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相顾无言
走出雅阁，发现下雪了，纷纷扬扬的，吹来凛冽的风终于让混乱的心平静了很多，在路边等车，站了许久。估计是夜深了的缘故，没打得到车，正纠结着要不要打电话麻烦哥哥来接时，一辆黑色的宝马稳稳地停在她面前，里面的人让她出乎意料。
他不久前不是已经走了吗？
“上车”程辰司清冷的声音从车里传来。
林清一不解，为什么？
里面的人像是有些不耐烦的，皱眉解释
“受人所托，你以为我愿意？”
纠结了会儿，还是上了车。
沉默的低气压笼罩在车里，延续了一路。
还是林清一先开的口。
“阿……阿司，好久不见”
久违的称呼，跨越了久远的岁月重新传入他的耳中，出于本能的一怔。
顿了顿，简洁地回了四个字
“确实好久”
盯着前面的挡风玻璃，始终不敢看他，纳纳地问
“最近过得好吗”
得到的回答还是四个字
“如你所见”
如她所见？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想了想刚才在餐厅里，他对那个人喊的那一句，没认真思索，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刚才谢谢你”
操控着方向盘的间隙，冷冷地撇了她一眼，说出口的是带着讽刺意味的话语。
“何来谢谢林小姐是不是想多了”
林小姐一股沮丧涌上心头，喉咙又开始哽咽了。如果一定要这样称呼的话，她宁愿他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叫她同学，那样至少没有这个那么拒人千里。
迟疑了一会，林清一才意识到自己讲了个天大的笑话，一时难堪地转过脸，再不讲话了。
望着窗外的车流，第一次觉得这座从小生活的城市陌生到她不认识。
到了公寓门口，下车，向他道了谢
“若不是周茜，这辈子我都不想跟你有任何牵扯，另外，希望以后林小姐喊我名字，我跟你，不是能喊那个称呼的关系”
顿了几秒
“算了，没有以后”
撂下比那纷扬的雪还冷的话语，车子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她愣在原地，望着那辆车消失的那个方向看了许久，直到双脚被冻得僵硬才转身回去。
回到家里，卸了妆，脸上又恢复干净的模样，擦干脸上的水珠，看着镜中那张从清晰到模糊，到最后看久了，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脸，心里一阵酸楚，眼眶里涌出的泪水自脸颊滑落，无声地滴落在洗手池里。
她所有的苦难都是从父亲离世后开始的。她出生时，哥哥林辞州刚刚上小学，全家人因为她的到来而格外兴奋。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所以林父对她尤其宠爱，林母视她如珍宝，林辞州对她也是百般呵护，有求必应。
她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形成了开朗的性格，成绩也很优异，生活无忧无虑，可这样的美好时光却随着林父林母双双离世后，都烟消云散。
高一的时候父亲的离开让她人生陷入了黑暗，她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喜欢与人来往，渐渐地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直到高三时认识了程辰司。
程辰司是她那段灰暗年岁里唯一的光，想要好好生活的欲望也都是来自于他，可就在那次毕业聚餐上，她亲手将那束一直照耀着自己的光遮上，层层掩盖，严严实实，丝毫透不进来一丝光线，而后不久，母亲离世，她又重新回到那个灰暗、甚至比那更加糟糕的世界里，这八年，中间经历了太多太多，她不再是以前的林清一了，那个在懵懂岁月里能让程辰司心动的林清一，青涩的她和那个明朗的少年也被淹没在时光里。
掏出手机给周茜打电话，想问问程辰司说，她让程辰司送自己回来的事，结果周茜手机关机了，算算时间，这会周茜应该还在飞机上，只能改天再问了。
书房里，电脑前的台灯还没熄灭，旁边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头，一身居家服的程辰司手中拿着文件，看了两个小时，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思绪混乱。
想起了刚刚餐桌上的那一幕。
她那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的自尊狠狠践踏，他这些年一直都记恨着，如今她遭遇了同样的情况，他却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喜悦，反而心里隐隐冒着些心疼，在听到有人提她父亲时，那句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说完后自己都无比震惊。
高一的时候。他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她父亲因车祸而离开人世，那时候刚开学不久，大家都还不熟悉，他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关注她，那段时间她跟没事人一样，正常上课，正常生活，他当时以为她没事，还想着这个人心真大，爸爸都没了还跟没事人一样，后来观察久了才发现，她一切正常的躯壳下，其实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机器，每天冷冰冰地重复同样的事。
林父的离世是她无法结痂的伤口，永远根治不了的伤痛。
曾有人也那样说过她，被他看不惯地骂回去了，骂完回头，却看见了身后的她红着眼，讲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既心疼又生气，下课就怒气冲冲地跑去那个人的班里把他打了一顿。
最后被抓去办公室挨了一顿骂，回去教室后还被罚在走廊里站了一节课，那天，冬日的阳光格外暖和，懒懒地照在他身上，耳边是北风掺杂着的读书声，他笔挺地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那四十五分钟里，他眼光一直停留在教室里上课的她的脸上，还会对着偶尔向他投来愧疚目光的她回以诚挚的微笑，即使下课回到教室时他的手脚已经冻僵了，他都觉得值得。
她那时把话讲得那么决绝，他不是已经死心了吗？直到今晚他才发现并没有，即使这些年他一直记恨着那件事，但是事别经年，他还是条件反射地会去护着她，他怀疑自己一定是疯了。
林清一又迎来了回国以来第一个忙碌期，新曲《候鸟》的发布和她回国发展的消息上了热搜，因此为公司揽了很多合作，陈之初这几天笑得合不拢嘴，说忙完后要给她组个局庆祝一下，她实在是忙得昏头转向，无心回应。整理好事情后，发现其他人都走光了，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将近八点了，这几天她常常到这个点才下班，习以为常了。
出了公司门口，感觉有一道灼灼的视线，顺着看过去，一身西装的程辰司在路边等，林清一惊讶地停下脚步，距离上次聚会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不自在地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
“找你”
找她？为什么？还有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工作？”上次糟糕的对话中，她没说过关于她的任何。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昏黄的路灯上，淡淡地解释
“上次你工作证落我车上了，上面有写”
应该是她那时掏钥匙的时候无意间掉的，难怪之前一直找不到，只是，要不要跟他说，她已经补办过了，还在琢磨着，听见程辰司说
“之前想还你的，奈何一直没有时间”
“其实你跟我说，我可以自己去拿的”
林清一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程辰司包含深意的眼神看着他，语气里有难以察觉的无奈
“我与你，并没有任何的联系方式”
也确实是。那……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请你吃顿饭就当谢谢你帮我拿回工作证”
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针指向八点多了，从下班等到现在……
“好”
车上。
程辰司询问她是否有特别想去吃的地方
她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会，无果，摇摇头，说
“地点你定吧，我都可以”
这里变化太大，而她，离开太久了。
靠窗的位置，放眼就能看见窗外的夜景，商店里灯火通明，道路人潮拥挤，街上车水马龙，是夜宵开始的时间段。
招待他们的是个学生模样的服务生，大概是来兼职的。上菜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全上完了，都是程辰司点的，她参与其中地点了一份酸菜鱼。
“什么时候回来的？”说这句话的时候程辰司在涮碗。
“嗯……三个月前”
“从美国？”将茶水倒进碗里，冲一下，又倒出来。
“伦敦……”
他将涮好的碗推到她面前，自己又拿了她前面还未拆的碗具，又重复了刚才一系列的动作。
她客气地道了声谢谢。
没了下文，又是一阵沉默。
又是那个服务生，他走过来，脸上是很职业的笑容
“不好意思！先生，小姐，打扰一下，今天是我们店里周三情侣日，是这样的，你们今天在本店消费满额，等下可以去收银台那里，领取你们的礼物。”
林清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程辰司，发现他在吃着，咬咬下唇，解释说
“不用了，谢谢，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程辰司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眼眸里的光黯淡了许多。
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一沉。
服务员尴尬地道了歉就走了。
过了小插曲，剩下的，都各怀心事、无言地在继续。
付款时，某人出自大男子主义，还是坚持自己掏钱包，那份礼物那个服务员还是坚持给了她，说是为刚才的事道歉，实在难以推脱，林清一只能收下了。
这晚餐吃得相当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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