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苗寨

目的地说是小镇，其实是个靠近河流的山寨。以前寨子里住的都是苗族人，过得艰苦又闭塞，还是二十多年前省里拨款扶贫，才修起第一条通向外界的公路，慢慢把这里打造成了一个旅游景点，开始接待外来的游客。

        现在不是节假日，小镇上没有多少游客，古旧的碎石路上行走的大都是本地人，林小安一行的身影还挺显眼。

        “几位是来旅游的吧？”

        刚下车一个壮士的汉子上来搭话，他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乡音，“你们定好住的地方没，俺家里正好空了几间好房，不是俺自夸，那视野绝了，房间设施在整个镇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俺带你们去瞧瞧？”

        岑老爷子在车上睡了一路，精神矍铄地走在最前面，“住处等会再看，你们这不是有个老神仙？带我们去瞧瞧吧。”

        “老神仙？”汉子脸色突变，“什么老神仙，没有，听都没听说过！”

        听到“老神仙”时，汉子热情洋溢的脸色突然就生出阴霾，并且矢口否认，这反应和张博文说的可不一样。

        在张博文的描述里，这个镇上的人提起老神仙那是如同真的神一般的崇拜，可汉子脸上闪过的分明还有一丝警惕和恐惧。莫非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岑老爷子不是会察言观色的人，一把拽紧汉子的胳膊，“你这小伙子咋还骗人呢，带个路我们就去你家住。”

        “不知道，俺真不知道，你们去问别人！”汉子都顾不上拉客了，匆忙地扯开他，拔腿就跑，他力气不小，岑老爷子都被带得踉跄了一下。

        他们的对话也传到路上其他人耳里，原本还对一行人好奇的本地人都不约而同撇开头，路上走的脚步都急促了几分，路边开店卖土特产的老板甚至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将门板放下，把人拦在外头，摆明了不想与他们打交道。

        一个两个没什么，整个镇上的人都是一样的反应就扎心了，他们从街头走到街尾时，整条街道上的人似乎都得到了消息，一旦他们靠近几步之内就立即避开，过了没多久整条街上甚至都没人在外走动了，为了接待游客特地修建的古风街道顿时空荡下来，连鸟雀都见不到一只。

        “这都是怎么了？”

        林小安一行面面相觑，胡青秋翻出昨晚灵特组连夜从张博文那里问到的详细供词，找到老神仙的住处，“这苗寨不大，我们直接过去找人。”

        据张博文供述，老神仙住在苗寨西北角一条小巷的尽头，平时开着一家没有招牌的杂货店当幌子，小巷四周的屋子都空置着，只有他一家还住着人，很好找。

        胡青秋在前带路，一行循着地图找过去，却惊讶地发现，整条小巷的房屋都像是遭遇过一场强大的龙卷风，被摧毁得七零八落，遍地断壁残垣中，连一片完整的墙面都找不到，哪有什么杂货店，更别提老神仙了。

        “没找错地方？”岑老爷子问胡青秋。

        胡青秋点开手机上的供词看了又看，“应该没错，从13号旁边的路口拐进来，就是这里。早知道就把姓张的一起带过来了。”

        昨晚张经理报警后，灵特组的人了解了案件详情，就将张博文带回了局里，在案子彻底解决之前他估计都出不去。

        岑老爷子背起手四下环视，朝着废弃的砖瓦堆走过去。

        陈意然一进小巷就反射性地在林小安身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都咬出牙印，林小安也跟着有点慌，“……学长，难道这里有、脏东西？”

        “有没有脏东西不清楚，这里让我感觉很不舒服，”顾虑着有张经理这个普通人在，陈意然压低声音，“小安你也小心点，有什么不对就往胡警官身边躲，他挺厉害的。”

        林小安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虽然她现在算是踏入了修行的门槛，对阴邪气息却还是不太敏锐。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这是昨晚她和明衍约定好的“呼叫”她的信号，她拿出手机看到明衍传的话：【感应四周灵气，将灵力集中于双眼，默念以下口诀，启用灵视】。

        又来现场教学了……林小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心感应四周，将灵力集中在双眼，默念着明衍教给她的口诀，再缓缓睁开眼，差点被眼前所见的景象吓得失声尖叫。

        原本应该是“老神仙”杂货店的位置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可是在废墟的上空，林小安却看到一团如同蠕虫般交错缠绕的黑色丝线，丝线以杂货店为中心向四周蔓延铺开，形成一张黑色的大网，将整个小镇都笼罩在内。

        她还清楚地看到，黑色丝线的另一端不断向外伸展，最后消失在小镇居民们的体内，明明都是活生生的人，被黑线牵引着看起来却仿佛一个个提线傀儡，行动也与木偶无异。包括张经理和岑老爷子，他们身上都连着这样一条黑线，不过比其他人要淡很多，现在似乎还没有受到影响。

        林小安到底才刚入门，汇聚在双眼的灵力很快就耗尽，视野再次恢复正常，可刚才看到的那瘆人的一幕还盘旋在她的脑海，她倒吸一口凉气，一股恶寒缓缓爬上背脊。

        “小安你没事吧？”陈意然躲在她身后关心道。

        “没、没事，”林小安捧着手机啪嗒啪嗒给明衍传话：“大佬你也看到了吧，那些人……他们还是人吗？”

        【当然是人，他们只是被傀儡蛊控制，只要即使解蛊应当没有大碍。】

        那还好，不然整个小镇的居民一起出事，绝对是一场大灾难。

        不过，她一个刚开始修炼的菜鸟都能够看出不对劲，在场的胡青秋和岑老爷子竟然没有发现，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林小安打量着其他人，岑老爷子蹲在杂货店的废墟上翻着砖块，胡青秋半弯着腰，左边闻闻右边嗅嗅，看起来不像狐妖倒像是狗妖，陈意然胆小无助地跟在她身后，张经理只是普通人作不得指望，真的没有人发现异样。

        “岑老爷子竟然也看不到黑线？”

        明衍这些天跟着林小安见识了这个世界的几位高人，也慢慢意识到，这个世界和沧瀛界真的大不一样。这个世界的科技和人文明显比沧瀛界走得更远，但是在修炼相关的各种传承上却要落后不少，也不知道究竟是遗失了传承，还是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发展起来，所以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

        【这不重要，傀儡蛊的母蛊即将成熟，会分裂出大量母蛊，一旦让它分裂成功，蛊师就能控制住比现在多上百倍的人，必须阻止他！】

        还是第一次看到明衍与其如此急切，林小安也跟着焦急起来，“怎么阻止？我们都不知道他人在哪！”

        【可以催动子蛊，当子蛊的力量足够强大时，也可能反向感应出母蛊的位置。】

        在场有两个中了蛊的人，张经理是普通人，林小安果断跑向岑老爷子，“岑大师，有没有办法用子蛊反向找出母蛊的位置？母蛊在老神仙那吧。”

        岑老爷子丢开一块断砖，动作微顿，“确实有这种法子，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只是有点危险。”

        林小安一怔，“危险？”

        “小问题，影响不大，”岑老爷子却不多说了，站起身拍拍手，“这也是个办法，老夫就来试试，老狐狸，过来护法。”

        明衍在手机上补充说明：【子蛊的力量增大，给宿体造成的伤害也会倍增。】

        竟是这样……林小安看着岑老爷子花白的头发，她提出这个建议是不是太轻率了，让一个年过六旬的老爷子亲自动手伤害自己，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不过岑老爷子显然是个说一不二的，想到就开始行动，她现在已经阻止不了。

        只见老爷子叫来胡青秋护法后，先拿出银匕首，在自己右手掌心划出一道口子，又抓出几块灵石紧压在伤口上，并用一张黄符将整只右手裹得严严实实，然后默念口诀，借助灵石中的灵气来培育他体内的蛊虫。

        很快，他后颈的皮肤上隆起蚕豆大小的鼓块，依稀能看出蛊虫的轮廓，蛊虫沿着脖子经右臂蠕动着爬向他的右手，最后停在黄符覆盖的位置之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生长，岑老爷子的脸色也随之逐渐惨白，额头冷汗直流，表情越来越痛苦。

        “够了吧？”林小安生怕他承受不住，忍不住开口。

        “还不行，”岑老爷子咬着牙看向胡青秋，“灵石还不够，老狐狸，助我一臂之力！”

        闻言胡青秋稍有犹豫，岑老爷子又催了一声，他才将手覆上岑老爷子的后背，把自己体内的灵力渡给他，灵力得到补充，眼看着蛊虫又长大了一圈，岑老爷子忽然痛苦地抱住胸口，吐出一口污血，“找到了，西南方向一千三百米的木屋小院，狐狸你赶紧过去抓人！”

        说完这句话，岑老爷子就面如土色地歪倒在地上，胡青秋应声而起，矫健地沿小巷飞奔而出。

        林小安三人赶紧围向岑老爷子，陈意然懂点中医的皮毛，伸手替他探脉。

        “老爷子没事吧？”

        “我、我也说不准，脉搏好像有点快，又好像有点慢，”陈意然紧皱眉头，“脉搏太乱，探不准怎么回事。”

        平时一直咸鱼一直爽，关键时候才发觉自己有多没用，也是够让人沮丧的。

        “碍事，”岑老爷子又吐出一口污血，长吁一口气，才有了力气推开他，“老夫没事，就是压制蛊虫费了点灵力，歇会就好了。”

        林小安还惦记着蛊师那边，看他真没事赶紧起身，追着胡青秋离开的方向跑，“学长你留在这，我去胡警官那边看看！”

        刚追出巷口她就发现了胡青秋的身影。

        胡青秋现在的处境不算好，小镇的居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朝这边聚拢过来，如同行尸走肉般，前拥后挤地拦在他身前，将他的去路遮得严严实实，作为灵特组警员，他不能对普通百姓出手，稍稍犹豫就被牵制住了。

        “胡警官，他们都中了傀儡蛊，我们得赶快找到蛊师！”

        林小安高声喊了一句，仗着自己个头不大，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找准缝隙往里钻，直奔向岑老爷子负伤感应出的位置。

        小镇居民还在朝这边聚拢，甚至甚至有人拿着木棒铁棍之类的武器进行追击，明明只有一千三百米，却走得极其艰难，林小安一不留神都被人砸了几棒，肩膀上留下好几块淤青。胡青秋眼看着避不过去，终于使出真本事，在尽量不伤害这些人的前提下，踩踏着他们的肩从上空越过，还顺手捞了林小安一把。

        花了半个多小时越过人山人海，他们总算见到了蛊师的真面目。

        正如岑老爷子感应到的，蛊师独自待在一个独门小院中，让林小安二人惊讶的是，他坐在轮椅上，裤腿下方空空荡荡，看起来像是截掉了双腿。

        “就是你用蛊虫害人？”胡青秋走上前去，欲擒住他，“我是c市的警员，随我走一趟。”

        蛊师坐在小院角落，闻言缓缓抬起头，幽黑的双瞳在阴影中格外瘆人，林小安好不容易看清楚他的长相。

        第一印象是瘦，他一张脸差不多瘦得只剩皮包骨了，只有颧骨和眼眶极不协调地隆起。

        第二印象是阴郁，这个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阴沉气息，似乎从来不曾在阳光下行走过。

        蛊师猛地咳了一声，声音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般，沙哑又难听，“警员？不管你们是谁，今天都得留在这里。”

        他咧嘴一笑，眼中没有丝毫笑意，满是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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