地转过身，“另外，本尊也想借助它的力量，为你开启灵识。”

        “开启灵识？”这又涉及到林小安的知识盲区了。

        “开启灵识后便可看到灵气与灵物，也能吐纳灵气修炼。”

        这这这是不是太快了些，“我还没有决定要修炼，你不要自作主张啊！”

        “来不及了，”明衍声音陡然一沉，林小安只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住了她的右手，拽着她猛地一扯，她整个人就像是被线拽着的气球一样，失控地往魇鬼身上撞过去。

        “不要啊啊啊啊啊！！！”

        那股力量又来到了她的后背，明衍的声音不急不慢地在耳畔响起：“魇鬼会引出木晶中的灵力，你试着将灵力吸入体内,感应本尊引导的经脉路线，牵引灵力在体内游走。”

        魇鬼距离她不到一厘米，林小安感觉自己都要被它吞噬进去，根本没有听清明衍的话，只是当一股暖流从背后渗入，开始在她周身游走时，她还是下意识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手中的木晶开始发热，林小安虽然还看不到，却能感觉到一道陌生的气息经由掌心慢慢流向她的体内，她本能地驱使着那道气息，沿暖流游走的方向游走，从掌心到躯干再到头颅与四肢，最后回流到下腹丹田的位置。

        如此反复循环了好几遍，她越来越熟练，手心的木晶却慢慢变软、变小，最后消失无踪。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小安终于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发现魇鬼的黑色形体都变得透明了，明衍的白影也淡了几分。

        “它怎么了，是要消失了吗？”

        明衍的声音比之前更加空灵，“魇鬼自梦魇中诞生，原本不该在现世出现，是你身上散出的灵力滋养了它的形体，它才得以现身，现在你已入灵修之门，身上灵力更加内敛，它编织的梦境也到了尽头，是时候离开。”

        还以为这位剑尊大佬会是个寡言少语的人，谁知道开口就是长篇大论，林小安只抓住关键句，“所以它要死了？”

        “魇鬼本来就不算活着，也不会死亡，等它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契机到了或许会再次现身。”

        那还真是……林小安也不知道该遗憾还是松一口气，暗地里决定以后再也不来这家医院了。

        “那现在我算是开启了灵识，可以开始修炼咯？”

        “本尊已助你冲开十二主穴，其余穴道还需你自行突破，修炼切忌操之过急，缓步前进即可。”

        急她其实一点都不急，甚至还有点想偷懒，林小安糊弄地说了声“知道了”，寂静中忽然传出一声响亮的鸡鸣，讲真，医院哪来的活鸡？就在这瞬间，魇鬼那庞大的黑色躯体像初春的雪遇上暖阳，融化成一地的黑色黏液，黏液仿佛有意识一样，钻进厕所的下水道，转瞬就消失得无踪无迹。

        林小安：……这个退场方式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同时，明衍的白影也越来越淡，招呼不打一声就彻底消失，林小安正纳闷着，突然感觉被人踹了一脚。她怔怔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保持着昨晚大半个身子靠在床上的姿势躺着，张经理已经起床，捂着鼻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林小安你是不是拉肚子了，怎么这么臭！”

        张经理的尖叫让林小安彻底清醒，鼻尖立即遭到恶臭的袭击，很难形容这股臭味，就仿佛六月天人挤人的地铁里有谁吃了韭菜和榴莲后放了个气味混杂的屁。

        意识到这股臭味是从她自己身上传出时，林小安惊慌失措地从床上弹起来，“经、经理，我怎么了？”

        张经理满脸都是嫌弃，“你还问我？自己去照照镜子！”

        林小安飞奔进厕所，看到镜子里自己那张脸时直接傻眼了，她长得虽然算不上什么绝色美女，至少平时还是把自己打理得干净整洁的，镜子里那个五官都被污垢埋得看不清了的人是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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