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万潮

云璃被少年的回答弄得一哽，只好站在原地瞧着那几块其他的石头。

        屋外的男人低咳了一声，抬手扣了扣门。

        “川儿，吃了药可好些了？”

        魏陵川张口应答了一声，“多谢师尊关心，徒儿已经不疼了，这就去练剑。”

        “也不急于这时，你们收拾收拾，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待他们三人来到山门口时，依旧戒备森严，众人守着山门，严阵以待。

        云璃紧张地瞧着弟子去扯开少年的领口，白皙掠过，那肩膀处的大面积粉色伤疤映入了眼帘。

        “这是？”

        魏陵川整理好自己的衣袍，淡淡道，“小时候被烛火烫了。”

        云璃满眼复杂，他对自己可真狠啊，生生燎了那个水滴印记，也不知道疼不疼。

        想到这里，云璃回神后急忙在心里呸了几下，心疼这个邪魔干什么？

        自己心疼他，可谁又会为人界与妖界枉死的生灵心疼呢？

        感化他，才是拯救天下苍生的唯一法子。

        -

        万潮镇位于云霄山的山脚下，诸位弟子外出历练时都会经过这个镇子，也会时不时地前来采购物资。

        下午的万潮镇漫天华光，暖阳袭人，天色澄净。

        云璃与魏陵川跟在绛苏的身后，瞧着喧闹的集市人来人往，不禁弯了唇。

        她特别喜欢这烟火气，前些年曾偷偷从神界跑到过人间去，在一个小村子呆了一段时间，体验了柴火饭，又跟着村里的老黄牛犁了地，还亲手栽种了一棵槐树，可还未等它长高，自己便被二姐捉了回去，挨了大姐一顿打。

        以至于呆在神界里的日子，云璃还是憧憬着那段快活的时光，想着那棵槐树会长多高，想再吃一口那个老婆婆做的柴火饭。

        可一切都被一个人毁了。

        在那晚过后，整个人间都在一夕之间覆灭，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那个应泷！

        一想到这里，云璃骤然神色冷凝，双手紧握。

        魏陵川淡淡侧过头，似乎是感受到身边少女情绪的波动，“怎么了？”

        云璃面无表情，只是冷冷道了一句无事。

        男人站在酒楼挪不开步，瞧了几眼其他人桌子上的烧鸡，最后还是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店里，开了一个包间。

        “望霜刚刚入峰，理应摆个宴席欢迎一下，这家的烧鸡可口得很，望霜多吃些。”

        云璃坐在绛苏的对面，弯唇笑了几下，将手中的筷子触向了离自己最近的牛乳豆腐。

        滑嫩嫩的口感竟然比膳食坊的还要好吃，让她又多尝了几口。

        绛苏一喝上酒就爱唠叨，少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地听着他的教诲，垂眸恭敬地应下。

        男人面色酡红，叹了一口气，“要我说，锁魂灯丢了也好。”

        话音一落，刚才还在神游的二人皆瞪大眼睛去看他。

        “为何这么说？”

        魏陵川有些激动，耐不住先问了出来。

        “你们不知道，这云霄山的千尺寒潭下镇压了一条龙。”

        “早在上古时期，神龙穷节犯了天条，祸水东引，覆灭了三界，遭世人唾弃，被天帝派遣康衢帝君剜了龙骨，就此长眠。”

        “而在云霄山下镇压的那条龙名叫长樂，正是穷节的后代，它在三百年前被掌门施法镇压在云霄山底的千尺寒潭。”

        “而这锁魂灯便可以解除长樂的封印，想来这锁魂灯的丢失更像是有人解除这封印。”

        云璃听到这里，颇有些疑虑，“那为何师尊又说锁魂灯丢了也好？”

        绛苏苦笑一声，“我认为长樂无罪。”

        少年蓦然震惊看向男人，长睫不住微颤。

        “既然无罪，放了又何妨。”

        男人喝光酒杯里的最后一滴酒，用手拄着侧脸看向窗外的漫天余晖，迷离地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魏陵川低垂着眼睑，白皙修长的手捏紧了茶杯，沉默不语。

        云璃察觉到气氛的骤然微妙，便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想出去透透气。

        “去吧，随便逛，咱们今晚才回去呢。”

        不同于酒楼的幽静，外面的世界人声嘈杂，热热闹闹，让云璃没由来的兴奋。

        “这位小仙娥，快瞧瞧我新上的簪子与胭脂，可好看了。”

        少女扬着笑意，咬了一口手里的糖人，弯腰认真挑着这些首饰，在一众首饰堆里，一块玉石在缝隙间闪着光芒。

        “这怎么卖？”

        “只要三块灵石！”

        云璃点点头，还不贵，送给魏陵川刚刚好。

        卖首饰的摊位摆在万潮镇一家客栈的二楼窗户下，二楼包间敞开的窗户传来阵阵争吵声。

        “你非要气死你娘是不是？”

        “我不想太早成婚，娘你别逼我。”

        “你真是反了天了。”

        云璃抬眼瞥了一眼那扇敞开的窗户，伸手递给了商贩三块灵石，将玉石放在了储物袋中，又舔了一口糖人。

        还未等她转身离开，便感觉到头顶一阵风刮过，抬眼望去，少年扒着窗棂，直接跳了下来。

        径直坠向了云璃的身边。

        云璃瞧着自己原本在手里安然攥着的糖人在地面扑上了灰尘，皱眉叹了一口气。

        “白瞎了。”

        妇人扒着窗户边，大声朝楼下的少年嚷着，“谈隽泽，我看你能逃去哪里，等修炼大会结束，你赶紧给我休沐回家娶妻！”

        少年气红了眼，“娘！”

        “别叫我娘，我不是你娘。”

        窗户被蓦然关上，砰的一声，将云璃都吓了一跳。

        瞧见身旁的人抖了一瞬，谈隽泽这才移开了视线，瞧见是认识的云璃，本来带着怒气的脸强挤出了点笑意。

        “兰师妹。”

        云璃礼貌点头，抬眼打量了附近街道的其他卖糖人的摊位，打算同少年告别，再去买一个。

        谈隽泽低头看见那个早已被灰尘掩盖的糖人，霎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眸发亮。

        “兰师妹，我带你去吃甜的！”

        云璃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腕便被少年握住了，他的掌心发烫，不由分说地带着自己跑向远方。

        云璃怔然看向身旁笑得洒脱的少年，少年一袭锦袍，黑亮的头发被鲜红色绸带扎成了马尾，昳丽又鲜活。

        谈隽泽这人，还真是心大，刚刚明明是不开心的，现在却又这么开心，真是奇怪

        “兰师妹随便说想要个什么模样的，他都能做。”

        谈隽泽信誓旦旦地保证，将数十块灵石压在了饭桌上，又给云璃和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掌柜笑弯了腰，“仙娥可有喜欢的？我们这茶馆的师傅可是祖上三辈都是画糖人的，保证让您满意。”

        云璃眉眼弯起，打了一个响指，银光闪过，银狐瞬间趴在了自己的怀里，她将小狐狸捧起来给那师傅看，“画它吧。”

        小狐狸眉眼泱泱，趴在云璃的怀里，直舔自己的小爪子。

        小姑娘嘎吱一声就咬上了糖人的尾巴，让广白浑身都颤了一下。

        【殿下饶命！广白错了！】

        【很好吃呀，广白。】

        【呜呜呜呜，别咬广白的耳朵。】

        【我就咬。】

        谈隽泽瞧着云璃满眼欢喜的模样，便知道她很满意，脸上的梨涡也荡漾开来。

        “兰师妹可喜欢？”

        云璃点点头，又抿了一口桂花糕，“很甜，我喜欢。”

        “多谢谈师兄。”

        “兰师妹不用这么客气，我与你魏师兄乃是好兄弟，他师妹就是我师妹。”

        “别客气就对了。”

        感情是沾了魏陵川的光，云璃弯唇干笑了几声。

        又吃着嘴里的糕点往窗外看去，已然到了傍晚，楼下的灯笼点亮了许多。

        茶室的茶香四溢，广白用鼻尖嗅了几下，便扑通着身子离开了云璃的怀里，蹿出了帘子。

        云璃挑眉摇摇头，急忙制止住谈隽泽起身追赶的举动，“师兄莫急，它自己一会儿就回来了。”

        帘外的声音若隐若现，一只素净的手掀开了帘子。

        “哥，你在这躲清闲呢。”

        谈宁儿笑着说道，透着一股幸灾乐祸。

        身后的向子苓温柔抱着银狐，与向琉雪一同弯腰走进了茶室。

        云璃与众人打过招呼，瞧着坐在自己身边向子苓怀里的广白，狠狠地掐了一下它的耳朵。

        “你这鼻子还挺灵。”

        向琉雪含笑捧起那杯热茶，“广白真是聪慧，皇姐刚走到门口，它就扑到皇姐的怀里了。”

        云璃哼了一声，“真是个色狐狸！”

        谈隽泽护住自己手里的马蹄糕，详作恼怒，“谈宁儿，你是与娘一伙的，不配吃我买的果子！”

        小姑娘切了一声，伸手拿了云璃面前的桂花糕，捏了一块吃到了嘴里。

        “当真是小气，我不吃你手里的便是了。”

        谈隽泽一阵气急，皱着眉头别过脸颊在生闷气。

        云璃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身边从未有过同龄的玩伴，如今能遇上几个同伴，倒也是好事。

        “对了，望霜师妹，我与子苓还有琉雪约好每早一同练剑，你可要与我们一起？”

        云璃舔了舔唇，瞧着面前几双满含期冀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好的。”

        屋外冷风习习，屋内却是茶香满溢，温情可许。

        云璃笑弯了唇，随意看向窗外。

        少年站在不远处的街道，芝兰玉树，神色冷清，遥远的月光散尽，仿佛将他整个人都罩了进去，迎着月光，他直直看向云璃，所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云璃同少年招了招手，便歉意向众人道别，快步跑向了宽敞的街道。

        今晚的夜色摇摇晃晃，少年抿了几口师尊碗里的酒，口感辛辣，但感觉也还不错。

        月色朦胧，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一股茶香气，仿佛给她罩上了一层纱。

        “师兄，我有个东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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