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夏日微燥，窗外传来声声蝉鸣。

        农家小院里，屋后种一些竹。嫩绿的叶，青翠的竿，一片片，一枝枝，投下绿绿的浓阴。

        微风出来，满山的竹林随风摆动起来，绿色的竹林顶端，一波一波的飘过翠绿色的波浪。

        小院门口，几株月季趴着篱笆，将小院装饰成了一堵花墙，微风袭来，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

        篱笆里面是一户农家小院，一排是三间的土坯房子。中间堂屋，两边厢房。

        在正房的南边便是一间灶房，并一间小破屋。小破屋的屋顶是茅草做的，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倒。

        晌午时分的村道人烟稀少，只有零星的几个小童戴着草帽，去捉知了。

        这时，只见一个风姿绰约的妇人，身着素淡的蓝色衣裙，梳着妇人发髻，走进一看，妇人大约三旬左右。妇人肤色白皙，和普通农家妇迥然不同，不认识的定以为，这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当家主母。虽面容姣好，但是还是掩不住眉目间的几缕沧桑。

        妇人走入小院，走至屋门口，插锁落锁开门，一气呵成。少旬，妇人走出屋门，直直走向小破屋。

        “吱呀”，小破屋的房门被妇人用力打开。屋里的人仿佛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绿袖还在睡熟中，梦中的绿袖喜气洋洋，喝了辛苦打工攒钱买到的“豪华人生版”孟婆汤。

        绿袖忍不住喜笑颜面，等待着璀璨的人生。

        突然腰上一痛，睡梦中的绿袖猛睁开眼，就这么正脸直挺挺的对上了，对面是一张沧桑中带点风韵的妇人，此时对方手正伸在自己腰间，顾不上腰间的疼痛，绿袖瞬间呆傻，这，这不是自己周氏吗？看起来真年轻啊。

        难道是自己在做梦，绿袖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嘶”好疼。

        明明上一刻自己不是在地府投胎吗？谁能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见绿袖这么磨磨唧唧，妇人面上明显不耐。

        “大妞。中午你说不舒服，我体谅你让你休息一会儿，我去村头卖鸡蛋都回来，你还在睡着，你觉得自己像话吗？快点收拾好起床，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周氏如同机关枪一通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绿袖反射性“嗖”的一下坐起来，手就摸到膈手的东西，低头一看就是粗糙的席子和下面的干草，而搭在席子上的手，颜色比起枯黄的席子不遑多让。

        看着这枯瘦如柴的手，指甲苍白，不见一丝红润，明显是一双营养不良的手。再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瘦的像豆芽菜的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粗布裙，裙边儿都已经磨得开了花，腰带上有两三个补丁，看得出来缝的针口细密。

        上身还披着一件黑色的外褂，黑里透白，已经成为了深灰色，开线的地方都被细心的补好了，虽然粗糙不已，但胜在衣物整洁清爽。

        啊这，不就是七八岁时候的自己吗？

        上辈子太远了，绿袖开始搜索记忆深处关于这个时间段的事情。

        隐隐约约，只记得自己七岁多来的周家，那时候应该是正月里，再看看现在的时间，听着外面蝉鸣和一阵阵的热浪沿着敞开的门口铺面而来。

        这会儿应该就是自己八岁的时候了，刚刚来周家半年左右。这个时候应该是自己已经和周氏产生隔阂，周氏不在像开始那般，对自己温柔相待。

        刚才那个半老徐娘，风姿绰约的妇人，这就是自己刚到周家，那个年轻温柔的周氏啊。

        周氏是寡妇，关系好的叫她秀才娘子，因为周氏先夫是这个村子为数不多的秀才。

        关系不好的，私下悄悄叫她周寡妇，这个明显含着不善意的词，是的绿袖也是那个不善意的人之一。

        想想上辈子自己悲惨遭遇，绿袖心里暗自较劲，梁子大了呀。

        当然明面上，绿袖还得狗腿子的叫娘，关于绿袖和周氏的恩怨，绿袖可以不吃不睡的讲上三天三夜。

        外人总是说大丫是个有福气的，遇到善良的婆婆。对了这个时候绿袖还不叫绿袖，叫大丫。就是这么乡土气息浓厚。后来自己要求改名字周氏不同意，绿袖深以为周氏用心险恶。

        从小在街头乞讨的大丫早就练就了一颗钢铁心，心眼多也忒多，嘴上唯唯诺诺，心里想着法的偷懒。但是饶是如此，在和周氏的斗法中总是屡战屡败。今天就是大丫因为中午在田间除草太累中午，中午故意当着村人面前晕倒，才争取来中午休息的机会。

        发呆的一会儿，外面的妇人的声音传来：“还要我二请三请才能出来吗？大郎今天下午回来，还不快点过来帮忙把帐子清洗，拆洗被子一下。”

        来不及多想，绿袖赶忙走出去，要不然今天就得没完了。这个时候的绿袖还没有太多底气，害怕把周氏给惹急了。

        赶忙来到院子，在石桌上，周氏正在拆开被子，准备浆洗。看着这个场景，绿袖突然想起，前世好像也是有这么一遭。

        前世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来着，对，好像也是周氏说把被子拆洗一下，被芯在院子晾晒，自己偷懒没看天气，然后就是下午突然下雨了，导致自己的便宜相公晚上没有盖的。

        周氏心疼儿子，再加上对绿袖颇多不满，惩罚绿袖不能睡塌上，八岁的绿袖，那可是铮铮铁骨的性子，你侮辱谁呢，不睡塌上是吧，那我就睡地上。反正就是头可破血可流，是好汉就不低头。

        周氏气笑，故意激绿袖，你要是硬气，就干脆被子也不要盖了，正好大郎也没得盖。炮火性格的绿袖一点就炸，直接说好。周衍之看着自己母亲和大丫对上，连忙劝架，奈何两边都不理他。只得无奈打消念头。

        也是绿袖运气不好，那场雨一直连续下了几天，直到周衍之走都没有停，绿袖也就这么硬挺了三天，结果果然感冒了。

        绿袖不服软，周氏也没有请大夫，后来绿袖发烧都要烧糊涂了，高烧中的绿袖哭着喊痛，最后周氏才请村中郎中配药。

        这场战争以绿袖败仗结束。同时绿袖也明白了个道理：周氏这个女人铁石心肠，千万不要和她硬刚。

        想起上辈子自己的悲惨经历，绿袖心安理得的放弃提醒周氏下雨的事情，就让她后悔死。

        想起自己上辈子看了大夫，周氏这个周扒皮居然还给自己账单，要求自己付药费，最终自己打了一个月猪草才还完。想想自己一贫如洗的包袱，看来得攒点钱，万一反生什么意外，可以不用求人。

        绿袖突然觉得忘记什么主要的事情了。

        绿袖心里“咚”的一声，那个花了自己的几百年积蓄的“孟婆汤”，完了，全完了，辛辛苦苦攒了几百年的钱，好不容易买的地府“豪华人生版”孟婆汤，准备下辈子躺赢。

        心里咆哮过无数只“草泥马”。别问绿袖怎么知道羊驼这种生物的，问都是辛酸。

        这年代地府也搞虚假宣传吗？这样子欺骗消费者真的好吗？

        说好的温柔漂亮的妈妈和儒雅英俊的爸爸呢？说好的含着金钥匙出生在人生的起跑前呢？说好的躺赢人生呢？

        不行，这个得好好问一下地府怎么回事儿。

        绿袖挽起袖子，坏心眼的问：“娘，您看今日天气这么好，是不是把娘床上被褥也拆洗一下？”周氏探寻的看了一下绿袖：“今日怎地如此勤快？你有这么善良吗？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绿袖忍住鸡皮疙瘩，抱住周氏的胳膊娇声解释道：“娘，大丫只是因为愧对娘，今日午时睡过，让娘操劳，心里过意不去，反正洗一个也是洗，多洗几件省的娘自己辛劳。”

        周氏可能被绿袖恶心到了，浑身抖了一下，甩开绿袖的胳膊说：“注意礼节，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样子，这次是你自己要洗的，洗不完不要吃晚饭了”。

        绿袖心中小人叉腰仰天大小：“哈哈哈，叫你唠叨，恶心不死你，等着吧，今晚都别睡好了”。

        三两下地把周氏的被褥拆开，拿到井边，开始捶打衣服。

        话说这个时代洗衣服真的很累，先用草木灰浸泡衣物，好点的用皂叶捣碎。平日周氏和绿袖都是用草木灰，只有周衍之的衣物都是使用皂叶清洗，带有淡淡植物香气。周氏虽然为人虚伪苛刻，但是对于儿子是真的心疼。

        周家并不富庶，孤儿寡母，好在周衍之，也就是周氏独子，自小聪颖，在周家一族鹤立鸡群，因此孤儿寡母多受照顾。周家在周家村是大族，乃前朝兴旺家族，后因前朝覆灭，整个家族搬至周家村归隐，一直寻找机会再入朝堂，周衍之的崭露头角，让整个宗族都对周衍之抱有期待，期望周氏一族可以再入朝堂。

        周氏平日和绿袖唇枪齿剑，刀影相见。但是对外都是温婉大方，端庄优雅，周氏众人无不称赞，是周家未出阁女子和新妇的楷模。

        思及此，绿袖放弃了和周氏硬对上的打算，前世自己也是扮乖乖，暗地里和周氏别苗头，真正和周氏对上，还是嫁给周衍之以后。目前先走一步算一步吧。先把今天对付过去，得找地府问问怎么回事儿。

        好在周氏和周衍之是爱洁之人，床褥还算干净，绿袖没有花多少功夫就洗完床帐，和被单。等晾晒好，又把被子中的棉花放到竹簸箕在院子晒好。心里期待，赶快下雨吧，心中的小人向各路菩萨祈求。

        浆洗完周氏和周衍之的床帐被褥。绿袖赶快开溜，“娘，我去山上看看，今日大郎哥回来，我去山上打猪草，看看能不能在山上采点野菜回来。”

        周母正在打理菜园，心中虽然疑惑这个死丫头今日为何如此上道，看着绿袖背着筐子的瘦弱背影喊道，最近一直忙地里，“眼看着猪圈的猪有点掉秤，你多打点回来，不着急回家。娘身体弱，最近辛苦你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绿萝心中吐槽。看看自己这身无二两肉的豆芽菜身体，到底谁弱啊。

        离开周氏眼底的绿萝走在乡村的小道上心情无比舒畅。

        离开前，周氏去厨房拿了半个馒头和一个装了水的竹筒。

        看到馒头，绿袖就想到自己因为个馒头噎死，无比心呕。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死法。想当年，自己因为这个死法被无数次被鬼嘲笑，周氏真的很可恶，每当看到周氏，绿袖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狂暴。

        虽然周氏没有直接害死自己，但是也是间接的凶手。

        别人偷吃东西，神经病才站人家身后，吓死人好不好。

        不要不相信，过来人绿袖告诉你，真的会死人，不过不是吓死的，是噎死的。

        回忆前世自己短暂的一生，绿袖觉得心好塞。村人踩出的山路的很平坦，不宽的路径，两边青草，野花，树木，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往前走了大约五百米只有，渐渐到了山脚下。山脚的林里发出长短不一的蝉鸣，伴随着三两声清脆的鸟叫。

        观察四周无人，绿袖仰天长啸：“啊-------”。这一叫，惊起一林飞鸟，嘈杂的林中少了鸟叫，只剩下沉郁的知了声。喊完顿觉舒畅，神清气爽的在林间游走。

        看着一大丛猪草，绿袖仿佛看到了喷香流油的红烧肉，“滋溜”绿袖吸了一口快要流下的口水。欢快的跑向猪草，突然，前方草丛中有个毛茸茸的耳朵，“哇”绿袖来不及想，直接反射性的扑了过去，结果扑了个狗吃屎。

        那个毛茸茸的小东西直接嗖的一下从绿袖眼前跑走，绿袖想要追过去，但是对方速度太快，没办法只能放弃，乖乖的打猪草。一边打，一边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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