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其实不必这样

莫晚星一进卧室就卸下了自己那副虚假的面具，他疲惫地躺在暄软的床上，双目无神地刷了会儿微博，本来说好的更新一拖再拖，好在他的粉丝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最近着实没有休息好，脑袋涨得有点疼，刷了没几分钟手机，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莫晚星睡得并不踏实，他做了个梦，梦里又回到了三年前他被爷爷赶出家门的那天。

        “我们老莫家没有你这种不肖子孙！！”

        “给我滚出去，滚！”

        “咱们老莫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宠坏了！”

        “爷爷，你别打了阿星了！求你了，爷爷……”

        ……

        爷爷的怒斥，大哥的沉默，二姐的哀求，这些年时不时地会在他梦境里循环，梦醒的时候眼角总是伴着些许湿凉。

        凌晨的澜馆静悄悄，楚焕没有来卧室睡觉，可楼下的客厅却熄了灯。

        莫晚星平时很少失眠的，不管多大的事儿，他眼睛一闭，准能立刻表演个五分钟入睡，第二天睡醒又是一条好汉，可今夜他竟破天荒地失眠了。

        他明明不是那种喜欢翻旧账或者纠结过去的人，可不知怎的，今夜跟着了魔一样，过往的那些回忆就跟病毒一样猝不及防地侵袭着他的脑细胞。

        出柜那天，他被爷爷动了家法，那也是从小对他宠爱备至的爷爷第一次打他。

        莫鸿年轻时做过军官，有些刻在骨子里的坚守，谁也无法撼动半分，哪怕是他最宠爱的小孙子。

        莫晚星跪在红木地板上，任由爷爷的竹鞭卷着劲风落在身上，他挺直了腰板，咬着牙一动也不动，眉眼间透着一股子狠劲儿，嘴唇早已被他咬破却不自知。

        他在楚焕面前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他面对家人出柜的时候，眼神却仿佛坚不可摧。

        “阿星，你糊涂了？就算你爱楚焕，你能保证楚焕也爱你？”莫晚容也不理解。

        他没回答。

        因为他当时的内心独白是这样的：

        “我就是爱楚焕，就是想粘他一辈子！老子一点也不care他爱不爱我。”

        可那种氛围下，他实在不敢开口再刺激家里人了。

        莫鸿既懊恼又震怒，声音不禁有点打颤：“你如果选择姓楚的，从此我老莫家就没你这号人。”

        “爷爷……”莫晚星心疼地喊了一句，他破碎的声音，发红的眼眶，愣是令老人家先挪开了视线。

        诺大的客厅里安静了半晌，莫晚星再次开口：“爷爷……对不起。”

        他对着莫鸿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缓缓起身，在他背对着家人离去的瞬间那双泛红的桃花眼终于再也兜不住翻涌的泪水。

        他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他只不过喜欢上了一个人啊。

        他只是想送给喜欢的人一份毕业礼物啊。

        只是这份看似厚重的毕业礼物，那人未必会喜欢。可他就是想做这件事，他就是这种人，偏执的笨小孩。

        楚焕为了上学方便，就在j大附近买下了一处高档公寓。平时就他一个人住，自打跟莫晚星开始了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偶尔也会带莫晚星回来过夜。

        与其说是带他回来，不如说是莫晚总是像个大型的人形挂件粘着楚焕，后来粘着粘着楚焕也就习惯了。

        楚焕毕业典礼那天，依着莫晚星那招摇的性子，他都做好了会被送花或者送大红横幅的尴尬准备。

        可那天直到他离开学校，莫晚星也没有出现。

        楚焕盯着手机上那个熟悉的号码，指腹摩挲半晌，却还是没按下去。不是因为少年的羞涩或傲慢之类，他只是单纯地认为没必要。

        那晚恰逢刮起了台风，十点多的时候外面开始风雨大作，狂风吹得窗户跟着颤，路边的树枝也断了好些，伴随着远处的电闪雷鸣，特别有种末世文中被外星人侵袭的感觉。

        楚焕忙乎一整天，刚冲完澡从浴室出来，就听到一阵门铃响，门铃按的并不急促，听上去有气无力的。

        他心底竟升腾起一丝失落，因为莫晚星按门铃的节奏总是特别急促，就跟打机关枪一样，好像你不马上给他开门，他就能把你家大门给轰开似的。

        楚焕毕竟是楚氏集团的继承人，下意识警惕性地看了看猫眼，一下子愣住了。

        “莫晚星！你这是……”楚焕惊道。

        莫晚星冻得嘴唇苍白，脸上也没了血色，墨色的头发凌乱地打在额头，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也被雨水打湿，印出了身上了惊心怵目的鞭痕，整个人看上去就跟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鬼魂一样。

        楚焕从没有见过这般狼狈脆弱的莫晚星，哪怕在床上。

        莫晚星看着大惊失色的楚焕，无所谓地笑笑：“焕哥，收留我一下呗。”

        “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儿，就出了个柜而已。祝你毕业快乐啊，焕哥。”莫晚星语气吊儿郎当的，一边说着，一边进屋取暖。

        “你其实不必这样。”楚焕的声音低沉好听，可偏偏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感。

        莫晚星的心脏就跟被细针刺了一下，紧接着他不管不顾地坐在了真皮沙发上，还翘起了二郎腿，一时竟忘记了楚焕有洁癖。那张绝美无暇的脸上习惯性地摆出了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

        “哥，你想多了，我可不是特意为你出柜的。我本来就喜欢男的，以后你要结婚生子，我不还得另寻他处嘛。本少爷长得花容月貌，总不至于孤独终老吧。反正我早晚要跟家里出柜，就算不是你，也得是别人。”

        楚焕不知怎的，每次听他说这种话，周身的气压总会不自觉地降低。可偏偏他一句话也反驳不了，因为莫晚星说的都是事实。

        那晚两人做得剧烈极了，甚至裹着被褥跟楚焕从床上滚到了地板上，他也不顾身上的伤，楚焕也好像忘了自己有洁癖，两个年轻气盛的少年就跟在较劲儿一样，谁也不服输。

        第二天莫晚星发高烧，烧到了40度，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出院后，他就真正算是无家可归了，本来以为爷爷是气头上说的话，没想到他刚离开没几天，被莫家除名的事就上了财经新闻头条。

        新闻没有指名道姓，只是提了莫家老三，这下圈子里的显贵们也都知道了。别人家的纨绔子弟说被逐出家门可能过几天也就回去了，大家当做一场闹剧看看得了。

        可莫家老爷子海城无人不知，年轻时是军官，一言九鼎，要不是当年带兵打仗伤了胳膊拿不了枪，再加之同年莫鸿的哥哥出意外离世，莫家诺大的基业无人继承，老爷子这辈子都绝不会离开部队。

        所以，莫晚星喜欢男人这种事情，老爷子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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