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通，猝，穿

刺眼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照得人的脑子一片混沌。

        周惜乐紧紧皱着眉头，感觉眼前有一片耀眼的白光，快把他亮瞎了。

        “嗯……嘶！”

        他本能地抬手遮住双眼，胳膊传来一阵剧痛，接着后脑勺也痛起来。

        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他就支起身体想坐起来。

        “哎呦，我靠！”

        周惜乐疼得龇牙咧嘴，噔的一下又躺了回去，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骨折了，刚才那一下差点没把他送走。

        身下的草地柔软，他躺在上面，静静地缓解疼痛。一只蜜蜂飞过来，停在他脑门上，周惜乐一巴掌拍飞，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嗯……做梦呢这是？

        头顶晴空万里，身下绿草如茵，四周树木茂盛，时不时清风吹过，带来一阵油菜花的香味。

        这么美的景色，对于周惜乐这样一个资深宅男来说，大概真的只能在梦里见到。

        身上的疼痛感渐渐减轻，周惜乐缓缓撑起身体站了起来，立马就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住了。

        远处青山绵延，层峦叠翠，山腰云雾缭绕，宛如仙境。近处，田野辽阔，形状各异，一片片金黄色的油菜花田点缀其间，令人眼前一亮。

        周惜乐此时觉得，等他醒来后，怕是要写一篇现代版《桃花源记》才对得起这个梦了。

        他沿着草坡往上走，走到一条田垄上。不远处的菜地里，有人在弯腰耕作。

        周惜乐扶着腰慢慢走近，那人穿着件灰布短衫，头上带着深蓝色头巾，腰间系着白色腰带，一双草鞋放在田岸上，那儿有一头水牛在吃草。

        耕作的中年汉子似乎感到后面有人，便回头一看，笑着喊：“哟，周家哥儿！”

        “嗯，六贵叔。”

        周惜乐说完，立马就捂住嘴意识到了不对劲。

        六贵叔？

        六贵叔是谁？

        这不是在梦里吗？怎么跟真的一样？

        周惜乐眼前一晃，脚下一个趄趔差点摔倒。他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的脑袋就开始疼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一幅幅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走马灯般从脑海中闪过，周惜乐抱着头蹲下来，紧紧闭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平息下来。

        “周家哥儿？周家哥儿？”

        周惜乐抬起头，看见六贵叔站在田岸下，担忧地看着他。

        “你咋了？”六贵叔问。

        周惜乐摇摇头：“没事，六贵叔，我先回去了。”

        他沿着脑海里——那条不知道走过多少遍的路走回家。

        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周惜乐愣了愣，感觉有点不自然。经过刚才的事，他已经意识到，这好像不是一场梦那么简单了。

        他现在还是“周惜乐”，但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他虽然是个死宅，但因为从小就爱看各种漫画，因此什么稀奇古怪的情节都看过，可他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剧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周惜乐越想越气，懊恼地蹲在路边。

        他以前……不，应该说是前世，是一个漫画家，最初以一部校园纯恋处女作拿下年度新晋漫画奖。而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看漫画，画漫画，改稿，交稿，反复循环。

        穿越到这里之前，其实也就是半个小时之前的事，他通宵改稿，改完之后打算睡觉。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洗脸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布满血丝，红得极其吓人，慌张之下不小心打翻了洗漱台上的牙杯，他弯腰下去捡，一股热流涌上脑海，接着就眼前一黑，来到了这里。

        果然还是通宵的锅！

        周惜乐咬牙，如果不通宵的话……算了，他颓废地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继续往家走，走到家门口时，看着眼前有些老旧的木门，深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院子里没人，周惜乐轻车熟路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房间很小，在院子的西北角，里面只有一张床，准确地来说，这都不能算床，两头堆了几块砖，上面搭了几块木板，垫一层薄薄的铺盖，就完事了。

        周惜乐坐到床上，床板就立即嘎吱嘎吱响，低头看着床板中间承重弯下去的弧度，周惜乐不禁有点担心，这床板半夜睡觉不会塌吧！

        不过一时半会儿管不了这些，他把鞋子脱下，挽起裤脚检查腿上的伤势。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他就想起了原身身上发生的事：他原本是在野坡上打猪草，结果不小心踩到石头摔了下去。

        怪不得，周惜乐轻轻地摸了摸后脑勺，不摸没感觉，一摸真是吓死人，不仅疼，还鼓了一个大包。

        他挽起衣袖，在手臂上看到了星星点点的几处淤青。

        这些难道也是摔的？可怎么看也不太像啊。

        这时，门外走来一人，周惜乐抬头看去，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是原身的继妹，周兰。

        “你怎么回来了？”周兰斜眼看着他，往身后的院子里瞟了一眼，“哼，不是让你去打猪草吗？不会是想偷懒吧，我这就告诉娘去！”

        她身上穿了一条鹅黄色的长裙，头上带着粉色头花，皮肤白皙，脸蛋圆润，看上去倒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美人，只不过，周惜乐很清楚她的内在为人，所以根本不会被她娇憨的外表迷惑。

        周兰气势汹汹地到堂屋里找严氏，可严氏刚才出去了，把周兰急得到处找。

        “娘，娘！你在哪儿？周惜乐他偷懒！他没打猪草回来！”周兰边找边在院子里大喊。

        周惜乐听到她的声音，不以为意，自顾自到院子里打了一盆水，回房间擦了身体，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打开门时，严氏迎面就撞上来。

        “啊！”

        周惜乐一个没抬稳，盆里的水全部泼在严氏身上。

        “周惜乐，你造反呐！？”严氏又怒又惊地叫道。

        周惜乐也没好气道：“这能怪我吗？明明是你自己不长眼睛撞上来的。”

        “什么？”严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个小崽种，还敢顶嘴是吧？”

        严氏说着脱下左脚的布鞋就朝着周惜乐飞过去，周惜乐飞快转身把门关上，任凭严氏在外面发疯似的拍打。

        “你给老娘出来，小杂种！你出来看老娘打不打死你！开门！快点开门！”

        周兰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上前劝道：“娘，你先去换件衣裳吧。”

        严氏穿上鞋，愤愤地朝门上踢了两脚，这才转身回房换衣服去了。

        严氏走后，周惜乐打开门，把木盆放回院子里。

        天边，太阳慢慢下落，远处山峰上漂泊的云朵被染成淡金色。

        严氏出来筛米喂鸡，看见周惜乐站在门口发呆，冷笑一声：“怎么，还想等你爹回来告状啊？看什么看，还不过来帮我喂鸡，没眼力见的！”

        周惜乐揉揉耳朵，严氏骂起人来，声音真是刺耳。

        “周惜乐，你聋了是不是？”严氏见周惜乐没有动作，抬头就吼。看见周惜乐一瘸一拐的走路之后，便更加生气。

        “你长能耐了啊，还学会卖可怜了，装什么装呐？一天到晚活儿也不干，打个猪草也打不回来，净知道气人，等你爹回来了，我就跟他好好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居然敢顶撞我。”严氏越说越来劲，周惜乐懒得跟她泼妇骂街，回房间整理床铺去了。

        下午他试睡过这张床，床板硬，床架也不稳，几块床板随时都能滑开。原身居然在这样的床上睡了那么多年，日子过得有多苦可想而知。

        他想了想，不如把床板直接放在地上打地铺得了，这样或许他还能睡个安稳觉，不用担心半夜床塌了或者从床上掉下来。

        周惜乐把木板下的转头挪开，将床板放在相对平坦的另一边，然后把铺盖盖上，虽然依旧不舒服，但是至少躺得踏实。

        等他弄好床出去，原身的爹已经回来了，正在院子里洗脸。

        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蹲在他身旁，洗完脸后，他把那孩子抱起来，笑眯眯地往屋里走。就在踏进堂屋的前一刻，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周惜乐。

        周惜乐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径直走了过去。

        “爹，你回来了。”周惜乐搜索了一下原身和他爹相处的场景，有点别扭地照着说道。

        其实，下午跟严氏说话时，他就应该注意到自己的言行，只不过那时情况紧急，又加上严氏实在太气人，他一时也没注意到这点。

        “嗯。”周大志应了一声，抱着周轩跨进了堂屋。

        严氏在做饭，听见外头的动静，就走到门口跟周大志抱怨道：“老周你今天可算回来晚了，没瞧见你养的这个好哥儿干了些什么事儿。出去一天，一根猪草没打，反倒把篓子也丢了。回家还跟我作对，把我泼了一身的水！”

        周大志扭头就问：“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周惜乐听他一副质问的口气，心里忽然就有点不爽。

        周大志沉着脸，奈何他没有一副能唬住人的样貌，一张老实巴交的圆脸再怎么黑，也震慑不住人。

        “你娘说的这些……”

        周惜乐干脆把话头抢过来：“哦，她说的那些啊。我确实没打猪草，因为摔了一跤，走不动了。嗯，她也确实被泼了一身水，不过是她自己撞到盆里去的。就这么点儿事。”

        “老周，你瞧瞧他这副德行，今天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现在怕了是吧，还敢满口扯谎，你说该打不该打！”严氏咬牙瞪着周惜乐道。

        周兰也凑过来火上加油：“爹，我也看见了。周惜乐偷懒不干活儿，还顶撞娘。”

        周大志明显相信她们俩的话，压着声音对周惜乐斥道：“行了，还不给你娘赔不是？”

        “呵呵，”他面不改色地冷笑，看着严氏道，“你们娘俩唱双簧呢？话都给你们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回周大志也觉出不对劲来，皱眉道：“你在说什么呢，她可是你娘！”

        “是吗？”周惜乐反问，他虽然还没有全盘接收原身的记忆，但至少严氏这个后娘是如何对待他的，已经毋庸置疑了。

        “你什么意思？”严氏忽然瞪向他。

        “你不配的意思。”语气里含着一丝厌恶，又对周大志道，“道歉不可能。不想多说废话，你自己爱信不信。”

        干脆潇洒地放完话，周惜乐转身走了。

        严氏指着他背影骂骂咧咧。周大志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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