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迟到

“尤娘，叫你尤娘好吗？”陆夫人拉着简尤的手往内室走去。

        简尤盯着陆夫人挽着自己的手，心情复杂，陆夫人的手在此刻显得异常得温暖，不若自己的手脚一向容易冰冷，每到冬天都需要特别的保暖才好，那个时候最喜欢在被窝里将冰凉的手脚理所当然的往周邵的怀里一放，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简尤盯着那手，那手略胖，因为保养得当，显得异常白皙富态好看。从前，来陆家，陆夫人也总是亲亲热热地挽着她的手，丝毫不在意她手脚的冰冷，总说，“这孩子，手脚这样凉，要人多疼疼才好呢。”

        每到这个时候，母亲总是笑着说：“是啊，那就有劳太傅夫人多疼疼了。”

        陆夫人就总是笑着不答，她一向喜欢简尤，若不是他家要为她招赘婿，她真是想要这个孩子嫁过来，做她陆家的儿媳。

        手心处传来的温暖阵阵，简尤脚步一顿，道：“夫人，婢子的手冷，还是挽着婢子的胳膊吧。”说着似着挣脱。

        陆夫人却毫不在意，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你知道吗，我一见你就喜欢，我家琬娘正好要出嫁，准备嫁妆，刚才你帮我选的头饰感觉你眼光很不错，你也来帮着准备一下吧。”

        简尤见挣脱不开，只好答应道：“承蒙夫人看得起，就怕我选的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得，更何况还有礼官操持着，这些你都不用担心，琬娘的绣工一向一般，你要是能指点一下就更好了。”陆夫人说着已经领着简尤进了房里。

        陆夫人让简尤在旁边坐，让几个小丫头拿出来一些果子吃食，道：“喜欢就吃些，你虽是妇人，可也是小女孩，我府里女孩子也少，统共才两个而已，琬娘一出嫁，府里更没有什么人了，你以后可要和雪娘总来才好。”

        简尤承受不住她的热情，只好拿来一个樱桃糕含在了嘴里。

        陆夫人坐了下来，先是叹了口气，忽然沉默了一下，简尤正襟危坐，下意识地觉得陆夫人有话说。

        过了一会，陆夫人道：“其实我让你来，也是有个不情之请。”

        简尤道：“有话夫人请说，不必这样客气，婢子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必定帮忙。”

        陆夫人道：“你在周府呆的时间也不短了，其实可能也知道我们和邵哥儿的关系，邵哥有今日的地位着实不容易，这其中的艰难困苦，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邵哥儿没有亲人，我就拿他当自己另一个儿子看待——”

        简尤沉默，心不知道为什么直往下沉，听到陆夫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于是酸涩地开口道：“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陆夫人仔细观察了一下简尤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于是道：“他是个痴情的孩子，一直都在找从前的那位夫人，但是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可能希望也不大了，但这话我自然不敢跟邵哥说，这天底下的良缘很多，何必在一根树上吊死，我看左都御史大人的长女就很好，配得上邵哥，要是能成一段良缘，不仅是佳话，你知道的，在官场行走，没有人助力是不行……”。

        “大人得配良缘是很好，婢子也会为他高兴的。”简尤垂目，低声道。

        “你这个孩子这样想，最好了。”陆夫人感慨一句。

        “可是婢子能为大人做什么呢？”简尤涩涩开口。陆夫人几句话让简尤的内心如坠千斤石，沉淀定得有些喘不过气。

        那边陆夫人径自说道：“我是想既然尤娘常在次辅大人身边，次辅大人又很看重你，你有机会不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劝，让他打开心扉，接受别的良缘那就是最好了。

        至此，简尤算是听明白了，大约是有人看上了周邵，想托陆夫人做媒，陆夫人不好直接跟周邵说，而是让她去劝，去提。

        让她去劝周邵娶别的女人，去给雪娘找个后娘，简尤瞬间心如刀割。她在找到周邵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没见，周邵会不会有别的女人，这个问题连想都没有想过，似乎她早就已经认定了这辈子周邵只会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

        可是如今，她不这样认为了，如今他是主，是位高权重的次辅大人，而她不过是周府的一个卖身婢，地位简直是云泥之别，悬殊之大。即使周邵对她有什么想法，在外人眼里也就是个玩物罢了，最好的结局就是个侍妾，是个姨娘，哪里会配得上次辅大人，成为次辅大人的妻呢。

        简尤垂头不语，周邵早晚会成为别人的了，如果说之前周邵说娶亲自己还当做是开玩笑，如今，陆夫人这句话清楚地让她认识到了如今的情景，她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周邵早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周邵了。

        陆夫人见简尤径直沉默，猜到她可能不愿意，想要个承诺什么的，于是又道：“将来主母进门了，也是个能容大度的，做个姨娘肯定没有问题，以后生个孩子傍身，也比颠沛流离强太多，毕竟女人还是要有个好归宿的。”

        这番话全是利诱，简尤只好强笑道：“次辅大人一向有主意，婢子如何劝得动呢。”

        见她松口，陆夫人道：“其实你也用劝，就说说有了主母之后的好处就行，远的不说，拿雪娘来说，虽然雪娘还小，说亲事还早，但有了母亲的孩子还是不一样的，将来议亲也是有人给打算的，你总不能一个姨娘给孩子打算吧。”

        简尤脱口：“以后小姐的亲事也要新来的主母张罗吗？”

        陆夫人微讶：“那是自然，难不成还要邵哥儿张罗吗？”

        简尤住了嘴，心里直往下沉，半晌才道：“知道了，夫人，我会想办法的。”

        陆夫人欣慰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等以后我会为你做主的。”

        简尤强笑道：“多谢夫人。”

        这日早朝，想是因为周邵解决了南州赋税之事，气氛还算祥和，万顺帝龙颜大悦，下面的群臣也好过了很多。

        在本次早朝上，万顺帝正式宣布了老首辅告老还乡的事情，让大家推荐新首辅，到下个早朝时提请上来。

        这消息一公布，大家都拿眼去看周邵，周邵目不斜视，全做不见。

        待下了朝，刚下了白玉阶，一圈人围了上来。

        “周大人，恭喜啊。”为首的一个官员正是诚意伯。这几日儿子似乎和周次辅关系走得比较近，他面色不显，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这要是搭上周次辅，以后儿子的前程可是有望了，再也不用受长平侯那个鸟气。

        周邵面色平静，看着诚意伯，道：“喜从何来？”

        诚意伯打个哈哈看向周围道：“这首辅之位空缺出来，朝中何人能担次重任，非周大人莫属，这谁不知道。”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我等都会力争举荐大人。”

        周邵道：“诸位今日的奏折写完了？”

        众人一怔，讪笑道：“还没，这不是刚下朝吗？”

        周邵慢条斯理地地道：“我还以为诸位今日的折子已经写完了，否则怎么会这样闲，来说这样的闲事。”

        众人脸色一变，立刻鸟兽散：“这就去写，这就去写。”

        周邵抬脚就走，出了午门，上了马车，马车哒哒地往回走去。

        周邵坐在马车上，翻阅前段时间积攒下来的资料，忽然看到了史官孙进拿来的永安二十六的资料。

        他微怔了一下，慢慢翻开那厚重的史册，入眼的就是永安二十六年几个大字，翻开这页，很快他就把所有的全部翻开了一遍，然后很快就合上了。

        周邵靠在了马车壁上，微闭着眼睛，静思，忽然睁开眼睛，撩开了车帘，道：“这马车是不是走错路了。”

        墨砚立刻停下马车，疑惑地道：“没有啊，这就是每天回府的路啊。”

        周邵脸色沉了下来：“从午门出来，坐马车先是闻到酒香，那是天禧酒楼，然后往左拐，能闻到茶香和小二吆喝的声音，那是福泰客栈，然后在走大约两里地，就要往右拐去了，我说的对吗？”

        墨砚有些张口结舌，嘴巴张合了几下，最终忍不住道：“大人，你这个路线没有错，可是这个路线是去陆太傅府上的啊。”

        周邵怔了一下，看了一下外面，才恍然省悟，这的确是回府的路。

        “大人，自从小小姐住在了陆府，您天天都往陆府跑，难怪会认错了路，大人要是想小姐，接回来就是了。”墨砚道，说着马车一拐，已经往陆府去了。

        接回来，这决定不错，周邵微笑。

        马车一停在陆府门口，正碰上从外面回来的陆衡。

        看着周邵的马车，陆衡玩味地笑了：“周大人没事天天往我陆府跑，熟悉的人知道你想雪娘，不知道的还当您舍不得家里的一个侍婢呢？”

        周邵站定了，盯着陆衡，忽然道：“其实是又如何，正好我这次来，带走我家里的人，省得麻烦陆公子照顾了。”

        陆衡大笑道：“想接红颜，那真是太可惜了。”

        周邵脸色一变，道：“你什么意思？”

        陆衡道：“你来晚了，人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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