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落梅病了？她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娇娇弱弱的人。姜琛动了动唇，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姜瑜问守卫道：“郡主病得严重吗？我们可否去看望郡主？”

        “这，小的不知。看望郡主需得经过禀报，小的不敢擅自做主。”他只是府内的守卫，对主子的事情并不是特别清楚。

        “那劳烦小哥替我们禀报一声，若可以，咱们再过去拜望一下郡主。”姜瑜说道。姜琛转回屋内道：“是她将你强行掳来的，她如今病了，你何必还去看望她？她金枝玉叶，想必也不缺你这份关心。”

        “哥哥，郡主将我掳来却并没有做什么伤害我的事，相反在府上十分照顾我。她如今病了，我在这府上吃喝这么久，前去看望一下也是应当的。”姜瑜说道。

        “要去你去，我反正是不去的。”

        “好，我自己去就行。”姜瑜能体会到姜琛被落梅强逼之下的心情。

        下午守卫带了话过来，说落梅答应了让她过去探望。姜瑜没多做停留，跟苏幼明知会了一声，变要去看望落梅。苏幼明道：“等我一起，我到时候在屋外等你。”

        “好。”自从昨夜苏幼明说了那些话之后，两个人的气氛便变得有些微妙。苏幼明走在前头，姜瑜落后他半路，她低头看着路，廊下只剩下脚步声。苏幼明不欲催促她太紧，便扯了旁的话题来说，道：“你来这边，应当还没出去过吧？”

        “未曾。郡主怕我跑了，一直将我关在屋子里。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这里是何处。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有些想念爹娘了。爹娘为着我的事，肯定是担心了。”姜瑜说道。

        “待得了空，我带你出去逛一逛，这宅子坐落在喜城，紧挨着边界，有不少异族人在此做小生意。”

        “郡主那边能同意吗？”

        “她便是不同意，我也有法子带你出去。这个你不用操心。”苏幼明微微一笑，看向姜瑜亮晶晶的眼睛，瞬间觉得十分满足。原来只要她开心，自己也会开心。这可能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意义吧。

        很快到了落梅的居所。

        苏幼明主动停下了脚步，在外面的垂花帘站定了，道：“我就在此处等你。”

        姜瑜道：“看不出你竟是个守礼的。”从前这个人一向在她的房间里来去自如，丝毫不把男女大防放在心上。原来也是知道规矩礼数的。

        苏幼明很快就想明白她在说什么了，道：“你与其他人不同。”

        姜瑜脸色微红，在丫鬟的带领下进了郡主的房间。方一踏足进去，就闻见浓烈的药味儿。姜瑜皱了皱眉头，瞥向窗户，见窗户也紧闭着。“郡主，听闻你病了，我过来看望你一下。”

        落梅躺在床上，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来看望我，倒好意思空着手来。”

        “郡主既不允我出门，我吃住都在府上，拿什么东西都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郡主这是生了什么病？可好些了？这屋子里味道浓重，郡主可以开半扇窗通通风。”

        落梅哼了一声，道：“你哥哥可知道我病了？他怎地不来？”

        “看来郡主是不乐意我来了。既然如此，我看过郡主了，便不多打扰了，这便先走了。”姜瑜浅笑着回应道。拜了拜，果真要走，落梅喊住她道：“我何曾说过不乐意你来了，你这人就是小气。亏你还记挂着我，不像你哥哥，便是我死了。他大概也会鼓掌叫好的。”

        “郡主说笑了。”姜瑜去看她时，见她额头上微微出了些汗，便自作主张拿了手帕替她擦汗。落梅病哀哀道；“这两日落了雨，老毛病又翻了。我躺在床上，怎么都不爽利。药也苦，每一口都苦。我堂堂郡主，外人看我光鲜亮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谁知道我的命这么哭呢？”

        “小鱼儿，你说，是不是人活着，都要苦一苦的？不是这般苦，就是那般苦。”落梅说道。

        难得看到落梅这般脆弱模样。姜瑜道：“人生在世，难免遇到不如意之事。佛家所说，众生皆苦，便是如此。就算没有外在的苦楚，在别人眼里已经是高高在上了，但心苦也是一种苦。人有执念，便不得不苦。郡主说自己苦，可知外面多少平民日日为了生计奔波，有些人家便是得了病，连药都没钱抓。更不必说，眼下战火纷飞，多少人连求个安定都不得。”

        见落梅盯着她看，姜瑜觉察到自己有些失言，道：“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

        “你便是有其他意思，我也不会怪罪你的，放心。朝代兴亡，百姓最苦，这个道理我是懂的。只是偏偏，我亦是身不由己之人。”落梅说道，“好了，你已经来看望过我了，我有些乏了，准备睡一觉，你先去吧。”

        “那郡主便好好养着身子。若好些了，觉得无聊，便召我过来说说话。”

        “嗯。”落梅的情绪有些低落。

        苏幼明背对着门口，姜瑜一走近，他便转身看了过来，道：“郡主如何了？”

        “她看起来憔悴了些，我问了几句，郡主有些乏了，我便出来了。”

        “那走吧，咱们回去。”

        “好。”

        晚上，姜瑜灭了灯准备入睡时，听到门口有轻叩声。一个影子映在门上。姜瑜起身，走到门口。门外道：“走，我带你出去。”

        果然是苏幼明。门外的守卫困不住他，这府上于他如入无人之境。“你等等。”姜瑜穿好了外裳，头发拿了一根发带随手绑了，开了门。

        “怎么这个时候还出门？”

        “不是说了带你出去玩吗？”苏幼明道。姜瑜一身白衣，头发柔顺地散在肩上，温婉美好。苏幼明心微微一颤，觉得自己总是能够被姜瑜惊艳到。

        “那，走吧。我也没什么可带的，许多日没出过门了，正想出去玩玩。不过你白天说要带我出去，我还以为得等一些日子，哪里想到会这么快。”姜瑜望着苏幼明说道。

        “走吧，跟着我便是。”

        两个人悄摸着出去，自然是不能走正门的。苏幼明带她来到了一处矮墙处，姜瑜看了看这矮墙的高度，心想若要爬上去，倒也使得。现在这阵子府上守卫换班，还没人巡查到这里。她冲着手心哈了两口气，准备助跑，然后攀上去。被苏幼明拉住衣领子，戏谑道：“我可不想看到你摔个狗啃泥的样子。”

        他手心一转，轻轻揽住姜瑜的纤腰，足尖轻点。姜瑜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不过一瞬间已经落在了院墙之外。他伸出手，道：“走吧。”

        姜瑜一掌拍向他的掌心，又迅速收回手，道：“不必你牵，我跟着你就行。”自打他说了那话之后，姜瑜和他相处倒没有之前那般坦然了。

        苏幼明一笑，道：“那我走慢些，你可跟住了。”

        这便许是因为边境的原因，夜里仍旧是热闹的。姜瑜看到有妖娆的女子露着腰，在路边跳舞，她驻足看了一会儿，津津有味。还有烤的油滋滋的羊肉串，她看了一眼，苏幼明给她买了一大把，捏在手上，啊呜啊呜地吃着。

        处处都是灯火通明。

        姜瑜吃了不少东西，感觉自己小腹都鼓了起来。“我有一事不明白。”姜瑜说道。

        “什么事？”苏幼明道。

        “这外面正打着仗，这里又是边境，为什么还能这么繁华？”

        苏幼明看一旁有茶楼，引着她过去坐下，道：“其他地方或许不安定，这里却不一样。这里虽然是我朝的领土，但与异邦交往频繁，通婚之人也不在少数。这里是齐王妃罩着的地方，所以落梅的宅子也在这里。”

        “那齐王妃呢？我在府上这么久，还没听说过落梅的母亲。”姜瑜问道。

        “齐王妃不在府上，她是外族部落首领之女，如今已搬回部落居住了，你是不可能见到她的。”

        “原来如此。”姜瑜说道，“那落梅生病了，又一个人在这里，没个长辈照料还真是有些孤单了。我们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些好玩的给她解解闷也好。”

        “好，听你的。”苏幼明低头看着姜瑜，笑着应下。

        回到府中，至夜半，明月高挂。两人正要回房间，见几个下人砰砰敲着姜琛的门，两人对视一眼，没有马上上前。

        “姜公子，郡主病了，此刻闹着要见公子，请公子同我们走一趟。”原来是府上的下人过来请姜琛过去。

        姜琛被闹得睡不着觉，开了门，道：“已经夜深了，我再进郡主的房间，怕是不妥。”

        “郡主说了，这个府上她就是章法，她说可以就是可以。”下人嘴巧转述着落梅的话。这话应该果真是落梅说出来的。

        “郡主说，公子若是执意不过去，让我们绑了公子过去。”言罢竟然真的要上手绑了他。姜琛黑着一张脸，道：“我自己走。”

        “公子，请。”

        苏幼明本欲出手，被姜瑜拉住了。待一行人走了，姜瑜道：“郡主确实病着，哥哥去看看或许好些。”

        “你哥要是知道你胳膊肘往外拐，怕是会气得七窍生烟。”苏幼明好笑道，

        “我只是觉得郡主好像挺孤独的。”

        “我也挺孤独的，要不然你今晚别睡了，陪着我说说话罢？”

        “我困了。”姜瑜打了个呵欠，毫不留情地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尚且还没有想明白。她想的是这一生大约不会再爱一个人，成亲生子共白头了。苏幼明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变数。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关于前世的梦，后来怎么样了，她再无从知晓。她只知道，苏幼明前世曾经带给过她一些温暖。她承认自己心中有悸动，但真的要奔赴到一段感情里吗？她犹豫不决。

        苏幼明对她的好，是润物无声的。他没有很炽热地要求她回应什么，只是默默地站立在一旁，总是出现在她需要的时刻。望着天边的星子，姜瑜叹了口气，将窗户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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