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夏油杰的惊吓与崩溃都毫不作伪。

        “原来你也有作为纯情dk的可能性啊。”我唏嘘不已，拨开他的手，“我还以为……”

        以为夏油杰从出生就习得了面不改色心如止水油盐不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技能了呢。

        嗨呀，是我先入为主了。这样不好，不好。

        他的脸色一时间青红交加，一翻身坐起来，好像遇到什么洪水猛兽似的退开足足一米远，直接从并不多么宽敞的床上翻了下去。

        我抱着枕头，无辜地歪头，眨巴眼睛，小声吐槽：“反应好逊哦，杰。”

        “你大晚上的过来干什么。”夏油杰深吸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尔后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质问。老实说，杰这副手足无措的没用样子真是难得一见的可爱。

        我诚实地回答：“来找你夜聊。”

        同时还举起手里的枕头，示意自己做好了彻夜长谈抵足而眠（的准备。

        夏油杰的脸皮不能自控地抽了抽。哎，我懂，他一定是被我感动到了。嘻嘻嘻。

        他闭了闭眼，试图找到突破口和我讲道理：“你不用休息吗？我确定昨晚你也没睡——”

        我单手比出一个ok的手势，笑容明朗地回应他：“完全没有问题！多谢关心！”

        真是令人顿生亲切感的关心，不过我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是在休息呢。

        不像杰，看起来就很明显睡眠不足。

        梦里的美少女是不会有这种世俗的烦恼的！

        骄傲。

        夏油杰：“……”

        夏油杰：“…………”

        夏油杰：“不，我不关心这个，你到底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找人聊天啊！你就算是另一个我的女朋友这样子也算是出轨另寻新欢的！”

        这激烈的语气已经会被举报说是ooc了。

        “思想真是龌龊啊杰。”我义正言辞地指责他，“男女之间难道就不能有纯洁的友情了吗？看见白胳膊就想到果体，噫——好封建。果然是满脑子黄色废料呢，当然以后有什么好资源记得分享一下。另外夜聊如果不是在晚上就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夏油杰戴上了痛苦面具。

        他明知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但是还在负隅顽抗地污蔑我：“这根本全部都是你的问题吧，还有你找我要资源的话说的也太熟练了！”

        他看起来极其想要质问我们算是什么关系才能让我口出暴言至此。

        “你以为自己和我是什么关系！？”

        他真的问了！虽然有点不明所以的阴阳怪气！

        我了然，熟练地秒答：“因为杰是男妈妈所以是母女关系。”

        夏油杰深呼吸几下，周身萦绕起不妙的黑气。

        他唤我的姓氏：“森见。”

        我嗯了一声回应他。

        黑发的咒术师开始酝酿。

        好一会儿他才读条完毕，发问：“另一个我究竟变成了什么样才会让你执念那么深？”

        他想问的其实是“另一个我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你这么怨念”吧。

        语气完全一致。

        然而，这个问题。

        现在确实是不太好直截了当地告之以真相。

        我凝视着夏油杰。

        他也定定的望着我，等我给出回答。

        在睡觉的时候夏油杰没扎起他的本体丸子头，留长的黑发凌乱地披散着，狭长的狐狸眼底下一片青黑，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面容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困倦和被我迫害出来的痛苦，就这情况，整个人还是在窗外透亮的月光滤镜下显得朦胧而优美。

        他有着利落清晰的下颌线，小山丘似的喉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必须承认杰的颜值真的能打，所以才会有着那种性格的同时还能大受欢迎。

        ——而且疲惫的、或者说易碎的样子比正常情况下显得更加魅惑。

        顺便一提这月光是我翻窗进来拉开窗帘以后才打到他脸上来营造唯美氛围的。

        正经人谁自讨苦吃在这么亮堂的月亮底下睡觉啊是吧。

        （被迫害的）夏油杰：你礼貌吗。

        我一手抱着枕头，一手托住下巴，不答反问：“我的执念很深吗……？”

        夏油杰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那不然呢”。

        也对。我都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不自知的笨蛋了。

        咒术师这种以负面情绪为力量来源的人，对于情绪总会比较敏感。

        有时候，正是因为执念的存在，才会生出诅咒啊。

        我听见极轻的、彼此交叠的呼吸声。

        我确认他很紧张，即使他自以为并没有。

        “所以，”我胸有成竹，笑着问，“杰是愿意和我夜聊了吗？”

        “……”夏油杰表情僵硬地说，“恕我拒绝，你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

        在无所谓的地方莫名其妙的很坚持，也很好糊弄呢。

        还是说，其实并不那样真心实意的想追究呢，杰？

        “既然你坚持。”我颇感失望地叹气，躺平，拉过被子盖住肚子，“晚安。”

        “……等、等一下！你是准备直接就在这里睡觉了吗！这是我的床！！！”夏油杰大吃一惊，语气急促得甚至有点ooc。无论是相对于教主杰还是我的幼驯染来说都是。

        “你睡地板不就行了。”我冷酷地说，“我已经睡着了，斯呀。”

        夏油杰：“……”

        夏油杰语气冷漠地：“你装睡好歹也把眼睛闭上，森见。”

        我露出“真麻烦拿你没办法就配合你一下好了”的表情，一下子闭上了眼睛。

        夏油杰，男，血气方刚的男子高中生。

        为了夺回宿舍的居住权，强压慌乱故作镇定连夜扛起耍赖的森见未知子送回她的宿舍。

        然后回去不可避免的难以入眠。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从此以后夏油杰连睡觉都得要设帐以防万一。

        夏油杰并不适应和森见未知子沟通。

        不仅是因为她实质上应该是【其他人】的幼驯染，而和夏油杰认知的自己只能算是第一天见面。夏油杰不是森见未知子那样无法理解的自来熟性格也没有ntr的爱好。

        不对，也不能说自来熟。至少森见未知子肯定熟悉【夏油杰】。

        那一连串佐证的话语让人不得不慎重考虑。

        同时也让夏油杰不自觉地开始焦虑。

        也不仅仅是因为森见未知子那种自说自话自作主张的态度——是的，夏油杰在和森见未知子相处短短一天一夜后就完全理解了这家伙不听人话以及自我中心的性格特质。

        另一个自己摊上这种女性来当幼驯染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过依夏油杰的猜想，应该是两者兼具。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一直被森见未知子使唤着，直到不被要求都会自觉提供各种周到的服务，养成了习惯。森见未知子一举一动间都暗示、不，根本就是明示着这个事实。

        尤其是在她理直气壮征用他的床的时候，夏油杰充分感受到了一个自我至上的暴君在现代社会会做什么。光是森见未知子这个人的存在就已经足够咄咄逼人、叫人不得不退让。

        森见未知子是一个毫无犹豫、昂首阔步走在自己道路上的，傲慢、自由、任性到不像是正常社会动物的，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孩子。

        也不怪夜蛾老师会错认，她与悟的气场微妙的相似。同样无法无天，同样飞扬跋扈。

        还都是不太常见的白发。

        而高专内部禁止未经许可使用咒术，夜蛾暂时还做不到一瞬间凭肉眼分辨出咒力。

        少女突兀出现在窗台上，银白的长发与月光相映衬，梦幻的容颜化作无形武器，翡绿色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模样。那样戏剧般的一幕恍如幻梦泡影般虚无缥缈、不可思议。

        看见她的一瞬间，在精神上过于敏锐的术师几乎要被那种无法言喻的美丽给击溃，乃至于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即使是一直以来自诩为最强的夏油杰也有几瞬的眩晕和僵直。

        那是一种无法违抗的生理反应，就好像触电时不能自控的抽搐一样。

        他敢断定哪怕是自己的挚友也绝对没有逃过一劫。

        “杰，”然后少女轻快地呼唤了他的名字，说，“找到你了。”

        那目光丝毫没有分给悟，只注视着他。

        翡绿的双眸，只望着他。

        在那一瞬间，胸膛里失控的心跳也毫不作伪。

        只是无法分辨，其中究竟多少是应激备战的警戒紧张，又有多少是惊愕之下的怦然心动。

        没办法。

        身体健全心理健康的正常dk面对这种漫画般不真实的情景，谁会不心动啊。

        然而那也不是夏油杰不适应与森见未知子沟通的全部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大抵是，向来可靠的夏油杰在害怕和逃避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明白的东西。

        本来是不应该的。夏油杰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那么软弱的人。

        但是那个切实存在的束缚，是直接连在他身上的。

        而不是与森见未知子定下束缚的另一个自己。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是。

        束缚会在束缚的内容达成后、或者立下束缚之人死去后自动解除。

        并非这个世界的他的关系者的未知子还跑过来改变他的命运。

        夏油杰很难不猜测那个自己的命运已经走到了尽头。

        而来到他面前的森见未知子不管怎么看都是青春少女，再加上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所以另一个自己是在这个年龄段就打出了gg。非常流畅丝滑的逻辑推理。

        夏油杰不明所以。

        夏油杰陷入沉思。

        夏油杰开始焦灼。

        无论是谁，这么猝不及防地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都得心里一突吧。

        所以在森见未知子夜袭的时候，夏油杰并没有睡着，而是处于失眠状态，正在焦灼地胡思乱想。

        森见未知子这次光明正大的夜袭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此外就是未知子那一连串精准打击正中红心的话语。

        那种理解太真实，太贴近夏油杰本人的人物性格，甚至无异于指着他的鼻子说明了夏油杰有不美好的故事和作为幼驯染会认为一定要改变的不美好结局。

        须知，人类是渴望被理解，但是同时又矛盾的害怕着被理解的生物。

        孤独时渴望陪伴，喧嚣时羡慕独处。得不到的似乎总是值得追逐。

        在理解这方面也一样。

        ——尤其当这份理解、或者说了解不对等的时候，会出现在人们心中的，绝对是情报不对等的愕然忌惮远多于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喜悦。

        说不好会像被扒光衣服暴露在太阳下炙烤一样痛苦。

        夏油杰向着天花板张开五指，掌心面对自己。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掌纹后，他放出了一枚咒灵球。

        然后夏油杰的舌根下意识地开始发苦。

        难以忍受的、负面情绪集合体的味道，他大概是一生也无法遗忘。

        有些印记是无法被冲刷洗去的。存在过的无法抹消。

        夏油杰收回了手掌里的咒灵球，将手背覆在眼前，遮住光线。

        少年的呼吸渐渐轻缓下去。

        ……不切实际、理想主义、逞强好胜、一意孤行、高高在上、与世隔绝。

        她那样恨铁不成钢地指控和责怪着【夏油杰】。但她的理解似乎也完全适用于他自己。

        夏油杰对此感到难以言表的、隐晦的恐惧。

        并不是恐惧着这个人，只是恐惧着另一个已经写明结局的故事。

        以及属于自己的还没有结束就被认为需要改变的道路。

        ……难道正确的道路是让他去考东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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