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条鲤

闻鲤无语至极，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

        但一来就抽中新人什么的，显然达到了众人想要的戏剧效果。

        场面失控地热闹起来，男声爆裂的喝彩和口哨夹杂在一起，像是要掀翻天花板。

        闻鲤暗暗剜了眼程越，嗓音却还绷得住淡定：“大冒险。”

        程越：“……”

        差点笑出声。

        很快有人推出一叠卡牌，闻鲤也没挑，直接拿了最上面一张，翻开扔在桌面上。

        孙楚凑上去，边看边念：“摸左边人胸/部三秒，并评价手感。”

        这话从起头开始桌上就安静了。

        闻鲤原本以为刚才瓶口指向她的时候，那起哄的声音就已经是极点，却不想这回连耳膜都差点没保住。

        大冒险内容参差不齐，大家玩了这么久基本上还是恶搞居多，最出格的内容也就是刚才孙楚和另一个男生深情对视十五秒，连点肢体接触都没有。

        闻鲤中了头奖不自知，方向感不好的她先看了看惯用的右手，这才扭头往反方向看去。

        为了最大程度降低人的羞耻放开手脚地high，整个房间里除了中央旋转的灯球以外，其他能关的灯基本上都关了。

        就唯独他们两个坐的这个沙发顶上，留了一盏小小的射灯，用来看牌面。

        金色暖灯在这一刻发挥了所有的优点，将那双垂着的，印着她影子的狭长凤眸染得明亮深邃。

        左手边的程越：“……”

        闻鲤：“……”

        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哎哟喂我他妈真是美女不用客气，使劲儿摸就是了，我们程哥承受得住！”

        “我操，刺激了，我单反呢？我要记录下程哥这历史性的一幕！”

        “来吧来吧，我的掌声已经准备好了！！”

        气氛炒到骑虎难下的程度，孙楚汗都挂了满脑门子，期期艾艾地看着互相盯着不肯妥协的两人，提议道：“不然我来？”

        看热闹的人一致不同意，闻鲤也觉得没必要：“没事，我来就好。”

        “……”

        顶着男人压迫性的怀疑视线，闻鲤露了个凉嗖嗖的笑，快速且用力地在人心口上梆梆锤了三下，慵懒嗓音透着股公事公办的冷漠：“嗯，一般。”

        程越：“……”

        程越起先幸灾乐祸得那叫一个货真价实。

        虽然牌面出来后身体是僵硬了一瞬，但也就只有一瞬，断定闻鲤不可能履行酒都给她准备上了，结果人二话不说，直接窝心几拳锤得他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再一听评价，更郁闷了。

        不满地侧了眸，程越噎着口气，要开口，却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总不能直说这评价与事实不符，她手有问题重来一次

        闻鲤要的就是这效果，描得精致凌厉的眼尾施施然朝他一挑，连纹路都透着愉悦的恶劣：“不服？”

        “……”

        “好好憋着。”

        -

        闻鲤按照要求完成挑战，游戏自然继续。

        接下来的几人都没程越的手气，将近十回合都没落在她头上，在场认识的人又有限，即便是笑闹暧昧闻鲤也没参与感，渐渐地就开始走神。

        转动的瓶口指向卓之阳，他今晚霉神附体，今晚出的频率格外高，问了几个真心话回答都平淡如水，众人不乐意，干脆禁止他的选项，硬逼着人大冒险。

        卓之阳说说闹闹半推半就地抽了张牌，翻过来一看，却是找陌生人要微信号的整蛊。

        终于有了点看头，孙楚兴奋不已，挤出重重人群给他开门，摇晃整个舞池的劲爆音乐穿透皮肤，汹涌着倾泻而来：“来来来，这儿来！”

        无视了孙楚的催促，卓之阳低下头，略显紧张地调出二维码，在众人的灼灼盯视之下，大大方方地放在了闻鲤面前。

        游戏来到今晚第二个高潮。

        “哇哦——”

        “行啊阳阳，早有预谋啊，说！是不是在牌上做了手脚专门等着呢啊！！”

        “孩子大了，春心荡了，爸爸管不住了”

        “来吧，我的口哨准备好了，立马给你吹一曲凉凉！”

        眼前忽然多了个页面，耳边又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闻鲤眨了下眼，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那个”从孙楚口中得知闻鲤不是他们学校的，卓之阳犹豫了一番，还是没叫她学姐：“可以加个微信吗？就帮个忙。”

        没有随意扩列的习惯，对这种情况也轻车熟路，闻鲤委婉拒绝：“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你看看让别人帮你吧。”

        她特意将这个行为与游戏惩罚连在一起，就是为了场面不要太尴尬，然而这个长相奶油的小兄弟也不知道是真没明白还是借故铁了心想要她的联系方式，坚持说：“那微信号呢？我加你也可以。”

        闻鲤：“……”

        闻鲤天生一张冷艳御姐脸，没表情的时候被喻风禾说凶早已经是家常便饭，走在街上也是远远看着的人多，真正有勇气上来搭话的人少。

        反观卓之阳，则是奶奶阿姨们最喜欢的那种奶白小可爱的长相，两人之间的差距不说别的，就是现在她不说话，都有种在欺负人的感觉。

        她脸上还挂着笑，但眼神已经不如开始温和，孙楚被这些没眼力见的混账东西气得心肝疼，赶紧又回来：“行了啊，都不许打满满主意！人好不容易出来一回，给你们一个个吓得下回看见我就跑我找谁去！”

        他张开大手在卓之阳脑袋上拍了两下，玩笑着调节气氛：“你这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的？实在不行哥把你越哥哥的手机号给你，咱文大校草的手机号多吃香啊，卖了暴富！”

        卓之阳看了眼程越的冷脸，犹豫了一秒钟：“那也行。”

        没想到自己安静吃个瓜都能被人把瓜打烂，还得出来充当挡箭牌。

        程越：“……”

        身边没有衬手的武器，程越掀了个骰盅盖盖就往外扔：“你不说话能死？老子把你头拧下来！”

        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孙楚的脑袋都在程越手里，根本不怕：“我这不是夸你跟我们满满一个等级么？你急啥急？好赖不分啊！”

        一句话说得舌头打结磕磕绊绊，一看就是真喝得差不多了。

        程越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计较，懒散往沙发上一靠，明显就是不准备继续玩了。

        知道他俩感情好吵也吵不出什么花样，大家跟着和了几句稀泥便自动散开寻找下一摊，剩下几个男生留在原地点烟解乏。

        有了孙楚的铺垫，卓之阳对程越亲近了一些，见他没动，主动将自己的烟盒递了过来：“程哥？”

        闻鲤不动声色看过去。

        人散了些，位置松泛起来后他也不再委屈自己，长腿大马金刀地舒展着，看起来百无禁忌，却在在注意到卓之阳手上东西的第一时间摆了摆手，神色说不上好还是坏：“谢了，我不抽。”

        话题理应到此为止，但事实是他前脚刚拒绝完，坐在对面正吞云吐雾的人后脚就笑了：“是不是女朋友不喜欢啊？”

        “……”

        如果没有喻风禾事先的解释，闻鲤也觉得这就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按照今早听到的话来看，程越和室友之间的纷争在学校里已经闹到几乎人尽皆知的地步了，没理由同一个社团的人不知道。

        要说不是故意，情商没负个一百也说不出这话。

        气氛果然微妙起来。

        程越没给反应，甚至连个眼神都欠缺，冷钉子明明摆摆，扎得人笑意都开始僵硬。

        “他不喜欢烟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不是大家都知道，”年纪最大、为人处事也最为沉稳的肖严忍不住解围：“你这是跟孙楚一样喝多了？少说两句”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肖严说完以后忽然抬眼朝沙发上看：“烟熏火燎的，也不知道大美女介不介意呃”

        感觉到似乎是在说自己，闻鲤停下寻找火机的动作，“嗯？”

        新的一曲进入前奏，天地忽然亮了一瞬。

        亮得刺眼的白光将黑白分开，黑的愈沉，白的愈白。

        闻鲤叼着根细长女士烟，勾人的眼尾狭长上挑，随着偏头瞟来的动作，淡然至理所当然的神情落在众人眼里，犹如电影特写般的心脏暴击。

        肖严老脸一红，什么话都忘了。

        好半天才拿起打火机，像献祭般虔诚递过去，“要，要火吗？”

        闻鲤在沙发上摸了半天都没摸到自己的，正怀疑是不是落在了之前的位置上。

        那把火机是喻风禾去年送的礼物，银质朴素，她很喜欢。站起来正准备回去找，面前就多了一簇摇曳的火苗。

        小小的一捧，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般脆弱而昏黄。

        闻鲤低头看了一会儿，随后像对生日蜡烛那般呼地一下。

        吹灭了。

        “谢谢，不过我还是喜欢自己来。”

        “……”

        她走后，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力也随之消失。

        程越方才虽然在回消息，但他们几个闹出的动静却也漏了些进耳朵。

        她的冷淡和难以相处在意料之内，却与想象中的傲慢自矜又有些不同。拒绝人的时候会好好看向人的眼睛，态度虽然不冷不热，但也不会令人感到难堪。

        和昨晚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完全不同。

        想起昨天的事情，程越依旧觉得如鲠在喉。

        被闻羽拒绝帮助以后，他一身狼狈地回了宿舍，惊得孙楚大呼小叫地扯着嗓子问他干什么去了。

        可那个时候，他也是完全没料到会再见到闻鲤，只觉得火大又莫名其妙，完全无视了像个复读机似的孙楚以后直接就去洗澡了。

        但现在仔细想想，闻羽昨晚的表现也真是够奇怪的

        要说很害怕吧，又一副很熟的样子，要说很熟吧，又像是在单方面倒贴这个咖啡泼妇。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程越忽然想起闻鲤今早的自我介绍似乎也说了闻字，只是当时他一脑子的问号，又有孙楚和喻风禾在旁边唱双簧一样打扰，倒也不敢肯定自己听没听清。

        早上就准备问的，但拍摄的时候人多眼杂也找不到机会，现在的时机倒是不错，但孙楚那傻逼尼玛又在给人做媒，拉成三角恋了都没发现，还在那咧着嘴傻乐。

        想起自己这一身的羊臊也算是拜他所赐，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冷漠将局散了，拎着后领子拖出去，不知不觉站台上就剩了他们四个人。

        没了玩闹的环境，孙楚酒意一下上头，东倒西歪地要赖在程越身上，哼哼唧唧地像只粘人的狗。

        程越刚挣完一只手又有一条腿搭上来，来来回回几次以后人还在身上，眼看就要炸毛，面前骤然停下一辆奔驰gt53。

        四人被尖锐的刹车声吓了一跳，喻风禾第一个抱怨出声，“会不会开车啊真是陵a是哪儿的车啊？这号码牛逼，怎么停这儿了？”

        “……”

        熟悉的地名，熟悉的后背发凉。

        程越眼皮一跳，僵硬抬头。

        缓缓降下的半面车窗中，相似的凤眸平静凛冽，明明没带半分表情，但就是有种令人腿软的威压感。

        “不是睡了？现在是梦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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