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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55章


第55章

        君绫启程回青城山,陆雪凝启程回齐州。

        这两个热闹的姑娘一走,湘灵山便开始有些寂静了下来。

        小公子的芳菲院里,海棠树的叶子又黄了一些。

        渝州本不怎么像北方一样秋日落叶,可湘灵山毕竟是山城之山,也算是有些高处不胜寒。

        戚无染倚靠在窗边,手中的东西终于大功告成了。

        他编了一串手环,用入了梁沉青丝的那跟红线。

        那晚,他回芳菲院之前,便趁着没人,去找了小金狗。

        如今手环已经编好,不仅线条密密实实,匀称适中,还点坠了一块翡翠色的小珠子,珠子上雕刻着梧桐叶。

        他正想往手腕上试试,却不想梁沉推门走了进来。

        小公子赶紧要藏东西,梁沉眼尖,一把又捞了回来。

        “这是…”梁沉诧异不已,“你自己编的么?”

        “别看了…”戚无染眼眸垂落,仿佛梁沉看得不是红线,而是对面自己赤|裸|裸|的内心。他咬了咬下唇,“是你的红线,我顺便取来了。”

        梁沉愣了一下。

        就这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又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小公子的肤色白皙,那一抹绯红渐渐爬上来,梁沉只想到了“人面桃花”。

        他捧起小公子的左手,将那手环,妥妥当当地带在了他细细的腕子上。

        “带上我的红线,从此你便更是我的人了。”梁沉嬉笑着,将那手背揉了揉,“小道长,你有这心思,怎么不把自己的红线一并拿走呢?就不怕被人偷了去,与你暗结连理么?”

        “说什么呢。”小公子对他没了脾气,“除了你之外,谁稀罕打我的主意?”

        梁沉见状,又玩心大起地将那人拖了过来,戚无染自知挣扎不过他,也就结结实实地被他从后面抱进了怀里。梁沉埋在他的脖颈之间嗅了嗅,便从身上摸出一个小荷包来扔给了他。

        那是戚无染亲手绣的那个荷包。

        “打开它。”

        小公子眼眸低垂,慢慢地将荷包打开,里面却没有别的东西,一根绵长的红线慢慢掉了出来。

        “这是…”戚无染的眼神颤了颤。

        “这是你的红线啊。”梁沉懒洋洋道,“小道长,若是我不去取,凭它到了另一个人手里,你看得下去,我可忍不了。”他嬉笑着蹭了蹭对方的前额,“来,你就教教我,怎么编手环呢?要不这样,你帮我也编个一模一样的得了!你的是梧桐叶,我这儿正好有一颗雕了小白蛇的玉珠子,要不也用上?”

        “你…”戚无染的脸越来越红,“我编就编,你不要乱动!”

        “哎好好好,我不动我不动!”梁沉继续嬉皮笑脸地凑近那人的耳畔,“小道长,怎么感觉你越来越烫了?是不是燥热难忍啊?”

        “梁沉!”戚无染有些急了,挣扎着就要走,那登徒子终于乖了,好说歹说哄着他先编手环。戚无染定了定心神,那人身上的熏香气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拾起了红线,开始认认真真地打第一个绳结。

        此情此景,又深深地刺激到了梁沉这个臭男人脆弱的“理智”。小公子的身子软软的,他也是拼命忍着才压下去一些“龌龊”的心思。窗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梁沉向外看去,只见夕阳西下,一群洁白的孔雀正徐徐飞向后山。

        满山灵鸟,美人在窗下为自己细细结绳,如此福泽之下梁沉几乎被冲昏了头脑,好像一直这样到老,才是平生所愿。

        此情此景之下,所谓“佳期如梦”定也是不过这么一回事。

        两人正暧昧着,房间的门却被不合时宜地叩响。梁沉一听就知道是落落,正想发火,却听得那人犹犹豫豫道,“少爷…戚澄公子来了!”

        这个败兴的小兔崽子!

        梁沉气得咬牙切齿,眼看着戚澄就要上来,只好恋恋不舍地松开小公子,自己默默到一旁坐下。戚无染赶紧把红线藏起来,理了理衣服才让戚澄进门,戚澄一进来,便生气了,“梁少卿怎么也在这里?!”

        “诶?你还敢有脸问我?”梁沉本就带着气,“我先来看你哥哥的,你跑来扰我,倒还是我的不是了?”

        “你…”戚澄又要跟他掰扯,却被戚无染上手劝开,好说歹说坐定之后,话才扯到正事上来,“哥哥,爹爹说,南洛向他发来了信函,说是今年的仙都会不办了,各个仙门也都通知到了。”

        “还有这事?”戚无染蹙眉,“那仙都会每年一次,上次是在湘灵,如今才轮到南洛,怎么他们说不办就不办了?”

        戚无染看了看梁沉。

        梁沉没说话,他自己心里也纳闷得很。这仙都会也就是一场大型的仙门百家“交际会”。仙都会每年办一次,只要是有些规模的灵修家族一般都会去,世家子弟里但凡过了十六岁,也能去竞台上切磋切磋比比见识。梁沉不修剑,在他看来这都是些狗屁琐事,所以也并未在意过。只是这一次,东家好不容易轮到南洛了,他洛寒初最重面子,怎么会说不弄就不弄呢?

        梁沉猛然想起了燕州的旱灾。

        难不成洛寒初此时是分身乏术么?

        这个话题持续了没多久,那戚澄又转而欢欢喜喜道,“不过这样也好啦,爹爹说了,既然不去燕州了,就打算带我和娘亲去江夏玩,哥哥,你去不去啊?”

        “我…”

        还没等他回话,小戚澄又开心道,“哥哥也去吧!到时候我们看完菊花,就去逛庙会,你记不记得好几年前我们换了衣服去街上,我还偷偷买了一根糖葫芦呢!”

        “…我不去了吧。”戚无染淡淡垂眸,“如今我也大了,叔父出门,我守在湘灵,权当是看家了。”

        “啊啊啊不!”戚澄委屈道,“没有你,就不好玩了!”

        “阿澄!”戚无染伸手揉了揉他的脑壳,“如今你也不小了,该收一收小孩子心性了!到了江夏千万别乱跑,也别惹事,少给叔父添麻烦。”

        戚澄无可奈何,也只能悻悻地走人了。

        小戚澄离开后,梁沉见小公子收拾茶盏的身影竟然蒙上了淡淡的落寞。他想到了一些东西,又看了看戚无染单薄的背影,不禁有些心疼。

        他凑上去捉起那人的手揉了揉,“怎么啦又?”

        戚无染没说话,薄唇抿了抿。

        “是不是想父母了?”

        梁沉笑了笑,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侧坐下,“戚公子啊戚公子,你总说自己大了,可是你有多大?少年人就不能说思念双亲么?”

        “少卿。”小公子的手指攀上了那人的手腕,“你也会常常思念母亲吧?”

        “是啊。”梁沉笑了笑,“不光是常常思念,有阵子我简直是坐着也想她,躺着也想她。我常常想若是当时我没有那么兴冲冲地出门,她会不会就…就不想当着我的面自尽了…”

        可是那一日光牢已破,如果不是梁沉背着弓箭去寻找三头巨蛇的踪迹,那小公子恐怕早已葬身蛇腹了吧?

        戚无染没有说话。

        “可是小道长,我也说不清我俩到底是谁更幸运一些。”他转头,将那小公子的身子拉进自己的怀里,他的下颌抵住对方的发顶,戚无染浑身上下都是淡淡的海棠香,令人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梁沉停了停方才开口,“你说,我天生无父,母亲早已化成了小燕山的一捧新土,这是死别。而你呢?你年幼时父母双双出走,怕是连个缘由都没留给你,散落人间,这叫生离。”

        “我也说不准,生别离与死别离,哪个更让人揪心一些。”他轻轻揉揉戚无染的肩膀,“不过你还是得相信,相信你的境遇定是比我要好。只要是活着,总能重逢的,是不是?”

        小公子的心头一紧,眼角却渐渐潮湿了起来。

        梁沉出了芳菲院,已经很晚了,他带着落落沿着山中小径往回走,却正巧遇见苏念予喝得酩酊大醉地上山。

        苏念予是扬州东海阁的嫡出公子,东海阁信奉神龟,平时以风雅著称。这苏公子平时虽然并不风雅,又才疏学浅胸无大志,可好歹是个端方稳重的性子,又怎么会独自下山买醉呢?

        梁沉见他没带仆从,便让落落过去搀扶。苏念予的确喝多了,他眼睛红红的,海蓝色家袍上还挂着酒痕。

        “怎么了啊这是?”梁沉皱了皱眉头,“你姐姐刚走,你就独自下山去庆祝么?”

        “去!”苏念予醉哒哒地骂他,“梁少卿!你以后别欺负我、也别再压我风头了,兄弟我以后要从头开始!我我我我要逆天改命!”

        “你…”梁沉难以置信,“你喝假|酒了?”

        “你别不信我!”苏念予一身酒气,走路全靠落落架着,“我以后要做那种只要一眼,就勾了姑娘芳心的那种公子!”

        梁沉忍不住笑了,“苏苏,你这是情场失意了?”

        “哎…”苏念予突然痛心地摇了摇头,“少卿,你说…你说我是不是挺平常的?”

        “想什么呢?”梁沉不解,“你可是仙门嫡出公子,你若是平常,那叫那些寻常人家的儿子怎么活?”

        “哎…”苏念予又仔细想了想,“少卿,我实话告诉你,我今日喝多了,悟出来了一个词,叫做什么,叫做存在。我觉得我自己好像时不时不存在一样,热闹都是你们的,我既没出息,又没故事。”

        梁沉想了想,竟然觉得他说得分外有道理。

        原来,今日一早苏念予见虞蔷无事,便包了一间茶馆的厢房,想着带人家去听听说书。但是虞蔷当时刚刚遣人送了一封家书出去,见到苏念予后,脸上却并无任何波澜,只是淡淡拒绝道,“苏公子,如此一来,不得体。”

        苏念予当时紧张地搓搓手,“姑娘,那要是不去…不去的话,好不容易订得上厢房,也不能退啊?”

        “嗯?”虞蔷凤眸微抬,认真想了想,“那既然如此,你何不叫上梁公子一起?”

        “哎呦喂!叫上梁公子,你就舍得去啦?!”

        一个张扬的家生子小姑娘路过,“阿蔷姐姐!你可知昨夜梦话都说了些什么?我看啊,你是梦见和梁公子拜堂啦!”

        “兰香,不得胡说!”虞蔷急了,“这可是东海苏公子,不得胡说,也不得无无礼!”

        小姑娘这才看清那人竟然是东海苏念予,遂赶紧行礼便溜了。虞蔷眼神躲闪,面色有些微红,“冒犯苏公子了,虞蔷告退。”

        “哎等等!”苏念予终于觉得不对劲,“她刚才说你…你对梁少卿,不会是,真的吧?”

        虞蔷回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公子此言,亦不得体。”虞蔷微微颔首,“这是虞蔷的私事,不便与公子在此闲聊。”她行礼,“还请公子自重。”

        “不是…别…”苏念予急得有些结巴,“没有这事,是不是?没有的话你便摇摇头便好!”

        “…”虞蔷叹了口气,缓缓转身离去。

        苏念予如遭雷劈地立在原地。

        不是吧!!!他仰天长啸,“这不公平!不公平啊!老天爷何不开眼?!我…她怎么能看上…我兄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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