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放心，你更厉害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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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渐起，暮色已至。
许彩没有多待，等她一吃完就收拾离开了。
半沉的天色下，她踏着昏黄的路灯铺下的路，脚步如灌铅般沉重。
回教室前，她先去了趟卫生间。
她用水洗了把脸，随即照上墙挂的镜子，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努力掩饰着自己不好的情绪。
直到自己满意了才走回教室。
可刚一坐下，身侧就突然冒出一个头。
席易政半扒在桌上，身子朝前倾去：“你心情不好啊？”
被看穿了心事，许木筱眼神有些闪躲：“没有啊。”
“那你怎么皱着眉？”
忘了。
她一离开镜子又不自主地皱起眉头了。
她强装镇定地松开眉心：“刚刚吃到了一个超苦的东西，喝了好多水，嘴里还是有那味。”
“我这儿有口香糖你要吗？”
“行！”
许木筱接过席易政递来的一条，打开包装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她低下头，拿了一份卷子铺在桌面上，佯装在写题，生怕自己再露馅。
十几分钟过去了，她的笔还停留在原位。
猝然间，一张便利贴划过她的手背贴在她的卷子上。
—老师让我辅佐你数学，但没让你发呆
嗯？
许木筱抬眸，惊愕地看向顾殇。
顾殇却低着头归心于自己的事，仿佛刚刚那张纸条不是他写的。
许木筱手中的笔总算有了动静，她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上：我没发呆。
然后递给顾殇。
不一会儿，纸条又被传了过来。
—我不是傻子
—好吧，是我低估了你的智商
—心情不好？
—有一点
—？
许木筱看着纸上的问号，笔却不动了。
她知道顾殇这是在问她原因，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也不想回答。
思肘了一会儿，她在纸上写下：顾同学，我是不是太过于活泼了？
—有错？
在看到这两字的那一刹，她眼眶霎红了一圈。
有错吗？
好像没错…
可是他们都认为有错…
她没回复他的问题，只是在纸上写下：谢谢顾同学肯抽空听我的废话，不发呆了，好好学习！
纸条上的对话没再继续。
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月考。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但这是她进重点班的第一场考试，她想考好。
也不得不考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竞争对手就多了一个。
—林娇。
她的堂姐。
两人明明不是同一届，却总是被林荣斌拿来做对比。
林娇高她一年，但不在同所学校里，她在市一中。
在林荣斌眼里，林娇从小就有一股穷苦的孩子早当家的魄气。
因为她的爸爸，也就是林荣斌的哥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社会垃圾，成天不干活只知道喝酒，每一次酗酒后遭殃的又只会是林娇和她妈妈。
林娇的学费她爸爸从没出过一分钱，相反，她都是靠着自己那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奖学金去付清的。
可她不同。
她读的是私立，学杂费一年至少也要三万。
许彩的工资不高，只能勉强满足家里的基本支出。
所以这些学杂费全都要靠林荣斌来付。
也因此，尽管她和林娇的成绩不相上下，可她就变成了应该，而林娇就是争气。
她知道，对于林荣斌而言，只有她的分数高出林娇一大截，她的努力才会被他认可。
这些话，也是许彩常对她说的。
隔日。
体育课上。
等做完基本的热身后，体育老师就让他们自由活动了。
姚蕴想打篮球，就让席易政去占了个场。
拉上许木筱一块儿，四个人不打，只是单纯的投篮。
不过主要还是两人女生投为主。
姚蕴以前没事的时候也会和他们一起打球，所以她投球还算是准的。
只是许木筱是碰都没碰过球。
虽然她运动细胞不错，但是球类运动她始终是一窍不通。
等轮到她的时候，她抱着个球，一直瞄着篮球框，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好的锚点。
她看人家打球的时候总感觉挺轻松的，可直到手真真切切触到球的那一刹才知道不是件简单事。
等了好半天，见她没半点动作，席易政上前一步：“别紧张，看准了投就行，投不中也行。”
许木筱抿唇，冲他点了下头，马尾辫一晃一晃的。
她学着他们的样子，双手高举想向后借力，结果没拿稳，球向身后抛去。
许木筱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因为她身后站着的是顾殇。
她慌忙地看向身后，只见顾殇反应迅速，一只大掌将球拍向地面。
呼—
活过来了—
在球弹起的瞬间，顾殇大手扒住，扔给许木筱。
许木筱自然是不负众望的接住了。
呼—
还算厉害—
许木筱转过身，打算再次发力。
在她好不容易酝酿好的那一刻，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建议你转个身再投，这样至少方向不会错。”
许木筱憋起的一股劲儿瞬间泄了下去，她不服地对身后那人说道：“我刚刚只是意外！”
不能再等了。
她猛地抓起球，朝着一个方向扔去。
很好！
球稳稳地擦过框底下的网…
嗯…
好吧…
理想和现实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她偷偷地瞥了顾殇一眼，他唇角提起一边，像是在笑，却颇有嘲讽的意味。
她是不敢再投了。
席易政捡完球回来要把球给她时，她果断让给了姚蕴。
嗯。
还是看别人打球实在些。
怕站到一旁会影响到姚蕴的发挥，她索性站到顾殇身后。
不得不说，姚蕴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连投五个球，中了四个。
许木筱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哇！”
“放心，你更厉害一点。”顾殇又措不及防地开口了。
嗯？
他这是…在夸她？
可下一秒他的话立马压下了她心里刚刚涌起的那一丝丝感激。
“你会反向投篮。”
“…”
真是…
怪可恶的。
可她又无力反驳，谁让他是高高在上的大神呢！
姚蕴又投了几球后，玩性也渐失，她索性把球扔给顾殇和席易政，让他俩投去。
自己则跑到后面配许木筱。
姚蕴：“晚上打算点个奶茶，要一起吗？”
“点哪家的？”
“半糖。”
“要！”
“半糖”是许木筱最喜欢的奶茶店。
“想喝什么？”姚蕴又问。
“青柠绿茶。”
“半糖？”
“嗯！”
“半糖”顾名思义就是这家店的所有饮品都是五分糖的甜度是最好喝的。
“钱我等会儿回教室再给你。”
“行。”
傍晚。
姚蕴让曹措帮她去校门口提喝的到食堂。
等他到时，其余四人已经打完饭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姚蕴把许木筱的青柠绿茶递给她，又把其他人的都分好。
忽地，曹措问了句：“我刚刚在校门口怎么见苏岑出去了？”
姚蕴：“因为她办的走读啊，你那么关心她干嘛？”
虽然她知道苏岑是曹措的女神，可从他嘴里听到别的女生的名字，姚蕴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平衡。
“我就问问而已…问问而已…”
“你就是色！”席易政一语道破真相。
毕竟苏岑可是公认的段花，那长相可以算得上无数男同学的梦中情人，明眸皓齿，一张小脸白净明艳，像是一朵野蔷薇，但任谁都很少见她笑，更多的是她独来独往的画面，因此她也收获了个清冷美人的称号。
但许木筱知道，苏岑骨子里并不冷，她只是需要适应的过程。
当初她也是花了半年的时间才和她混熟。
苏岑原本是和她住同一间宿舍的，但不知是为何事，第二天就搬出去了，临走前还和她说了一句：“不要总迁就别人，有时候也要想想自己。”
她知道，苏岑懂她。
又或者，她们是一类人。
一类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的人。
“就是。”姚蕴将头扭到一旁，明显有几分恼了，“我可听人家说她装清高呢。”
“那这绝对是谣言。”刚才还在帮她训曹措的席易政这会儿也开始反驳起她来了。
许木筱也点头附和：“嗯嗯，苏岑人很好的！”
一时间，姚蕴成了众矢之的。
她看向顾殇，似乎想寻求张能帮她的嘴。
结果顾殇冷冷扫过一眼：“与我无关。”
姚蕴眼睛一斜，小嘴嘟囔道：“我也就听别人说的。”
“不过…”许木筱视线落在对面的顾殇身上，“顾同学今天居然来食堂了？”
几人对许木筱这问话并不感到奇怪，因为顾殇一般下午的课一结束就到图书馆去看书，从不来食堂吃晚饭，不过他书包里时常会备着一个面包。
“对啊，哎，是不是面包吃腻了。”
席易政一手搭在顾殇的肩上拍了两下。
“滚。”
顾殇推开他的手，闷头吃饭。
晚上回宿舍时，还没过十点半。
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在给家人打电话。
他们学校刚开学时会给每个人发一把小灵通，不过除了打电话，别的事都干不了。
她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有时她也好奇为什么她们和家人间会有那么多话可以聊，所以她就会偷偷的听一些聊天内容。
大部分都很平常，几乎就是告诉他们今天吃了什么，今天上课发生了什么事，今天的周测考的如何。
每一件小事从她们嘴里说出都洋溢着幸福。
许木筱心里有些羡慕。
她也拿出小灵通，翻看着过往的通话记录，很快就翻到了头。
里面的每一段都不超过一分半，最短的只有十八秒。
或许，自己也可以像他们那样聊聊自己的日常。
她找到许彩的电话拨了过去。
好半会儿，那头才被接通。
许彩应该是已经睡了，因为当她接起来时，语气里全是含糊不清的困意。
她心里突然有些愧疚。
为了自己蓦然冒起的一个念头，就将许彩吵醒。
“什么事？”
什么事…
一时间她竟然忘了自己要和她分享什么了。
电话那头等了好一会儿，脾气有些上来，音量不禁提了几分：“说话。”
哦。
她记起来了。
“妈妈，我和你说，我今天喝了杯柠檬茶，很好喝。而且食堂还有大鸡排，超好吃！”
“嗯。”
没了吗…
只有这一个字吗…
也行。
“还有啊…”
“以后晚上不要给妈妈打电话好吗，你知道的，妈妈一醒过来就很难入睡。”
“好…”
猝然间，电话那头响起了一道粗壮的依旧是含着睡意的喊声：“大半夜的，打什么电话！”
“你女儿打过来的，又不是我打过去的！”
“你就不能出去接吗！”
“是，吵到你睡觉了！我还被吵醒了呢！”
又开始争吵了。
每天都是这样，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是这次，是因为她吵起来的。
她心里的自责逐渐加深。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打了。”
她匆忙挂断电话。
宿舍区已经吹哨了，黑漆漆的一片。
她躺回床上，被子蒙过头顶。
可此时此刻，她却全无睡意。
许彩和林荣斌矛盾大她向来是知道的，可她还是不懂事的拨通了电话。
她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
对不起…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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