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国公府

齐王府的马车才到门口，便已经有小厮进去禀告。

        他们来得有点早了，这会儿叶国公上朝还没回来，府里只有国公夫人，叶清漪的庶母刘氏。

        叶清漪一边往里走，一边回忆着叶家的人际关系图。

        叶国公有四子一女，三个嫡子和唯一的嫡女都是原配夫人云氏所出，只有排行老三的庶子是这个刘氏的孩子。

        云氏一族是封疆大吏，家里又出了个皇后，叶国公当年也就是一个戍守边境的中郎将，云氏嫁过来绝对算是下嫁。叶家在朝堂根基浅薄，到叶清漪父辈这一代能混上个国公，除了自己有战功，也是多亏了云家的扶持。

        叶国公虽然立着与发妻恩爱有加的人设，却也是在云氏初孕的时候纳了刘氏为妾。

        刘氏的爹是边城的县令，那一年叶天正才刚当上卫将军，刘氏能进叶家的门，是贵妾，也是下嫁。

        能让两个贵女下嫁的人又岂是普通人物，同样都是有战功的人，单看他还不到五十岁就坐到一品国公的位置便知道此人的手腕。

        云氏给叶国公生了四个孩子，身体越来越差，最终在叶清漪四岁那年，在生育第五胎时血崩，小儿子也没能活着出世。

        叶国公伤心了一年，次年便扶正了刘氏。

        对此，云太后没有表现出不满，却也经常把叶清漪接进凤藻宫，一来是要亲自调教表孙女，二来也是昭告世人，叶清漪有太后撑腰。

        家里面刘氏对叶清漪也是百依百顺，众人都觉得这个继母和善，实则是在捧杀。好好的名门贵女就这样被她养成了废柴，还几番顶撞太后，惹得这几年太后也不怎么召见她了。

        两年前在街上“巧遇”齐王，里面也是有刘氏的手笔，后面更是撺掇着叶清漪出了很多丑，让国公府丢尽颜面，叶清漪名誉扫地。

        “清漪！女儿啊~~~”叶清漪正想着事情，没留意迎面奔过来一个双目含泪的美妇人，一不留神被她抱了个满怀。

        “嘶——”叶清漪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娘们儿碰着她伤口了。

        “我的儿啊~娘的心肝肉啊~你受苦了啊呜呜呜呜呜……”美妇人尖声哭诉着，一边哭还一边用手拍打叶清漪的胳膊肩膀腰……哪儿有伤拍哪儿。

        叶清漪连忙推开她，“停！能好好说话吗！”不用猜也知道，这就是刘氏。

        刘氏没防备，被叶清漪推了个趔趄，愣了一下，眼泪鼻涕还都挂在脸上：“女儿啊，你这是受了什么样的折磨，竟然连娘都不认识了吗？我那可怜的女儿啊呜呜呜呜……”

        叶清漪恶心得不行，齐王骑马在前，她的马车在后，小厮报信不可能不提齐王，刘氏还故意来这么一出，这不是故意打齐王的脸么！

        即便是放在普通人家，娘家人打了女婿的脸，回去遭罪的还不是自家女儿！何况对方是齐王，分分钟拿出一万种手段让王妃薨逝。

        刘氏这是想借刀杀人啊。

        “我娘死了十几年了哪儿冒出来个你！挡着路干什么？不让我进府？你一个继室，还真拿自己当一品夫人了！哭够了就进来回话，没哭够继续在这哭，看国公爷回来岂能饶你！”

        叶清漪提到国公爷，刘氏吓得一个激灵。她哭闹的地方离大门不远，门房的奴才们又没及时关闭大门，刘氏刚才尖利的哭声已经引来好些人往里面窥视，虽然是打了齐王的脸，却也同样让国公府损了颜面。

        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招，也亏她想得出！

        叶清漪鄙夷地乜了她一眼，带着素心进府了。

        素心是云太后挑给叶清漪的人，脑子自然是清明的，之前见刘氏心存不轨也劝过自家小姐，可是小姐听不进去啊。今日回府本来还担心刘氏又给灌输些乱七八糟的思想，见主子忽然开了窍，她也是喜不自胜，也没搭理愣在一旁的刘氏，跟着叶清漪就进了正堂。

        倒是齐王，脸色变了又变，跟霓虹灯似的好看极了。

        齐王今天这一波骚操作当然不是为了给叶清漪做脸面，他只是单纯想警告柳娇然，虽然有自己的宠爱，但也别拿爷们儿当傻子耍。

        没想到叶清漪压根不给面子，到了国公府又遇到这么个愚妇。

        齐王脸拉的老长，进去之前又冷冷地扫了一眼刘氏，吓得她又一个激灵。

        齐王的身份在那里，进了门便坐在主位，叶清漪一屁股在左首坐下，刘氏跟进来，便只能坐在右首。

        大夏朝以左为尊，叶清漪这是红果果不肯承认刘氏庶母的身份了。刘氏虽然心里狠，但叶国公最疼这个女儿，叶清漪身后还有个云太后，加上虽然外传齐王不爱王妃，可今日却又陪着回门，刘氏一时也不敢太过造次，心里憋屈也只能忍着。

        叶清漪和齐王就这么坐在正堂，慢悠悠喝茶吃茶果，刘氏起了几次话头都没人接，便也尴尬地闭嘴了。过了没一会儿，就有小厮通传，国公爷回来了。

        刘氏赶紧又连忙站起来要去大门口迎接。

        “嗤！不上台面！”叶清漪知道她这是急着去给自己上眼药，故意把嗤笑说出了口：“当家主母正堂里等着就是了，又不是个妾……”

        叶清漪坏坏地上下打量了一圈刘氏：“看来，庶母自己也没忘了自己的妾室身份么。”

        刘氏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刚好这会儿叶国公进了正堂，刘氏便含着眼泪，委委屈屈地扑进国公怀里哭诉：“老——爷——”

        叶清漪一阵恶寒，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还夸张地抚了抚两臂的鸡皮疙瘩，白莲花上眼药都这一个腔调，这是同一家戏曲学院培训出来的？

        叶国公下马车的时候便有小厮通报齐王和齐王妃来了，虽然当初叶清漪嫁给齐王他一万个不乐意，父女俩也因此吵得伤了情分，但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小疼到大，知道她嫁过去过得不好，叶国公心里也是万分惦记的，脚底下自然是加快了步伐。却没想刚一进正堂就被刘氏扑了个满怀，叶国公毫不掩饰地皱紧眉头，掉了脸色。

        “这是做什么！”叶国公有些厌恶地单手推开了刘氏，刘氏见国公爷不快，也没敢多纠缠，立马站直了，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回老爷，大小姐自打出嫁便没回过娘家，今日终于回来，我们娘俩见面，妾身这是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了……”

        “确实忘乎所以了，”叶清漪嘲讽地开口：“这厅堂之上，齐王没说话，王妃没说话，国公爷没说话，倒是只见你一个继室，演的一手好戏。”

        说完，也不等谁出招，便规规矩矩以女儿的礼仪给叶国公行了一礼：“女儿给父亲见礼，女儿不孝，许久未曾孝敬在父亲身边。父亲近来可还安好？”

        叶国公直勾勾看着叶清漪，许久才伸手扶她起来。已故的云氏是他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子，这个女儿相貌上有七分像母亲，但性格一点都不像。可是刚刚说话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分明就是活脱脱又一个云氏！

        叶国公也知道刘氏把女儿养坏了，但他忙于朝堂顾不得后院，对女儿，对云氏，都是有愧疚的。

        而这一幕看在刘氏眼里，却成了叶国公为了给自己撑腰，故意给女儿难堪了。

        刘氏心里暗喜，面上故作委屈地又擦了擦眼角：“老爷，您也别怪大小姐……”

        “你哪只眼瞧见我爹要怪罪本王妃了？”叶清漪实在是恶心得不行，刘氏这一出出的都是在打齐王的脸，回去齐王不得磋磨死她！“庶母还是称呼我一声齐王妃吧！毕竟，本王妃是当今陛下亲自指婚，怎么，你一个小小继室还不想承认本王妃的身份了？”

        “你！……我……老~~~爷~~~”刘氏憋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还是转过头对着叶国公示弱求助。

        “退下。”叶国公连个眼角都没给她。

        “老爷？”

        “退下！”叶国公发威，刘氏还是有些怕的，便诺诺地退了出去。

        “嗤！”齐王看了这么久的戏，终于出声了：“叶国公府上，好——规——矩——啊——”

        齐王故意拉着长音，叶清漪知道他这是拿昨天她自己的话甩回来恶心自己呢，这个睚眦必报的狗渣男！

        “是啊，所以说咱们门当户对，天作一对呢！”叶清漪忽然来了恶趣味，故意回头给齐王摆了个妩媚的表情，还送了一个wink。

        齐王厌恶地别过头，太恶心了，隔夜饭都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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