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404房间


贺兰嵑醒来,头疼欲裂,恍神一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里铺着旧绿蔓枝花纹壁纸,墙上兰花壁灯倔强地亮着微弱的光芒,空气中隐隐泛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

        他腹部的伤口已经被人缝合包扎完毕,就连额头上也缠了好几层纱布,手法工整,看得出经验老道。

        他躺在床上,盯着微亮的兰花墙灯,回忆起自己晕倒前最后的印象是在楼道与人交谈。

        是那个黑衣女人救了他?

        艰难起身,下床推门出去,在客厅重重堆叠的小书山里找到了那个黑发女人。

        此时白熙真坐在老式的藤木摇椅上,黑鸦鸦的鬓发梳拢在纤细的脖颈旁,从贺兰嵑这个角度看去,看不清她手里在理着什么东西。

        楼道里拎的袋子随意放在脚边,露出灰色的一角。

        这个房间的很多东西贺兰嵑都只见学校教科书上见过,但是袋子里的东西他眼熟,凝神细看。

        那是榔头…和裹尸袋?

        少年虚弱的脸色一愣神,耀石般黑色的眸子不动神色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原本打算道谢,现下他晦涩地看了一眼坐在摇椅上的女人,想起受训时教官曾经的叮嘱,不要轻信外面的人。

        因为雾杀的原因,人类利用当时的技术,倾尽全力建造了名为新城的避难所。

        在新城旧城交替之际,有一部分人没有得到进入新城避难所的资格,他们被遗留在了原来的世界里,也就是他现在所处的旧城中。

        虽然书上写着再冠冕堂皇,有苦有衷,其实大家很清楚,那些人是被抛弃的。进入地下城和主城的名额有限,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所能进入的人大多在当时属于非富即贵的人群。

        在基地受训的日子里,少年听队友说过外面世界的一部分人因为被遗弃,心理产生扭曲,人格日异变态,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让他以后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要掉以轻心。

        虽然眼前的女人救了他,但是一个正常人家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况且现在房间里的活人只有两个,给谁用自然不言而喻。

        少年清肃的脸庞闪过一丝犹豫,他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缓缓向后移动,准备退回之前的房间,再做打算。

        刚好此时,白熙真抬头看到了他。

        窗外一片莹绿的雾气贴着棱形玻璃缓缓流动,周而复始,生生不息,莹莹绿光打在女人细白如玉的脸上,笼上了一层诡异的颜色,配上浅色的瞳孔,像极了暗夜中的吃人鬼魅。

        她向站在房门口的贺兰嵑淡淡微笑。

        贺兰嵑只见白熙真起身,瘦削的身影走进一角幽暗的厨房,从里面端出一碗白瓷小粥,素手推开积在桌上的书本,动作轻柔地放下,招呼少年过来喝粥。

        贺兰嵑暗暗握紧拳头,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挑明的时机。他还受着伤,而且他不清楚对方是不是隐藏了其他攻击人的武器。

        他不能硬来,一定要智取。

        少年暗暗深呼一口气,假意顺从对方,走了过去,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

        他接过粥,看着碗里白糯香软的小粥一时之间难以下咽。

        本能告诉他他的确很饿,可理智挣扎着告诉他这也可能是他最后一顿断头饭了。

        “谢谢…你。”少年艰难开口,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犹豫。

        对方温柔地笑笑,氤氲的眼底看上去一片平和,她说道:”没什么,当初我和我母亲也是被这家房主所收留。”

        言毕,感慨地看了一眼旧式的屋子。

        “没有她的善意之举,恐怕我还不知在何处。人都有困难的时候,能帮则帮。”

        这善解人意的好心肠传到贺兰嵑耳朵里则成了鸠占鹊巢,杀而代之的故事了。

        ……

        一侧握紧的拳头松了又握,“这里只有你吗?”

        少年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白熙真一愣,眼底逐渐浮现起贺兰嵑看不懂的情绪,但白熙真随即垂眸低头,拢了拢松散的鬓边乌发。

        贺兰嵑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见她淡淡地说道“快喝粥吧,要凉了。”

        她在逃避自己的问题,这在贺兰嵑眼里就成了言辞闪烁的证据。

        一滴汗缓缓从少年额头流下,他试探提到:“上楼时你提的东西,有些我挺眼熟的。”

        “你认识裹尸袋?”

        出乎意外的回答。

        贺兰嵑原本以为对方还会稍加掩饰一番,可她直接戳破了那层糊在答案上的窗户纸,原本假意顺从的眼神霎时变得狠戾起来,心里一豁,准备与对方来个鱼死网破。

        不同他剑拔弩张的气势,此时的白熙真抬头看向头上老旧的天花板,莹白的脸上神情落寞。

        朱唇微蹑:“楼上的祁婆婆有一段时间没动静了。”

        谁……?

        回想进楼时那股难闻的霉臭味,贺兰嵑立马悟到那是什么了。

        那是尸体腐烂散发的气味。

        所以…她不准备杀自己?

        站在603门口的贺兰嵑再一次确认,裹尸袋的确不是给自己备的。

        从四楼狭窄的水泥混凝土楼梯上来,那股子阴湿刺鼻的味道越发浓烈,仿佛是阴魂不散的怨气,一旦沾染上了,就难以脱身。

        白熙真虔诚地在门前拜了三拜,然后平和地拿出两根细钢丝,身法娴熟地在钥匙口摆弄两下。

        “啪嗒”一声,门开了。

        冲天的臭气汹涌澎湃,扑面而来。

        少年清肃的脸庞上皱眉不适,可身旁的女人神色不变,好似早已习惯这种场面。

        他们进入玄关,目光所及之地,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正横躺在客厅的地板上。

        从身型看,那是一个瘦小的年老女性,身上单薄的淡色衣物已经被尸液浸泡地发黑发臭,她背对着二人,花白的头发无力地歪向一边。

        整个场面死寂而又凝重。一个孤独的生命在某个不知名的时刻寂寥地陨落了。

        白熙真机械地套上发黄的橡胶手套,拿上抹布,走到一旁老人,跪在地上,收拾起来。

        动作熟练地让人一顿。

        “你…不是第一次?”少年缓缓开口问道。

        “嗯……这种环境下,没有医疗条件的老人很难存活。”

        白熙真手上的活没有任何停顿,瘦弱的身形坚定地跪在地上处理尸体的渗液。

        她抬首,对着贺兰嵑说道:“你去里面拿套新衣服,我给婆婆换身新衣服。”

        少年抿了抿嘴,迈开长腿,照着吩咐去找衣服。

        这里房间的陈设和楼下很相似,中间是客厅,左边是卧室,卧室里,古朴带着木头纹理的低矮柜子安静地伫立在一旁,拉开柜门里面春夏秋冬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虽然很多都磨旧了,但是线口修整得齐平,可以看出主人生前是个喜好整洁的人。

        贺兰嵑站在柜子前,他的个头很高,高出柜子一大截,这需要他弯下腰探进去小半个身子,远比他在家时找衣物要费劲的多。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柔软的衣堆里摸索,突然,他摸到了一个质感冰冷的金属盒子。

        拿出一看,盒子缠着粉红色的带子,似乎是个蝴蝶结,上面附有卡片,写着:

        生日快乐,阿真。

        落款是今天。

        这是过世老人早早备起来的礼物。

        少年孤桀的眼底暗流涌动,拿住礼物的手不自觉用力,看向门口跪着的那个单薄身影,眼中的情绪变得复杂起来。

        外面的世界,跟里面的人讲得好像……不太一样。

        看着费力扶起老人的白熙真,

        贺兰嵑阖下浓密的睫毛,默默地走到她对面,准备帮她一把。

        但是被白熙真拒绝了。

        她对他温柔而又寂寥地笑笑,说道:“你的伤口虽然没有伤及内脏,但是还没痊愈,我自己可以的。”

        这样的事,她做过很多遍,已经熟练了。

        白熙真平静地看着这个曾经照拂自己的老人,眼波氤氲,自言自语地说道:“婆婆今年75,算是…高寿,生前没病没痛,一定…走得安详。”

        死者既逝,亡魂不语,无人知晓老人临终时的情况,这样话更多是用来安慰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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