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冥渊裂谷

“我们……我们这样做真的没关系吗？宋司班她……她不会有危险吧？”因着害怕说话结结巴巴、颤颤巍巍的人，正是给宋寻传话的云峫。

        “夕晚亭那个地方能有什么危险，我们不过是小小地捉弄她一下，让她换个地方等不到人而已，你怕什么？”楚玲狠厉地瞪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对他胆小怕事的反应表示鄙夷。

        “可夕晚亭边上便是冥渊裂谷，万一……我是说万一不小心……”万一不小心掉下去，恐怕是神魂湮灭，尸骨无存。云峫还未说完，被楚玲疾声打断。

        “万一什么？真有万一那也是她命相不济，天生有此灾祸。你也说是不小心了，那么她即便掉下去也怪不得旁人！”她的声音尖细，眸中迸发出阴毒的光，死死盯着云峫，“我告诉你，给我把嘴巴闭严实了，倘若胆敢泄露出半分，你干的那些事可就瞒不住了!”

        “楚师姐，我不说，我不说，求你……求求你别说出去！”云峫慌神中拽住楚玲的衣袖苦苦恳求，却被她嫌恶地一把扯开，本就瘦弱不堪的身体一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别说出去？你们都干了什么？”

        “付……付师兄！”清冽如雪的声音甫一入耳，云峫顿时心虚不已，转身看清来人后不禁怛然失色，两股战战。他无法直视那人的眼睛，不自觉地退到了楚玲身后，惶恐不安地将目光投向别处。

        意识到事情蹊跷，付云中几乎把玄天学苑翻了个遍，每个宋寻可能会去的地方，灵植苑，法阵楼，炼丹房……藏书阁里里外外也都寻过，却丝毫不见她的身影。

        他越来越着急，越来越心焦，甚至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后来在一个天璇班女弟子那里得到消息，说是曾看到云峫去过宋寻的小院，之后宋寻便出门了。

        所以他也一直在找云峫的下落，没想到刚碰上，居然会适时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付师兄，我们没说什么啊，只是寻常的闲聊而已。对吧？”楚玲朝他使眼色，云峫不敢接话，苏瑾便在一旁附和搭腔，“是啊是啊，闲话，闲话而已。”

        “付师兄怎么有空过来了？”楚玲立刻凑上前去，换上讨好的笑容，全然不同于此前的尖利刻毒。

        只是付云中压根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她，他直接漠视楚玲的存在，双眸紧盯着云峫不放，径直走上前。

        云峫只觉有道无形却强大的威压朝他袭来，令他不寒而栗。

        楚玲敏锐地察觉到云峫的畏惧，担心他会失言，于是拦在他和付云中中间，妄图以此转移付云中的注意，“付师兄……”

        “让开。”直截了当的两个字，尽显肃杀之气。

        “我说让开。”付云中不耐烦地再度启唇，楚玲才不情不愿地让开路，捏着的拳头松了又紧。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就紧紧攫住云峫不放，锐如刀锋，“有弟子看见你今日出入宋寻的小院，可有此事？你把她诓去哪儿了？”

        他从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也从来不会弯弯绕绕，他一字一句地问，威慑十足，让人不容抗拒。

        云峫身子一哆嗦，动了动唇，再看了两眼面前的这张冷峻面孔，终于还是绷不住了。他的双目微红，战战兢兢地交代：“宋司班她……她去了夕晚亭，付师兄，我不是……”

        付云中没空听他多余的解释，他当然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如若宋寻有什么意外，他自会找他们算账，不急这在一时。

        他面色阴沉，急匆匆往夕晚亭赶去，祁震墨辛紧随其后。云峫素来胆怯懦弱，在心里祈求千万遍别出事了才好，他的那件事瞒不住便瞒不住了吧，如此懊悔想着便也跟了上去。

        楚玲见状，和苏瑾两相对视一眼，同样跟在他们之后好去看看情况，可别让他们查出什么来。

        夕晚亭，地如其名，是个可观落日夕阳的好地方，每当黄昏时候，万丈霞光铺洒，美不胜收。

        可是如此瑰丽之景，却鲜少有人踏足，不仅仅因那地方偏僻，更是因为夕晚亭之下便是冥渊裂谷，深不可测，危机四伏。

        里面藏着妖界和魔界两道入口，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还有一道暗河，名为恶水，邪物怨灵聚集，是灵界凶煞之气最盛的地方。

        千年前仙魔大战，魔界幽冥泽被封后，此地便出现一处裂谷，因是玄天门的地界，诸妖邪也不敢破渊而出，只能随暗河恶水蜿蜒汇入罗刹海。恶水虽不伤人肌肤，却能噬人神魂，毁人根骨。

        宋寻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其他人不会不知道，传闻以前也有几个弟子失足掉进去过，被啃噬神魂，躯体入了罗刹海，最后连尸骨都找不到了。其中唯一一个侥幸得救的，灵根尽毁，魂魄残缺，终其一生不能再修炼，无缘大道。

        有命来，无魂归。

        所以，不是不去，而是不敢，谁又会为了这一时的美景而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和仙途呢？

        谷风猎猎，掠起他的墨发衣裳，付云中在夕晚亭四处细细查看，很快便发现了旁边花树上留下的灵钧剑法的痕迹，对剑招烂熟于心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那道痕迹是如何留下的。

        更何况，他还察觉出有道微弱的阵法灵力残存在此，若不是他已是金丹期的修为，未必能感应到。

        真相已经昭然若揭，故意引宋寻前来，用阵法困住她，逼退至崖边，任凭她出剑抵挡也无济于事，最后还是被击落冥渊裂谷。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付云中想也未想，转身朝冥渊掠去，祁震一把拽住他，急道：“云中，你不要命了！万一你猜错了呢，冥渊裂谷底下凶险万分，切莫莽撞！”

        “不要拦我！”付云中几乎失去理智般大吼，微颤的声音飘荡在风中，皱眉间又冷静了些许，“你知道的，她若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说到此处，他的内心深处好像真的有什么动了。

        到底是为了宋寻，还是为了他自己，他不知道，也不想思量。

        他只知道，来不及了，他必须下去，立刻，马上！

        不得不说时机选得很好，偏偏今日是学苑休沐日，恰巧几位长老都不在，又逢月中十五，连仙尊都例行闭关了。最快的结果也只能去乌崤峰请青裁师兄定夺，给长老们传信。

        这样耽误下去，只怕到时宋寻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可见此人算计良久，居心恶毒。

        祁震知道他那句话的含义，劝不了拦不住，他目光一沉，“给我活着回来，不然你就算是散魂消失还是转世投胎，我都会找到你，找你小子算账！”

        付云中心间暖意流淌，却也顾不得多说了：“你放心，我有分寸，你去找仙尊长老们，他们早到一刻，我们的危险就少几分。”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身影转瞬便消失在冥渊裂谷的云雾之中，毅然决然。

        休沐日闲着无事，有不少弟子被他们一路上闹出的动静吸引而来，却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看付云中孤身跃入冥渊裂谷，纷纷瞪大了眼睛。

        没见过这般不要命的！

        人群中楚玲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笑，冥渊裂谷那地方是想去就去想回便回的吗，最好一个都别回来，死无对证了才好。至于云峫，一个胆小如鼷之人，也是空口无凭，不足为惧！

        云峫被吓得面色煞白，双腿发软站立不住，直接跪在了崖边，惊恐地望着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冥渊。

        生于仙门世家，自小被娇生惯养着长大，少不更事，更不知人心险恶，他被楚玲拿住把柄，原以为真像她所说的那样，只是一场玩笑捉弄而已。

        却不知，早在楚玲那次被宋寻击败之后，心中便时刻算计着如何报复，宋寻若命大能活着上来，也不能再修炼了。

        如今不仅害了宋寻，还害了付师兄，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祁震冷着眉目走到楚玲面前，向来笑容盈面的少年此刻阴云满面，周身寒气逼人，怒瞪着她道：“你最好诚心祈祷，祈祷他们安然无恙，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小圆脸，帮我看住他们，别让他们使坏！我去趟乌崤峰。”

        ——

        冥渊裂谷，水底之下，竟是一片可让人自由站立行走的空间，和地上没什么两样。

        只是越往里走，煞气越重，焦黑潮湿的岩壁和同样漆黑的恶水河道泛着令人恶寒的味道。他以前在外游历也去过不少地方，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骇人可怖的。

        凛冽罡风一道一道划破他的衣衫，却并不伤他。耳边有恶鬼怨灵在不断嘶喊尖叫，千千万万，叽叽喳喳，令他心烦。

        他只好给自己化了一道结界，抵挡罡风的同时隔绝这些吵闹的声音。

        可是，宋寻呢？

        进来至今，付云中没有感到身体有任何异样，半分疼痛之感都没有，他庆幸地觉得至少宋寻还没有受伤，她暂时是安全的。

        但很快这种念头便被另一种预感所压制，冥渊裂谷中的恶水不会伤人肤体，却能啃噬神魂，他对自己替宋寻承伤一事并没有把握，万一只能承受身体之疼痛而无法感知神魂上的……

        他越想越不安，当下之际，只能先尽快找到她。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猜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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