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隋云霁偏爱古典乐。
她八岁学钢琴，到了如今也有十几年的历史。
在众多的类型中，她偏爱古典乐。在古典音乐家中，她偏爱肖邦。
这个忧郁浪漫的钢琴诗人，在黑白的琴键上弹奏出心曲的音符，夜的寂静，音符之间蕴含的叹息与惆怅。
《夜曲》
曹燕华静静站在玻璃窗外，看着弹奏着钢琴的姑娘。
已经这么多年了啊！
弹奏完毕，云霁站起身，推开门，向他问候道：“曹老师。”
曹燕华点点头，坐在了那架钢琴前，试了试音，说：“你这首《夜曲》弹得很好。”
云霁谦虚道：“是老师教的好。”
曹燕华很想保持一个优雅的音乐家形象，但现实并不允许他这么做：“我教过那么多学生，不记谱的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隋云霁弹钢琴有个显著的特点，她记不住谱。
是真的记不住，当时记的挺快，结果今天记下来明天就忘，来来回回勉强考个级，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这很让曹燕华扼腕叹息。
他是在云霁九岁的时候教的她。
小姑娘头脑很聪明，展现出来的天赋与灵性让他刮目相看，然而，和天赋相对的是她并不是很用功。
一个有天赋却不努力的孩子，结局只能是伤仲永。
更过分的是她不好好学钢琴就算了，居然还跑去说相声。
那双弹钢琴的手去打快板？？？
是不是过分了？
隋云霁：“这就是您偷偷摸摸去听我师父和大爷说相声的理由？”
曹燕华：“你怎么知道的？”他坐的位置并不显眼。
隋云霁：“那天是您的演奏会结束了去德云社的晚场，这么多人，就您一个穿燕尾服听相声的人。”
曹燕华沉默了。
隋云霁也沉默了。
也许是因为职业需要，不知道为什么，围绕在她身边的人，无论什么职业什么身份，总是能被轻而易举地挖掘出沙雕的一面。
曹燕华想说的话在心头滚了几遭，最后一咬牙，打算赌一把：“我准备出音乐专辑，其中会收录学生的作品，你也来试试吧！”
小隋默了默，说：“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她就一业余选手，平时管一管于思洋的钢琴练习还凑合，如今还要真正登台弹钢琴，曹老师也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哦，差点忘了，于思洋是曾用名，现在叫于梓杰。
曹燕华刚开始教隋云霁的时候正在读研，他和一个学长合开了一家琴行，也开办辅导机构，他教钢琴，学长教声乐。
当时隋迩还是个小孩，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是别的孩子都是家长扭送过来的，她是自己过来的。
说实话，之前他俩也没少做兼职，奇葩学员奇葩家长不是没见过，但还是第一回见因为家长的课程不能退钱于是让孩子来学习的。
实话实说，当时的隋迩还是很让他满意的，这个小孩头脑聪明，也乖巧听话，无论教什么都不跟你叫板，学东西很快。他也是刚刚经历了社会的毒打，正是怀疑人生的阶段，和那帮熊孩子相比，隋迩简直就是小天使，他难免多为孩子考虑一些。
这孩子有天赋，要是肯用功，将来走专业道路，未必不能成才。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走专业道路的前提是肯用功，隋迩不肯用功。
谁家孩子连这么简单的谱都背不下来的？
她不是脑子笨，就是功夫不到家。
为人师表，最怕的不是孩子不聪明，而是孩子不努力。有天赋却不努力，结局只能是伤仲永。
他也生气过也训斥过，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上了与钢琴截然相反的道路。
十几年过去了，曹燕华成了音乐学院的教授，隋云霁成了相声园子的小角儿。
他心情很复杂。
曹老师脑海中的得意门生形象应该是穿着晚礼服的女孩子端坐在演奏厅，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成发髻，优雅美丽的如同白天鹅。他和妻子坐在观众席，告诉那帮鼻孔朝天的老外，那个女孩是我的学生。
现在，曹老师的前得意门生穿着大褂站在小园子里，拿着快板唱数来宝，曹燕华心很累。
十几年过去，隋迩的钢琴水平还是有的，但在他的眼中，没有达到他的标准就是在倒退，教授扼腕叹息，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但在刚刚那首《夜曲》，他却看到了久违的灵性，没准从这首曲子，孩子还能拯救一下。
怀着这样的心情，曹燕华问：“弹这首曲子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隋云霁回答：“夏天的夜晚。”
曹老师更加期盼：“那你最想做什么？”
隋云霁犹豫了。
“年轻人大胆去说，说出你最真实的想法。”
“撸串。”
说完这话隋云霁果断地闪到了门边，手里拽着玻璃门随时准备跑路。
曹燕华果然怒了，隋云霁瞅着他的脸色，觉得自己要凉，想也不想直接往外跑，出门骑车，没两分钟，这条道上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曹燕华冷笑，这死丫头跑得倒快。他也算是桃李满天下，谁见了不是毕恭毕敬左一声老师右一声教授，也就这个教的时间最长的学生总能踩着他的底线大鹏展翅。
算了算了，先不和她计较。曹燕华也出了门，将教室锁好，准备去接妻子下班，今天他和妻子去妻妹家吃饭。
然后，在他妻妹家，又看到了自己的学生。
……
隋云霁也很懵。
今天她找老师说点事情，师娘听说了这件事也跟过来了。托云霁的福，王惠与殷青云一见如故，两个人的闺蜜情谊经过十几年的沉淀愈发醇厚。如今殷青云在老郭眼里已经成为了头号情敌。
三个女人相谈甚欢，一直到了中午，殷青云才后知后觉想起了她姐姐姐夫来家里吃饭。
王惠起身说：“那我带着迩迩先回去了。”
殷青云把她按下来说：“别了，反正也都不是外人，迟早要见面的。”
不知为何，隋云霁总觉得殷老师的话很有内涵。但瞅着老师有点恍惚的表情，她觉得不说比较好。
但很快，她也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打开门后，她悲剧了。
殷青云给她介绍：“这是我姐姐，你叫声姨就行。”
隋云霁哆嗦着声音说：“殷教授好。”
殷素玄也没想到妹妹的学生是隋迩，这是怎样一个运气啊。
殷素玄是隋云霁大学时的系主任，也是辩论社的指导老师。
殷青云接着介绍：“这是我姐夫，你叫姨父吧！”
隋云霁哆嗦着声音说：“曹老师好。”
曹燕华是音乐学院的钢琴系教授，隋云霁的钢琴老师。
十几年了，居然对方都不知道这种师生关系。
面面相觑，一时间，大家都很尴尬。
门环叩响了，隋云霁去开门，沈白秋站在门口。
更尴尬了。
“这是迩迩的师父，不重要。”
沈白秋觉得他比迩迩尴尬。
王惠总觉得她好像看出了点什么，目光转向自己闺女想着问问，但瞅着姑娘浑身冷汗面无人色的状态，也觉得纳闷。
门环再次叩响，郭德纲站在门口。
完了。
相声大师，德云董事，京剧名角，知名导演，大学教授，钢琴名家。
个个名号拿出去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如今齐齐坐在这间小院，目光炯炯盯着中间的人。
姑娘面上从容镇静，内心慌的一批。
有个理论叫做六度空间理论，是说世界上任意两个人的相互联系的桥梁只需要通过六个人。
看似毫无交集的六个人，实际上通过一个小小的隋云霁就能共处一室相谈甚欢。
最要命的是，隋云霁跟着曹燕华学了十几年的钢琴，但是两个人都没发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隋云霁跟着殷素玄交情也好，当初在辩论社殷教授就给过她不少指导帮助，很多时候她离开学校就去了琴行，她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隋云霁跟着殷青云交情更别提了，过年的时候还一起出国旅游，她居然这么多年没见过殷青云的姐姐姐夫。
世界是个圈。
如果仅仅是相互之间的关系被发现了也就算了，可最关键的是，隋云霁刚刚把曹燕华得罪的透透的。
曹燕华就不必提了，殷素玄和隋云霁之间的关系比较微妙了。
殷素玄是教中国古代文学史的教授，也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系主任，还是辩论社的指导老师。隋迩这个小孩甫一入学就凭借着自己的文学素养和辩论口才博得了老师的欢心。当初南京出事后殷素玄正出国交流学习，回来以后得知了这件事，然后隋迩无缘无故的休学了。她对这个学生很喜欢，也不希望她中途放弃，因此隋迩回来以后她没少劝隋迩回去继续学业。
早早体会到不用上学的快乐的隋迩表示她不想。
殷素玄：不，你想。
实话实说，她对隋迩可谓是仁至义尽。隋迩无缘无故辍学，按理来说是要取消学籍的，她联系了孩子家长给她办理了休学申请，就希望她能回来继续学业。
殷素玄：“现在社会竞争多激烈啊，多个文凭多个保障。”
殷青云：“还是跟我唱戏吧，继承传统文化，弘扬国粹艺术。”
郭德纲：“说相声也是传统曲艺，我们相声讲究的更多，说学逗唱，快板评书，京评梆曲，御子三弦。”
王惠：“说相声可以，再说了迩迩学鼓书也有天分。”
曹燕华：“是我们钢琴不优雅吗？一个小姑娘弹钢琴多美了，本来挺有天赋的孩子，要是多用功也不至于现在在音乐界岌岌无名。”
沈白秋：“隋迩那个坑爹玩意儿，让她给我整理出来的资料到现在还没给我，还差点把我编剧气跑了啊啊啊啊！”
众人：“你闭嘴。”
沈白秋：“嘤～”
刚开始还是和谐友好的辩论，后来变成了和谐友好的吵吵，最后以沈白秋被怼收场，场面和谐，其乐融融。
殷青云：“算了，到时候看孩子怎么说吧，咱们先吃饭吧。”
等会儿！
饭呢？孩子呢？
饭还是淘好的生米，菜还没炒，孩子翻/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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