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碗中之蛙，命运抉择

史红缨默不作声，良久之后才惊觉自己所做之事的严重性。她原本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由于家境贫寒，被父母卖给虎头帮求生。因其容貌平平，买家若是看重姿色之人，她的命运恐怕会更加凄凉。
  幸运的是，她拥有一份习武的天赋，被柳乘风慧眼识珠收入门墙。每日除了潜心修炼武道，她并无暇他顾。然而，随着日月推移，人性的变化微妙难测。看着几位师兄在帮派中步步高升，名望权势随之而来，而她除了武艺尚可外，其余各方面均乏善可陈，甚至有时还要忍受他人的欺侮。
  幸好她头顶挂着虎头帮故帮主张姓子弟的身份，才能勉强镇住那些心怀不轨者。然而现实生活残酷无情，往往让人难以做出自由的选择。
  之后她内心深处便萌生了对修炼资源与权力的渴望，直至昨日夜晚，这颗欲念之种自然而然地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自她心田深处悄然冒出嫩芽，深深扎根，并且愈发壮大。目睹曾深受敬仰的师兄张彪沦为废修士，史红缨身躯一颤，瞪大双眸，目光凝滞，泪水沿着脸颊无声滑落。
  “师妹，师父所说并无差错，若张彪师兄依然修为鼎盛，我们便会陷入危境！”
  尚奇巧比起史红缨晚些时间拜入门派，二人却始终亲密无间，虽非血脉相连，感情却如同亲姐弟一般深厚。尚奇巧自幼孤苦，初入门时连衣物都不会洗涤，更是食不果腹。幸得史红缨相助，替他清洗衣物，甚至不惜私藏食堂残羹剩饭予以接济。那段时光里，那个总是涕泪交加、饥肠辘辘的小男孩身影似乎仍历历在目。
  史红缨望着尚奇巧，本能地想伸出手拂去他面上的尘埃，然而脑海中却闪现刚才众人联手对付张彪的惨烈画面。
  “啊！”
  史红缨痛苦地掩面尖叫，其精神已然濒临崩溃边缘。
  “这一切并非我愿，皆是由师父授意！我对不起你，师兄张彪，你们都听好了，一定要将此事告知门内所有人，告诉……”
  “住口！”
  柳乘风挥出一道灵力手刀直击史红缨颈侧，后者顿时昏厥倒地。
  “师姐，你没事吧，师姐？”
  尚奇巧慌忙抱住史红缨，满面焦急。这段少年时期的深厚情感，对他而言，早已超越了师姐之情，夹杂着恩情、亲情，却从未勇气承认其中蕴含的男女之情。此次他冒险遵从师父之命，无论是为了名声还是利益，都源于一个期望：事成之后，能向史红缨吐露长久以来埋藏心底的情感。
  然而此刻的局面，却出乎预料地演变至此。
  “奇巧，你师姐已走火入魔，若不阻止她，我们的计划必定前功尽弃！快让开！”
  柳乘风果断行事，欲再次对史红缨下手。
  尚奇巧恍如梦中，呆立原地。柳乘风见状，一手推开他，另一手疾速出击。
  “噌！”
  金色长刀瞬间出鞘，而柳乘风伸出的两指竟在顷刻间消失不见，他转头看向尚奇巧，满脸震惊。
  原来尚奇巧已紧握刀柄，瞪圆双目盯着刀尖，一滴滴鲜血正缓缓滴落。他自己则大口喘着粗气。
  “师父……我……”
  柳乘风声音颤抖：“徒儿，你这是何意？你要弑师么？”
  尚奇巧恐惧万分：“不是的，我只是条件反射，对不起！”
  “为师的确对他们有所亏欠，但你也不能忘记自己也是参与者！若你真的后悔，那就动手杀了我吧！”
  柳乘风面对尚奇巧，阖上了双眼，摆出一副坦然受死的姿态。
  “不过你若事后还能存有慈悲之心，恳请你善待我的儿子，也要照顾好虎头峰。”
  “啪！”
  尚奇巧猝不及防地松开了手，长刀应声落地，他哭着屈膝跪倒在地。
  “师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听着徒弟的泣诉，柳乘风也随之叹息一声。他起身，用一只手环抱住尚奇巧，另一手拾起落在地上的长刀，毫不犹豫地刺向徒弟的胸口。
  "欲知其故...皆由尔自身抉择，因果循环，天道法则便是这般。"
  柳青枫微微一震，赫然间，周玄尹已悄然立于身旁。
  且他身后跟着三人，皆被坚韧法绳紧紧束缚，如同牵犬般由他引领，虽然场景滑稽，却无人敢笑。然而此刻的柳青枫笑容难展，只因那三人中有位他识得的人物——昔日关隘守将李大人！
  如今的李大人早已失尽往日城池中的威严，沦为了周玄尹手中的俘虏。原以为李大人与合陆无双、张彪二人勾结，图财害命，为何竟亲自出手，反被周玄尹擒获？
  原来，周玄尹察觉到暗中潜藏着三位修为高深的修炼者，便果断追踪而去。他隐匿身形，倾听三人交谈，从而揭示出一段耐人寻味的秘密。
  谈话中，李大人的身份自不必赘述，另两位竟是来自北方蛮荒蜘蛛网组织的成员。身为北凉官员的李大人，竟然私下与蜘蛛网暗通款曲，并隐藏自身修为，背后显然有着深远的图谋。

  周玄尹静观其变，掌握更多信息。真相显现：那份让虎头门趋之若鹜的珍贵秘宝，正是李大人所赠。他费尽心机，通过各种手段输送此物，只为洗脱嫌疑。虎头门能够接手这份重任，绝非偶然，而是李大人精心策划的结果，唯有如此，才能使重大情报名正言顺地送达北莽，同时又能置身事外。
  而与张彪、陆无双的阴谋计划，亦早有预谋。早在与张彪交往之时，周玄尹便看出他对柳青枫心存怨恨，因此催生出了他们之间的阴谋诡计。近年来，陆无双势力扩张迅速，实则背后离不开北莽蜘蛛网几位弟子的帮助，借其名义助李大人传递消息。
  一切，一切的一切，早已编织得井井有条。张彪自以为掌控全局，实则不然；柳青枫苦心经营多年的领地，也不过是踏入更大纷争的旋涡，最终沦为他人棋局中的一枚棋子。他与陆无双，其实同病相怜，都未能看清自身的定位。
  至于史红缨和尚奇巧，二人本是无辜之人，只因一时贪念作祟，终害己身。修行未至，妄行大事，终酿悲剧。
  望着周玄尹，柳青枫哑口无言。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周玄尹目光转向一侧。此刻，温华已然踏步返回，倚天神剑已被木剑取代。
  “那边那位是我的弟子，名叫温华，日后必将成为能与李淳罡齐名的剑道巨擘！”
  第六十九章：剧终人散
  陆无双麾下的众徒已被温华尽数制伏。值得注意的是，温华手中持的是普通木剑而非倚天神剑，暗示并未取人性命，手下留情。当温华孤身迎战百人之后，仅有一半强盗得以站立逃走。剩下的见势不妙，四散奔逃。唯有陆无双的老大未能逃脱，被温华生擒并绑在马背上带回了营地。
  周徐尹见温华并未因这些俗世纷扰动摇其修真心性，心中颇为宽慰。
  若温华踏入一品境却心性大变，迷失大道，那未来之路便难以预料。
  然而只要有坚毅心志，铸就坚韧道心，成就剑仙境位已是指日可待之事，就如同昔年的李淳罡、邓太阿两位剑仙一般。
  二人修为虽深，但若无那匹配的剑心支撑，也无法攀登至如此境地。
  如今事态发展至此，那些做出抉择之人早已承受了应有的因果。
  柳乘风此刻已被斩断手脉，张彪身残道消，史红缨心灵崩溃陷入疯魔，尚奇巧更是遭温华亲手诛杀。
  虎头帮知晓这一切后，柳帮主的千古英名自此荡然无存，势必会遭受千秋万代的唾弃，虎头帮已然是颓势难挽。
  而柳帮主之子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何等修为便应有何等地位，一旦逾矩，随之而来的便是难以承担的后果。
  周徐尹偕同温华将这些人悉数押回了虎头帮众人面前。
  目睹这一幕情景，众人皆感慨万分。
  “不曾料想，老帮主竟是这般人物？当年我真是有眼无珠，竟视他为英雄豪杰。”
  “那张彪曾对我说，做人以忠义为先，未曾想到他竟是这般背信弃义！”
  “唉，不必再提了。我原本还打算将妹妹介绍给他相识，幸亏此事未成，否则岂不是亲手将自家妹妹推向深渊？”
  “这老贼和他的徒弟都是人间败类，当诛！”
  “当诛！”
  行走江湖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背叛，因此柳乘风与张彪之举引起了众怒。
  众人纷纷呼喊着要以武力裁决二人，却被周徐尹挥手下令制止。
  “江湖恩怨由江湖自行解决，此乃江湖规矩，但这事牵涉众多，还是交付朝廷裁断更为妥当。”
  此刻，在众人眼中，周徐尹俨然已成为了一位世外高人。
  得知温华仅凭一己之力便将百余名山贼匪徒驱赶之后，众人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温华，这就是江湖，你懂了吗？”
  “大致明白了些。”
  温华凝望着眼前的虎头帮帮众，他们之前曾极力排挤自己和周徐尹，也曾向张彪阿谀奉承，而现在却又纷纷表示要诛灭那些恶徒。
  先前温华对此感到困惑，不知他们的真实面目究竟为何。
  如今他略有所悟，这些人种种表现，其实都源于人性的复杂多面。
  人字由一撇一捺构成，正如太极中阴阳相生的道理。
  周徐尹暗自欣喜，看样子温华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突破指玄境界应当并无太大困难。
  “师傅，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虽然虎头帮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众人也都各自得到了应有的结局。
  但对于遗留下来的烂摊子，又该如何收拾呢？
  对于虎头帮的成员，大可以让他们四散离去，回归离阳疆域便可。
  至于陆无双，可以让这些人顺路带到官府处理，那些小股山贼估计早已逃之夭夭。
  然而如何处置李大人以及两位潜伏的蛛网探子，则成了棘手的问题。
  离阳、北凉、北莽三地，在情报网络的构建上均不惜重金投入……
  元本溪、李密弼、李义山，此三人无论哪一个，皆是深谙谋略、世故圆滑的修炼老手。此事既然涉及到北方蛮荒之地的蛛网组织，若非另两股势力未曾现身，几乎无法想象。

  想到此处，周徐尹步至虎头帮运输物资的仙兽驾车旁询问道：
  “这些载物究竟是何方神圣？尔等可知情否？”
  “谨启周公子，此等物品为何物，属下等人从未见识过，一无所知。”
  周徐尹目光落在被束缚的李大人身上，后者颤抖一下，瞥向身旁两位蛛网弟子，二人面如寒霜，不动声色。
  察觉到眼前的境况，李大人已不再心存幻想，急忙开口解释：“乃是二人命我购买一些江南秘宝，然而行进路线与交接地点，皆由其令我布置。”
  周徐尹轻挥广袖，一股元磁罡风吹散马车上覆盖的篷布绳索，几只木箱显现而出。
  “可有能解锁之人？”
  众人纷纷摇头。
  周徐尹凌空伸出手指一点，木箱上的禁制锁链瞬间崩裂炸开。
  众人领会周公子之意，立刻上前数人合力将木箱开启。
  “周公子，内中确乃江南之珍宝，您请看！”
  周徐尹近前细观，但见箱内尽是江南丝帛、古韵画卷、美玉瓷器，保管得完好如初。
  逐一打开所有木箱，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状况。
  “其中不该藏有送往北莽之地的重要信物么？”
  “正是如此！怎会消失不见了呢？”
  见此情景，众人均感困惑不已，即便是李大人此刻也满面惊愕。
  此事由他亲手策划，对于这些宝物中的内容可谓了如指掌。其余宝物尽数在列，唯独少了他亲自安置其中的一本秘籍小册。
  那小册子凡人难解其意，仅当作普通典籍看待，照理来说不会引起他人注意。如今却无端失踪，如何不令人费解？
  见众人目光齐聚于己身，李大人额角渗出冷汗。
  “我所言句句属实！那本秘籍便是我安排放入诗词画卷箱内的！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
  李大人焦急万分，奈何手脚皆被捆绑，只能似虫一般蠕动向前。瞧见已被翻个底儿朝天的箱子，顿时愣住，眼中尽显迷茫。
  柳乘风目睹李大人的悲惨模样，低头瞥见自己失去的手指，嘴角挤出一抹凄苦的笑意。原来自己与身边人的命运，竟因一本秘籍而改变，何其荒谬！
  “师傅……”
  就在此刻，昏迷过去的史红缨悠悠醒来，望见身边半跪着的师傅，心中一片茫然。
  这位老帮主紧闭双目，再次睁开时，已无勇气回顾接下来发生的事态。
  “红缨，是为师误了你一生！”
  他用残缺的手指紧紧握住史红缨的手，持她的佩剑割向自己的咽喉！
  刚苏醒的女子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眼眸渐渐失去了光彩。她俯首拾起尚奇巧的遗体，一步一晃地迈向戈壁深处的一座石山。
  随后蹲下身来，指尖轻点，一粒粒地拨开沙砾，挖掘墓穴。
  戈壁的风疾烈无比，每当她捧出三捧沙土，便会有两捧被狂风吹回，填补上刚才留下的痕迹……
  然而，她仍无倦色，默默地在风沙中挖掘，直至将那些逝者的遗体尽数安葬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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