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迹部

“你觉得，我对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呢。”

        永山坐在轮椅上，看着外面的夜空。

        “我打她的时候，发现自己也很难过。”

        永山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左脸。

        “她没有对我直接做什么，其实我很想和她好好说话，只是，我的心已经不讨厌她了，我的身体还在厌恶她。”

        她的心和身体有时候会把她分成两个人，一个接受了广彩夏子的道歉，另一个还没有。

        “……”

        永山理总是很容易自我质疑，迹部从不怀疑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全世界只有她自己觉得这份温柔是假的。

        哪怕迹部见过她打了广彩夏子，也听了她对广彩夏子的恶意，他始终都觉得眼前这个人是温柔的。

        他上次听到广彩夏子被激怒以后口不择言地说永山是病秧子。他作为不知情的人，听了都忍不住冷脸，那么，听到这三个字的永山理该怎么想呢。

        “抱歉。”

        迹部蹲下，和她平视。

        然后慢慢抚摸她的头发。

        抱歉，因为想跟我坦白的原因，让你又回忆了一次。

        想让她把眼泪流在自己红色的西服上。

        她在讲述自己的一切，他的心也在被永山理捏住又放开，放开又捏住。

        所谓的身外之物，那些光环和虚名，他觉得她永远值得拥有，而作为正常人应该拥有的健康，同龄人该有的快乐，还有她人生更多的可能性，不该就这样被抹去。

        她的人生怎么就能局限在这小小的天地里。

        永山低头，看着身上这身病号服，这是她最熟悉的衣服纹理。

        自己从六岁开始就习惯性的低头看着这身衣服。

        男生的手暖暖的，还带着点薰衣草枝叶和花瓣的香气。

        “想好送什么礼物了吗，本大爷过两天就要生日了。”

        她忍不住伸手抚了抚眼前人的外套下摆，然后把头慢慢靠在了迹部的肩膀上。

        闻到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味。

        没有汗味，是洗了澡来的。

        迹部倒没想还有这种进展，他刚刚，只是想摸摸她的头，不想在她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永山理是个美人，而美人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实在让人心折。

        更何况对方还是他非常非常在意的人。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不想抱住她。

        然而还没等他的手有所动作，永山理先开口了。

        她左边脸颊枕着自己的肩膀，慢慢说:

        “不能参加你的生日会，抱歉。”

        “明年的毕业旅行，我们两个人就去欧洲吧。”

        迹部从医院出来也不算太晚。

        身上除了消毒水和医院冷冰冰的气息以外，还有永山的味道。

        他拉起自己的外套闻了闻。

        说不上来的香味。

        最后迹部伸出手抱住了她。迹部景吾人生第一次抱一个女孩，是很新奇的体验。比之他第一次逛庶民商店来说，是完全不同的新奇感，而比起上次在巷子里的两手相接，这次是实打实的拥抱。

        “两个人，一个拥有健康就够了。”

        “永远不必对本大爷说抱歉。”

        “这是你先靠过来的，那么就不要再想着退缩了。”

        永山理靠在床上，看着桌上的薰衣草。

        还有昨天他带来的各色时鲜花朵，放在一起倒也好看。

        病房里的花束有很多，大都是亲近的人送来的。两个人里面，一个人拥有健康就够了吗，还真是迹部风格的发言啊。

        迹部走之前对她说

        “我明天再来。”

        “理。”

        想到迹部，她的心就酸涩又甜蜜。

        她躺在病床上，缱绻地流着泪。

        如果没有见过真正的温柔，或许她也愿意就那样死掉了吧。

        迹部在花店，再次遇到广彩夏子。

        对方看着自己，似乎有些惊讶。

        看着手上如出一辙的薰衣草，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没想到你会亲自来花店。”

        广彩夏子看着迹部，眼神有些复杂。

        “你并不了解本大爷。”

        广彩夏子看着迹部的背影，对方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就离开了。

        迹部不喜欢广彩夏子看到自己的眼神。

        说不出来她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觉得永山理的身边不能出现其他人吗。

        不过，迹部对于广彩这种心理，倒也不是不能明白。和一个人有着这种程度的羁绊，广彩夏子再单纯的感情在漫长岁月里扭曲成何种模样，迹部都不觉得稀奇。

        更何况对象是她，是这个轻易就能吸引到别人的永山理。

        只是他觉得，或许就像理说的那样，她俩还是不见面比较好。

        只是迹部没有出言多对广彩说什么，她的事，她自己也更想自己解决吧。

        忍足发现这两天迹部的情绪起伏异常的大。

        前两天打球还一副本大爷要你命的样子，过两天在学校再见面时他就神清气爽了。

        而且嘴角总是不自觉地扬起。

        忍足心里有猜测，却没有多问，反正他会告诉自己的。

        直到他在部活室的地上捡起迹部的皮夹，里面露出的一角照片，证实了他的想法。

        那似乎是永山理在病房里看书的模样。

        作为挚友，忍足当然一直都知道迹部的想法，只是他知道迹部骨子里是个很有涵养的绅士，如果没有确定关系，他的皮夹里不会出现这么有暧昧和亲密意味的东西。

        正想着，手里的皮夹被人拿走了。

        忍足抬起头，看见迹部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忍足擦擦汗，笑了。

        “照片拍的不错。”

        “本大爷的技术，你说呢。”

        “她怎么样了？”

        忍足看到迹部在笑，只是似乎没有那么高兴了。

        “还好吧。”他这样回答。

        迹部推门出去，拍了拍忍足的肩膀。

        “去训练吧。”

        迹部的生日如期而至。

        本来说好要和部员一起回家庆祝，迹部此刻却在病房和永山理待在一起。

        “啊嗯，在部里已经庆祝过了。”

        “那群家伙吃蛋糕吃的很开心。”他这样说道。

        永山看着正在削水果的迹部。

        “不是有切好的嘛，干嘛要自己削。”

        “本大爷这是在体验给你服务的乐趣。”

        “…………”

        “你开心就好。”

        “啊嗯，当然开心。”

        永山接过水果，把床头的相册递给他。

        “上次不是说想看我小时候吗。”

        迹部来了兴趣，打开相册，扉页上是两个字。

        “小理”

        应该是她父母写上去的，相册厚厚一本。

        “哦嘞。”

        大爷看着看着就突然喊起来。

        “原来你以前是娃娃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照片上的永山理穿着红色毛衣，双手交叠在下巴下面，露齿笑，整齐的刘海显得更可爱。

        翻到后面，各种各样的生活照，还有她跳芭蕾的照片。

        “如何，是不是很百变。”

        迹部把眼睛从照片上移开，“不赖嘛。”

        迹部取下了这张娃娃头照片，放进自己衣服内里的口袋。

        “这张，归本大爷了。”

        永山理随他去。

        她起身，关掉房间的大灯，只留了台灯。

        “我还是会一点的，虽然很多年没有跳过了。”

        迹部没有阻止她。

        他就坐在沙发上，看她在窗前轻曼起舞，体态如风，手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双脚踮起，她昂着脖子，像一只天鹅。

        月光洒在地上，是在为她打光和加冕。

        理回头，对他伸出手，“过来。”

        迹部把手递给她，两人就在月光下慢慢地跳起了舞。

        “果然啊。”

        “怎么。”

        “你的交际舞很不错嘛，跟我想的一样。”

        “本大爷做什么都会是最华丽的，你，慢慢看着吧。”

        两个人轻轻地踱着步。

        永山理慢慢把头靠在他的胸口，迹部也抱住她，两个人依偎着，她侧着脸看窗外。

        “生日快乐，迹部。”

        “哼，下次去本大爷家里吧，本大爷也要让你看看小时候的我。”

        永山理轻轻笑了。

        永山在病房待到了十一月，才回家。

        女佣的女儿在钢琴架旁边看着，只觉得永山小姐这次回来好像不一样了。

        明明以前都不会谈弹太多欢快的曲子的。

        而现在小姐每天兴致来了，都要弹上一两首，像是要把从前没弹过的都补回来一样。

        不过这样也不是什么坏事嘛，她想。

        迹部十一月去了u-17集训，期间也错过了永山理的生日。

        “这样，扯平了。”永山理笑着说。

        她没有参加迹部的生日会，迹部也无法赶回来参加她的。

        但是大爷总是有他自己的方式来博女朋友一笑。

        在东京的夜空，绽放了一束束盛大灿烂的烟火。

        天空中，有直升机划过，留下一串串痕迹，是“永山理生日快乐”的字样。

        主人公站在阳台上，看着天空，拿手机拍下了照片。随后她端着电脑来到阳台，切换镜头，给那头的迹部看他的杰作。

        得到了对方一句“还算华丽”的自夸。

        嘛，她都习惯了。

        迹部接着告诉永山理，他联系了父亲认识的英国医生，询问了许多对身体有用的建议，希望永山能好好采纳。

        调养身体的方子他已经让人送过去了，马上就能到永山的手里。

        永山笑眯眯地。

        “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想本大爷了？”

        “没有哦，只是忽然觉得，屏幕里面看你没有现实那么帅啊。”

        迹部有点梗住了。

        “哼，知道了。”

        迹部看着永山理，她穿着一身粉色睡衣，一只手撑着脸，脸色倒是不错。

        她不开自己的玩笑就不是永山理了。

        理对电脑里的人笑了笑，迹部穿着黑色睡袍，手边还放着一壶茶。

        “逗你的哦，小景穿睡衣都是整个u-17里最华丽的。”

        永山理笑眯眯地看着他。

        “…………为什么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啊！”

        迹部不满。

        永山理没有继续，转而好奇道“你那边什么声音啊。”

        “一群傻子在外面用枕头打架。”迹部翻了一个不华丽的白眼。

        随即他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对着走廊上那群人大喊。

        “吵死了，快给本大爷停下，你们这群愚民。”

        回应他的是一个丢过来的枕头。

        ………………

        永山理很想记录下关于迹部有趣的一点一滴，迹部曾经问她为什么，她笑着回答。

        “只是觉得这样的你很可爱，不留下点纪念太可惜了啊。”

        迹部哼哼唧唧，在可爱的领域，他都要做最华丽的！！！

        而现在，自己关上门，把那些声音隔绝在外面，回到沙发上，就看到永山理饶有兴致的表情。

        “感觉很有趣啊。”

        迹部:“…………”

        难得看到迹部有点吃瘪的表情，她欣赏了一会大爷的臭脸。

        啊，迹部很无奈，自己女朋友总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破。

        而且很是热衷看自家男朋友的热闹，每次自己露出不华丽的表情，她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不过，如果她喜欢的话，这种感觉其实也不赖。

        迹部支着头，他这样想着，看电脑里面，永山理拿着手机拍他刚才的表情，他浑身都软下来了，忍不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啊嗯，要给我拍的像本人一样帅。”

        因为她今天是寿星，迹部延长了视频的时间。

        以前总会催着她早点睡觉。

        怎么说呢，像她第二个爹。

        “今天生日宴，父亲问起我明年去哪。”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明年就是毕业季了。

        永山理沉吟了一会，她支起下巴，“我也没有想好，不过我这种人，去哪都会不错啦。”

        迹部哼笑了一声。

        “本大爷也没有想好。”

        “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本大爷的身边一定要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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