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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珩书


傅云黛回到听雨阁,觉得自己头实在有些疼,喝了盏茶,又躺下睡了一会。

        到了午膳,还迟迟未起,绿竹担心,掀了帘子进去。

        “姑娘?姑娘?”绿竹唤道,“起身用午膳了。”

        傅云黛沉沉翻了个身,声音有点低,“我再睡一会,午膳就不用了。”

        绿竹觉得不对劲,伸手去摸傅云黛额头,吓了一大跳,竟是烧起来了。

        前几日姑娘急急病了一场,绿竹原以为姑娘今年夏天应该不会再病,可没想到,竟是又生起病来。

        绿竹有些无措,往前姑娘要生了病,家里总有夫人操心,又有二公子拿药,倒也不显得慌张,可现在她们却是在姜府,姜府里的人又是不堪交心的。

        “姑娘,您又烧起来了,怎么办?”绿竹快要哭出来了,可是她毕竟没办法,轻轻摇了摇傅云黛。

        傅云黛昏昏沉沉的,闻言也觉得自己周身热热的,她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你把帘子挂起来吧,我清醒一些。”

        绿竹听完立马去挂了帘子。

        “青鱼呢,让青鱼去找前几日那位郎中来,就说是前几日说好的要过来再检查一遍身子的,”说着看到绿竹那红彤彤的眼眶,“你不要紧张,去跟青鱼说吧,不要说漏了,让外面伺候的人生疑。”

        绿竹连忙稳下心绪,应了声“喏”,出门去吩咐青鱼。

        青鱼得了令,也赶忙去做。

        绿竹回到内室,傅云黛已经自己坐起来的,靠在床头。

        不知怎的,或许是烧起来,头脑也不清醒,见绿竹进来,竟问道,“是母亲过来了吗?母亲不用担心,阿柔没事……”

        傅云黛话说到一半,却没了声音。

        绿竹知道,姑娘是自己想起来了,现下并不在傅府,突然就发觉自己鼻子酸酸的。

        傅云黛心里也有些想哭。

        她此前也觉得自己算是个豁达的人,离家进京时,她虽不舍,可也没怎么悲伤,发现亲生父亲接自己回京只是为了推她出去当挡箭牌,她也没哭。

        可是现在生了病,躺在床上,连去喊郎中来都要找个借口,她不免就开始想家了。

        原来有家人护着是那么的好。

        绿竹见姑娘呆呆地坐在床上垂着头,不免紧张,“姑娘,郎中没来前奴婢也不敢给您吃药,奴婢给您倒杯水吧。”

        傅云黛想说好,可是她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哑,竟是刚刚憋出来的,闻言只能点点头。

        喝了杯水,顺便将那点泛起来的苦涩咽了下去,傅云黛觉得自己嗓子好一些了。

        过了一会,郎中来了,隔着素帕给傅云黛把脉。

        “姑娘您月里不足,身子自小便虚,这又是旧疾,再加上您忧思成疾,这次的病怕是要难好一些。”

        傅云黛点点头,她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清楚的,“劳烦您开个方子了。”

        “不敢。”郎中行了礼下去写方子。

        傅云黛叫了青鱼过来,“你送郎中出去,顺便照着方子去拿了药回来。”

        ——

        王素棠知道傅云黛病了后后,跟身边的曹嬷嬷说道,“原本指望她可以将我们姜家摘出去,没想到今上改了旨意,这接回来的倒是个病罐子,才到不久便已病了两回。”

        想了想又说,你去跟她说,“就免了她的每日请安,在屋里好好养病吧。”

        曹嬷嬷福了身,“要带点药品过去吗?”

        “带什么带,”王素棠心里烦,“没帮到我们姜家就算了,难不成还要我们倒贴吗?”

        曹嬷嬷便不敢再说话,连忙退下到听雨阁去了。

        傅云黛在听雨阁里躺了三日,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期间写了封信给家里。

        她撑着手靠在窗前,脸色淡淡地,心里想着那信不知道到家里了没有。

        这两天吃了药,烧已经退了,但身体却还是乏的。

        突然,窗边那颗树的树叶晃了晃,傅云黛起初没太注意,直到那树又晃了几下,傅云黛才后知后觉看过去。

        密密的树叶里,傅云黛眯着眼睛才瞧见树上躲了个人,她有些慌,但那人见到她抬头看过来倒也不慌,反而探出头来,朝她挥手,示意她往里面走些。

        傅云黛警惕的往屋里退了几步,手放在窗户上,想着若是有异动便关上窗。

        树上那人见傅云黛退后了,便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看准丢了过来,稳稳落在窗台上,而后冲傅云黛歪头示意便走了。

        傅云黛小心翼翼过去,忙打开荷包看了一眼,里面却是一张纸条。

        【致傅姑娘,明月珠我已找到,后日于弘法寺见,珩书。】

        显然是沈宴珩,不知怎地,傅云黛看到这信,脸上微微泛热。

        珩书,珩字,应该是他亲近之人才会叫的吧。

        可是傅云黛转眼又疑惑起来,刚刚那个应该就是他属下了,可是他干嘛不干脆把那明月珠连同这纸条一齐送来。

        傅云黛日里对人都很亲切,可一旦生病,整个人就容易犯懒,一犯懒就容易娇气,往前在家里时,甚至还会耍点小脾气。

        只是府里的人本就都宠着她,就算她闹脾气耍性子,也没人觉得烦,只是觉得她生病了,心情不好也是正常,反而还会哄着她。

        傅云黛想到自己还要出门去,不免有些累,可终归是自己要的那珠子,人家也好心地给自己找了出来,还是得去一趟。

        傅云黛叫来绿竹,让她把纸条烧了,又问,“我记得我带了一串小叶紫檀佛珠串来的?”

        “是有带过来。”绿竹把纸条放在烛上点着,回道。

        “你去将那珠子拿出来,给玉景轩送过去,跟那位说一声,就说那日弘法寺的师傅让我无事的时候可以到寺里去住住,刚好我这两日身子实在不好,想着那日我去了一趟觉得神清气爽,这次还是想去那边住一阵,明日便去,这一串佛珠,便说是我小时候在南州求的,如今献给祖母,也当是孙女的一片孝心好了。”

        绿竹以为是姑娘在这屋里待着闷了,又想出去外面玩一玩了,可是姑娘生病时不是最讨厌动身了吗。

        看着姑娘有些乏,绿竹也不好多问,扶着她睡下,便往玉景轩去了。

        傅云黛心里还想着,若是她直接去跟王素棠说自己又要到弘法寺去,那她肯定不乐意,不过自己假借沙弥的口让自己多去寺里,那她怎么样也会动摇几分,再加上自己送过去的这串小叶紫檀,她肯定会同意,想着想着,傅云黛便又睡过去,朦朦胧胧间,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些什么,努力去想,却敌不过脑袋实在沉重,便也径直睡过去了。

        晚间起来时,绿竹跟傅云黛说了王素棠的态度,果然是同意了。

        于是傅云黛让绿竹开始收拾几件东西,明日好带过去。

        隔日一起,傅云黛便差人去玉景轩说了一声,便驱车去了弘法寺。

        路上她还睡了一觉,到的时候才被绿竹叫醒。

        一回生二回熟,傅云黛由沙弥带着,轻车熟路住进了厢房,她靠在窗边闭目养神,由着绿竹整理屋内的东西。

        毓王府内。

        沈宴珩正看着十二年前宫里药局的贵人用药记录,这是他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拿到的。

        他细细地看着每一道,福伯也在一旁看着,他知道殿下想查什么,他也觉得当年的事过于蹊跷。

        太医给德妃娘娘把脉时,从来没说过胎儿有何不适,但是德妃娘娘却偏偏在生产时大出血,福伯也是个经历过事的老人了,很多事他也看得透,当年德妃娘娘怀孕时连小病都没得过,怎么可能会在生产时出血呢。

        偏偏皇帝看不懂,还听信谗言,认定是殿下克死其母妃,还把殿下派到那么远的边疆去,当时殿下还那么小,这么受得住啊。

        一想到这,福伯就忍不住落泪。

        沈宴珩没注意到福伯的神情,只专注看着用药记录。

        虽时隔久远,但宫里用的纸墨都是最好的,所以现在看起来倒也不费劲。

        一页页翻过,沈宴珩并没有看出哪里不同,母妃宫里都是拿的最寻常的安胎药,其他宫里的也并无异常。

        沈宴珩脸色微冷,难道问题不在药上面,那会在哪里呢,难不成是饮食?

        可这饮食宫里可并无记录,沈宴珩垂头看着那本用药记录,心里想着,改日进宫,需得好好走一趟太医院。

        抬头见福伯正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他瞬间知道了福伯在想些什么,沈宴珩只收起用药记录,“您老也别忧心,现在,也算是好了。”

        福伯点点头,偏过脸拭了拭眼泪,“殿下福大,肯定会好起来的,这世上,总不能全是那黑白不分之人吧。”

        没由来的,傅云黛趴在院墙上朝他笑的那张脸猝不及防闯进沈宴珩脑海。

        他愣了下,突然想起,傅云黛到京这么些日子,难不成也没听过自己的传言吗?是不是因为她没有听过,才敢同自己这样来往。

        沈宴珩觉得自己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扯了一下,微微痛着。

        福伯不知道自己一句话让沈宴珩心神不宁起来,问道:“殿下,快到午时了,要布膳么?”

        沈宴珩摇摇头,“去把打好的那只簪子拿来吧。”

        福伯微怔,应了声“好”,便去拿了。

        福伯因着那荷花坠是青玉制成,也选了只通体青绿的簪子,那荷花坠用银描边,又在簪子尾部用银融了一圈包上,两者间便这般相嵌而成。

        “老奴原本以为这荷花坠嵌在男子簪子上会显得秀气了些,现在看来,倒是相得益彰,好看得很。”

        相得益彰?是这样吗?

        沈宴珩把玩着那只簪子,细细打量。

        敛秋进来,向沈宴珩行了个礼,“殿下,今日一早,姜家姑娘就上了马车往弘法寺去了。”

        敛秋昨日就被沈宴珩吩咐将信送到姜家五姑娘手上,又一直看着姜家门口,看傅云黛究竟有没有出门,今日早上看到傅云黛出了门,一路跟到弘法寺,便回来禀告沈宴珩。

        若说敛秋前不久被殿下派去姜府去送药时,她还不知道是为何,那么昨日再一次去给姜五姑娘送信时,她就忽然开窍了,那五姑娘或许就是趴在院墙上的那位姑娘,让殿下撇了正事亲自过去偏院的那位姑娘。

        听到敛秋的话,福伯和沈宴珩眼中同时闪过一抹惊讶。

        前者是因为听到殿下竟会派人去关注一个女子,后者则是因为傅云黛真的因为一张纸条就相信自己去了弘法寺。

        沈宴珩又看了眼手中簪子,“你们退下吧,叫卫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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