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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银子


祺穆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许久,心底冒出阵阵寒气,而后坠落悬崖。

        祺穆伏地叩首,声音低沉:“儿臣领旨,谢父皇!”小麂上前搀扶祺穆,祺穆忍不住咳了几声。

        引得小太监又特意看了一眼羸弱的六殿下。

        这位公公宣读完圣旨立即返身出了残珏院,未停留片刻,领了这个差事他心中本就有怨气,失宠皇子的圣旨,竟然要他来宣读。

        其实皇上早已忘了祺穆,如今祺穆大婚还是记录宗谱玉蝶的史官前几日提醒皇上:“皇上,六殿下年已十六,本该去年娶妻立府,今年是不是该办了?”

        “六皇子,穆儿……”多年未见,多年未听人提起,纵使有了十几位皇子,皇上还是瞬间想起了他的名字,眼中有些伤感,随后正色道,“过的真快,都十六了,找个好人家的女子尽快办了吧。”

        史官回道:“回皇上,奉天司郎中之女苏禾,年十五,温婉恭孝,相貌出众,尚未婚配。”

        “苏禾,倒也是才情出众,择个吉日,让二人大婚吧!”其实皇上哪里知道苏禾是谁。

        “是,皇上!”

        果然是落魄皇子,其他皇子选妃,大多是高官之女,还要再百里挑一,祺穆的王妃确是一个五品史官的女儿。

        不论如何,这对小麂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小麂欢欣雀跃:“殿下长大了,都要娶妻了!”她开心的差点蹦起来,“我们可以出宫了!”

        “是,可以出宫了”祺穆仰头看着墙外的天,眸色阴暗,并无半点笑意,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随意指个婚便出了宫。

        今日发生的一切与他所料丝毫不差,他曾急切的盼望着这一天,可这一天真的到了,却觉着自己还未做好准备,他有些承受不住,心里涌出难言的滋味,只觉着那心乱如麻中泛着针扎,密密麻麻的疼。

        偏头看看身旁的小麂,跟了自己整整十年的小麂,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刻进自己生命里的小麂,话涌到嘴边,却不知说些什么,仿佛说什么都不对。

        小麂心底长舒一口气,这些年她就盼着祺穆平平安安的长大,然后娶妻生子,这些年她深怕自己一个不经意把小小的祺穆搞丢了,进残珏院之前她没带过祺穆,初时她也是战战兢兢,不过是装出一副老练的样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祺穆依旧回不到进残珏院之前的样子。

        这是小麂心中唯一的芥蒂和遗憾:“奴婢读书少,只有近几年才读过些医书,却也与这个世道所认同的不一样,奴婢兴许就是这个世界的离经叛道,终究没能将殿下引向更好的地方,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该让娘娘留下刘嬷嬷的。”

        祺穆偏头看向小麂,喉间滚了滚,良久,沉声说:“非你不可!”

        小麂抬头对上祺穆深邃的双眸,半晌才回过味来,不可置信的说:“真真的?”

        祺穆真诚的点头。

        小麂这才笑了起来。

        祺穆眸中意味不明:“你可有想过出宫以后做什么?出宫后我还你自由身。”

        “自由身?”小麂使劲想,她从未感受过自由,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是不是比待在祺穆身边更让她向往,想了半晌,“殿下是不是不想养着奴婢了?不想给奴婢月钱了?”

        “我没有”祺穆长叹一口气,她都在想什么?

        “奴婢这辈子都是要侍奉殿下的,是不是自由身于奴婢来说无异,倒不如不要自由身,殿下还得给奴婢发月钱呢!”

        “你可曾想过嫁人?”祺穆涩滞的说,“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我给你挑个好人家吧!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必跟着我在这皇家受辱了。”

        受辱一词虽然严重,却又是事实,祺穆不忍心小麂日后跟着自己冒险,可心底却也不想让她走。

        他也不知为何要问出这话,他明知道小麂此时定不肯嫁人。是想听她亲口说愿意留下来,给自己的私心一个理由吗?

        “嫁人?奴婢才不嫁,奴婢要一直跟着殿下。”

        清甜的娇声流入祺穆耳中,柔柔的敲在祺穆心上,他对自己生命里所有的东西都不确定,除了小麂,有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安全感,祺穆唇角不由得扬起:“你已经侍奉我这么多年,还没够吗?”

        “自然,殿下这么乖,也怪好玩儿的。”小麂笑了起来,往回想想,这些年祺穆就像一块儿粘土,她怎么捏都成。

        祺穆偏头望着小麂,神情复杂。

        小麂道:“殿下,去了王府给奴婢分个小厨房吧,奴婢好做药膳。”

        “不必了,这些事以后你不必亲力亲为,让下人做就好了。”

        “奴婢就是下人啊,而且奴婢自己做惯了,交给旁人不放心。”

        祺穆面色一沉,他想与小麂并肩站着,可是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将她拉出来,就像她将他从地狱中拉出来一样。

        只是道:“不用了,我的身子大好了,真的,而且都说是药三分毒嘛,还是少吃为好。”花花草草的味道,谁吃谁知道。

        “奴婢这算不得药,都是些花花草草做到了饭里,奴婢知道药补不如食补,咱们这最多算个药膳。”

        祺穆绞尽了脑汁不知该如何拒绝。

        小麂继续嘀咕着:“真的好像做梦一样,初来此处时处处不适应,结果这一晃竟然都过了十年了,还有些舍不得了。”小麂环顾自己亲手收拾出来的小院。

        “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那个小灶台,还有这房子,好不容易修补好了,我们又要走了。”

        “奴婢小时候去过街上,模模糊糊的记得那里很热闹,有很多人,也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样的?”

        “殿下,你说我们走了还能再回来看看吗?你说,还会有其他人住进来吗?”

        祺穆未答,他也不知道答案,他的记忆里除了残珏院就是学堂,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从未见过,甚至这个皇宫他都不熟悉。每一条路,他似乎都忘了个干净。

        对于出宫,他虽有欣喜,也有害怕,担心自己做不到,担心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和韬晦还不够,那可如何是好?在跃跃欲试里不免夹杂着一些胆怯。

        这些年他一直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曾参与过宫里任何的文学会武学会,不曾见识过文学大家,不曾见识过武艺超群的将军,不曾见识过众人的学识与品德。他只能日日苦读苦练,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处在什么位置,与众皇子相比如何?他们可都是经过文学大家指点的,而且不出意外,定是去过不少战场,也参与过不少政事。

        前路漫漫而他两手空空,该如何走?

        如同小麂对自己医术的判断。

        二人在各自的里领域里如同独自夜行,漆黑的道路,不知走到了何处,也不知方向对不对。

        “出宫就能找个大夫好好瞧瞧殿下的身子了。”小麂道。

        “你对自己的医术这么不自信吗?”

        小麂倒也承认:“嗯,奴婢一直不敢对殿下用药,即便用也是特别保守的药,奴婢也不敢妄言殿下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出去赶紧找个正经大夫瞧瞧才是正事。”

        祺穆自觉的想成小麂是个“不正经”的大夫,确实,前几年动不动就让他脱衣服,确实不太正经:“你研习医术也有四年多了,可是你这四年完全抵得过别人八年,可能医术确实不及宫里的太医,但你绝对是治疗我病症的良药,任谁都不及你。”

        小麂听的开心。

        “殿下,出宫以后我们是不是就有钱了?”

        祺穆侧首,带着些疑问:“你缺钱?你没有月钱吗?”

        “当然有月钱,奴婢是说,是不是有更多的钱了?”

        “你要钱做什么?”

        “不做什么,奴婢还能做什么?给了钱奴婢都不知道怎么花,而且奴婢就不到一百两银子,也不知道能买些什么?”

        “你有一百两?”

        “是啊,每年六七两的俸禄,这些年奴婢一文钱都没花过,也不知道去哪花,加上奴婢之前攒的一些钱,差不多吧!”

        小麂完全不知道任何东西的市价,对钱也没有概念,只知道钱是个好东西。祺穆倒是从书上看到过历朝历代的税赋,粮食和其他东西的市价书上也会提到,他牢记于心,他知道一百两不算小数目,不过以前他没有爵位,也没有俸禄。

        “你攒的银子不少嘛!”祺穆道。

        “可是奴婢攒了这么多年才不过一百两,皇上一赏就赏了殿下千两,奴婢得一辈子才能挣到那么多钱!”

        祺穆一笑,毫不犹豫:“送你了!”

        一千两,正好是她口中一辈子的钱。

        此前他什么都做不了,现在既然有东西能让她开心,那就把能让她开心的全都送给她!

        小麂两眼放光,嘴角都要扬到耳根了:“真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

        “一千两都给吗?”小麂已经不可遏制的笑了起来,眼里尽是期待的望着祺穆。

        “都给!”祺穆笑看着小麂,目光温柔。

        小麂当时就蹦了起来,笑声传遍整个小院,传出甬道,消失在上空。

        祺穆从未见她如此开心过,虽然他的心底苦涩,可是看着欢蹦乱跳的小麂,也不由的笑了起来。

        接到旨意后祺穆日日难眠,他心里压的事情太多了,他这么多年的隐忍,不甘,母妃的冤情,还有现在任人摆布的身不由己,还有小麂,每一样都让他心如刀绞。

        小麂也夜夜辗转难眠,眼看要离宫了,她一直在想该不该告诉张全自己的身份,这么多年的交情,自己却一直未向他坦白过,离宫后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可是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殿下安分守己,在残珏院住了十年,倘若张全知道她是殿下的人,岂不就认定殿下这些年并不十分安分,况且,她还从他那里拿了药罐,他定会对殿下是否真的体弱智弱起疑心。

        她不是信不过张全,只是事关殿下,她不肯冒一丝风险。

        不过在离宫前还是要去道别,毕竟除了祺穆,在这宫里她只认识张全一个人了,而且他们相交多年,张全也是真心待她。

        这日夜里,祺穆在房间听到开门的声音便知道定是小麂又跑出去了,他起身走到窗口看着小麂留给他的背影,自知道自己的婚期后,看小麂的眼神里也带着隐忍,看着她的笑颜,总会莫名的心疼,酸涩到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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