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这次的梦境还是阴暗雨天，华堂明亮，他快乐吃鱼，拿着筷子吃了一块又一块，窗外行人多是欧美面孔，打着伞，行色匆匆。

        眼前多了个盘子，是切好的鱼排，他抬眸看去，发现是熟人陆嘉骏。

        接着，情绪便不受控制，满心荡漾的欢喜：“谢谢你呀，现在不是复习周吧，你怎么跑过来找我了？”

        青年闻言，温和笑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想陪你吃顿饭，知道你舍不得花钱，肯定不好好吃饭。”

        他被戳破，圆谎道：“哪有？我胃口小呀。”

        他废话很多，偏生声音清甜，还带着轻熟女子独有的风韵，性感里带着纯。

        噼里啪啦讲起高翻院的有趣事情，逗得陆嘉骏时不时轻笑出声。

        他心里也跟着开心。

        他吃饭很干净，没浪费，方巾擦擦嘴角，“你去我家还是回酒店呀？明天我有个pre，晚上可能要忙到很晚，床可以让给你。”

        陆嘉骏拉起他的手，低头摩挲柔软指腹，“栀栀，我……”

        他不解地抬眸，对上一双感伤的眉眼，“怎么了小骏？”

        陆嘉骏喉结滚动，似乎咽下了太多苦涩，良久，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哑，“我们分手吧。”

        他没听清，愣了愣：“你说什么？”

        陆嘉骏攥紧了他的手：“我说……分手。”

        眼里一酸，却是强忍着没掉眼泪，“为什么？是我做的不好吗？”

        陆嘉骏摇头，身子颓丧，“是我的错。”

        他早知道那个可能，颤声问：“是联姻吗？”

        良久没得到男友的回复，他硬是扯起嘴角笑了笑，“你等我一下，我重新进来一次，我们重说一次。”

        这次话没了叶栀惯用的那些柔软语气词，完完全全的命令。

        他抽出手，推门而出，推门而进，站在桌前，重复之前的谈话，声音有些发颤：“明天我有个pre，晚上可能要忙到很晚，床可以让给你。”

        陆嘉骏红着眼，没开口。

        他拢了拢长发，终于掉下一滴泪，“算了，不想让给你了，我们分手吧。”

        似乎怕自己反悔，也似乎怕陆嘉骏反悔，他马上抢白，伪装掩饰的情绪溃不成军：“是我先提出来的！是我甩了你！你才是被抛弃的那个！”

        说完拎着书包跑出餐厅，伞也没带，被大雨浇得有些迷糊。

        他觉得很难过，他想起异国他乡的深夜，他一个人对着手机录音，英国的雨夜天空漆黑，黑得恐怖，没有尽头。

        他想起和陆嘉骏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他动了真心，也努力追赶他，想着一年留学之后，他还了贷款，经济自由就考虑结婚。

        他读研的学费绝不向家里伸手，倔强贷款的下场就是拮据得要命，为了省钱，每天只吃一餐。

        饶是如此，他还是设了存钱的账户，七拼八凑攒下零钱，掰着手指算陆嘉骏的生日礼物。

        可那些家世显赫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抢走了他的男孩。

        他们动动手指，就能压垮他十几年如一日的努力。

        最后记恨的还是萧则，为什么，为什么这个魔鬼不肯放过自己？

        那个熟悉的英文标致，车灯照亮了丝丝冷雨，径直朝他冲撞过来，剧烈的摩擦声，旋转的天地……

        萧则猛然惊醒，直接撞翻了后座的水杯，不锈钢保温杯“哐哐”砸在地上，吓得全班都清醒了。

        他脑中记忆一时混沌，乱麻一样理不清道不明。

        心里还回荡着梦里的绝望怨怼，撕心裂肺，摧心剖肝。

        那不是他，是叶栀！

        叶栀留学了。

        叶栀和陆嘉骏在一起了。

        叶栀被甩了。

        叶栀出了车祸。

        叶栀记恨萧则。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自己以后和她还有什么纠葛？

        萧则表情不定地愣了几秒，身后的同学已经把水平捡起来了，他擦去脖子上的汗，倒着椅子靠后：“抱歉。”

        说完，抓了一把樱桃放在同学桌上。

        平静了一会儿，萧则觉得可笑。

        她，好学生，乖孩子，怎么看也不是和他一路的，况且又不是什么绝世美人，胸没c，肥臀也没有，跟个小鸡仔一样，完全不是他的菜。

        萧则唯一一次纠缠她，还是为了给那个樱桃问题。

        就他这样一个顶顶的好人，能惹得她那样记恨？

        得。

        他以后不管樱桃的破题了。

        顾自思量良久，梦里的情景就要淡出脑海，但萧则莫名觉得心慌。

        灵魂互换已经很扯了，相比之下，预知梦或许不那么离谱。

        他抄起笔，翻开叶栀每日计划的小本子，记录自己已经模糊的梦境。

        留英期间：

        东十三路玛丽街十字路口，车祸。

        一家卖鱼排的中餐厅，与陆嘉骏分手。

        陆嘉骏那个名字画了个圈，旁边批注了“渣男”字样。

        至于她最后浓烈的怨怼，对萧则的记恨，他没写上去。

        谁会自己给自己记仇呢？

        萧则打量着自己的笔迹，不入流的娃娃体。

        乍一看也没什么，但上头叶栀的字太漂亮，骨相风流，这么一对比，就显得……显得他的字似乎很丑一样。

        管他呢，他脸帅就好了，写字漂亮又不能当饭吃。

        化学课代表把试卷分发下去，是上周的急行军周测。

        萧则捻起纸片瞧了一眼，淡淡扬眉。

        “好耶！叶栀！我考了98分耶！”明快小鸟曲佳欣凑过来，眼角眉梢都跳动着得意之色，“哦我亲爱的老朋友，让我看看你考了——”

        看到那个鲜红的一百，外加老师画上去的笑脸，曲佳欣笑脸上嘴角一抽，随即低声桀桀笑道：“呦西！不愧是我的对手！老天爷真该死！下一次，下一次我肯定超过你！”

        说完跳回自己座位，气势一敛，抄起红笔唰唰改错题。

        萧则：“……”

        他们外国语的学生，说话都这么怪吗？

        铃声响起，外国语七点半就开始上课了。

        又是装好孩子的一天，萧则神情恹恹地翻开化学复习材料。

        话说，这才刚刚高二下，他们怎么一轮都要结束了？这是真的？

        拜托，英华课还没讲完呢好吗？

        其实英华不是课没讲完，英华的四个奥赛班也进入了复习，只是少爷们花钱进的试点班，进度慢得感人。

        叶栀也有被感动到，他们没有早自习，而且八点才上课。

        班主任休产假了，他们现在的班主任和a班共用一个，是人美声甜的英语老师严莉莉。

        好吧，其实是个淳朴的大叔，戴着黑框眼镜，叫闫立。

        这大叔不简单，人送外号“英华黑魔仙”，a班就是传闻中的黑魔法学院。

        叶栀一边听他讲语法，一边看经济学人。

        外国语的外语很厉害，语法早就在高一设专门课程，过关了才能进阶，故而黑魔仙讲的这些，她基本都掌握了。

        习题册买了那么多，单单没买英语的。

        她英语练习就是外国语订阅的外刊。

        柴宗瑞和她坐一桌，瞧见她拿着记号笔勾勾画画，眉毛一挑：“你让人开光了？”

        叶栀转头，纳闷地睨了他一眼，语气自然而然：“不读书，没出息。”

        柴宗瑞：“……”

        没了萧则，他们人凑不齐，王路凑过来，小声呼唤：“萧哥，上号啊！”

        “等我看完这段吧……”叶栀只想安安静静看会书。

        安静一会儿，后面小声讨论：“萧哥是不是中邪了？”

        “萧哥看得还是英语，他那天还跟我争论英文字母到底是26还是24。”

        “后来我赢了，肯定是24嘛！”

        叶栀：“……”她真的麻了。

        小姑娘定力好，不大一会儿就自动屏蔽了他们。

        前排刷刷传来试卷，是对应语法的课堂小测。

        这种老师批改的，她还是不照单全写了吧，拿起小本子，迅速把答案记上去，然后乖乖交了份白卷。

        上午过的过于舒适，中午这会儿，她就不好受了。

        先是坐着轮椅去吃饭，周围都是开道的兄弟，“让一让让一让，没看见我们萧哥腿脚不利索？”

        “嘶，挤什么挤？要他妈投胎？”

        叶栀又麻了，完全不明白萧则平时这么高调是为了啥，她觉得自己坐在轮椅上，像簇拥着一群旺财的白痴，还是众星捧月的那种大白痴。

        尬得拿着单词书挡了脸。

        太尬了，她直接原地去世。

        柴宗瑞抽开她的单词书，纳闷地扬了语调：“专四？我说哥，你这逼装的，太假了吧？”

        叶栀叹口气，表情生无可恋：“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餐厅，叶栀询问了下帮忙打饭的陈逸翔：“多少钱呀？”

        陈逸翔说了个价钱，一米八六的大男孩愣了下，眼里飞快泛起水雾，几乎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小珍珠。

        在场人全愣住了，呆在原地，风化良久。

        “不是，哥，你哭了？萧哥你哭了？”

        “哭啥？你要是不想吃这个，兄弟再去给你换一份！”

        叶栀抹了把眼泪，倔强地克制哭腔：“他们明明可以直接抢走我的钱，却还给了我一份猪扒！”

        众人只觉得头上一排乌鸦飞过。

        王路瞧了眼餐盘，安慰道：“哥，这是牛肉。”

        叶栀眼睛酸涩，不理他，拿着刀叉安静吃饭，每一口都吃出心痛的味道，因而一顿饭下来，眼里的泪光就没散过。

        萧则衣服很多，但英华也是要穿校服的。

        他们的校服是宽松的运动服，深蓝的主色调，里面可以搭配自己的衣服，直到夏天才换上同意的白衣灰裤。

        叶栀不知道穿什么，就随便挑了件白衬衫做打底，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

        她吃饭姿势又乖，静悄悄的没有声音，这样一来，到有点清爽阳光的邻家少年感了。

        但她可一点都不阳光，她愁死了，这么吃下去，她再有一个月，就要因为交不起伙食费而辍学了。

        原来那25块一份的盒饭真的不贵，还不到这牛扒的一个零头。

        英华它真的好温柔，乌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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