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裴演就从未受过如此冷淡对待，他要回平州做那个风流俊俏的裴郎，燕回山的小院，小院里的陈白京又算得了什么？都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罢了。

        他以为自己能放下，可是回家之后，不管做什么，他都会想到山中的那姑娘。

        要命的是，他现在吃啥都没有以前香了。

        回去之后的第三天，裴演突然出现在了家里的厨肆。

        里头的厨子瞧见是他，哎了一声：“家主，听闻你这几日吃饭吃的甚少，是不是不合胃口？”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我这手艺都好多年了，不曾有过差池啊。”

        裴演站在那里，瞟了他一眼，负手道：“手艺下降，味有些重了。”

        “那更不可能了。”那厨子立马道，“我在裴家待了这么多年了，早就对家主、对老夫人的口味了若指掌，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裴演蹙眉：“你做的饭就是不行。”他绕进去，冷声道，“你们都出去。”

        那厨子急了：“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从小到大，你都是吃着我做的饭长大的，现在一句味重了，就要赶我走，这是个什么理？”

        裴演不说话，盯着放在那里的菜刀。

        那厨子还在那里说，又委屈又气愤。裴演若是说他其它的不行，那他就认了。可是说他厨艺不行，那还了得。他七岁学厨，十四岁入裴家，谁吃了他做的饭菜，不夸一句厉害？

        他裴演虽说是裴家的家主，可连生个火，烧个水都未必能做得好的人，凭什么这样说他？

        直到裴演拿起了那把菜刀，那厨子终于不再说话了，吞了口口水，旁边的人拉着他往外躲，他退了两步，到了门口方才吼道：“你就算赶我走，我做饭也是一等一的好吃。”然后一溜烟躲的老远，生怕下一刻，裴演手中的菜刀就架在他脖子上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值当。

        裴演却并没有持刀行凶，而是默默切起了案板上的菜。

        众人惊呆了，那厨子更是下巴都快惊掉了：“他在做什么？”

        “好、好像在切菜。”

        “切菜做什么？”

        “好、好像是要做饭。”

        “做饭干什么？”

        “……”

        厨子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上前了几步。但他似乎是忘了自己的手刚刚切过辣椒，眼泪水直往外冒：“哎呀，疼死我啦！”

        裴演亲自下厨做饭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裴府，就连那一向不怎么管他的亲娘也颇是诧异，带着侍女过来看热闹。站在门外看了半晌，被她儿子那笨手笨脚，又强作镇定的样子给逗笑了，问裴演身边的贴身小厮长风：“他这又是抽的什么疯？”

        长风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顿时委屈道：“公子前几天不知丢下我去了何处，回来之后，吃饭便没有什么胃口，还时常发呆，我与他说话，他都不理我了。”

        裴夫人似乎是习以为常：“他怎么突然下厨肆了？”

        长风苦兮兮的摇头，他哪里会知道？

        裴夫人又看向那眼泪汪汪的厨子，张了张口，欲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作罢。最后，她想了想，拎着裙摆入了厨肆，洗了果子边吃边绕着突然像是得了失心疯的儿子，评价道：“那肉得先腌制一下，不然出来很难吃。”

        裴演看她一眼，找了一圈，方才拿过几个瓶瓶罐罐给她看，大概是在问她是不是这些调料？

        裴夫人点了点头，又看了会儿，说道：“你若是要做烧茄子，那茄子怎么能是这么个处理方法？”

        裴演默了一下，便又将茄子改刀成以往饭桌上见到的样子。

        过了会儿，裴夫人又道：“你的刀工不太行。”凑上前说道，“由此可见，教你做菜的那位，刀工也上不得台面。”

        果然，裴演反驳道：“她刀工可比我好多了，你别胡说。”

        “哟。”裴夫人来了兴致，“这个她是谁？竟然让我们家演儿为她洗手作羹汤，看来定然是了不得姑娘。”

        裴演不知是想到什么，突然就不再继续做菜了，想起离开燕回山的时候，陈白京那副巴不得他早点走的样子，顿时气性上来了，说道：“什么了不得的姑娘，不过寻常之姿罢了。”

        “能让你这样记挂的姑娘，还是寻常之姿，那可更是了不得了。”裴夫人拍了拍他的肩，眯眼道，“看来是个喜欢做饭的姑娘，娶回家来，我喜欢。”

        裴演嫌弃道：“您若是喜欢，不若你将她娶回来？”想了想，又道，“什么喜欢做饭，宁肯饿肚子也不肯下厨肆的人，不晓得一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说到这，他又忍不住想，他走了，陈白京岂非一日只吃一顿饭？没有人看着，她定然更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了。

        裴夫人瞟他一眼，若有所指道：“我若是男子，我喜欢的姑娘，定然要费尽心力娶回家来，哪里有你这浪荡子的机会。”

        裴演此时记挂着陈白京，也没心思跟他娘顶嘴了，有些惆怅地回房发呆去了。

        第二日清晨，裴演是被外面的闹声吵醒的。他叫来长风，咕咕哝哝地问道：“什么时辰了，外头为什么那样吵闹？”

        长风在屏风外回道：“公子，昨夜下了大雨，又吹了大风，夫人的花花草草被吹坏了不少，大家正在尽力抢救呢。”

        裴演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现在雨还在下？”

        长风听他的声音像是突然清醒了，还以为他是担心那些花草，遂安抚道：“还在呢，听厨肆的老婆婆说，平州的雨季到了，这雨怕是没个一两日停不了，不过公子你别担心，夫人的花草已经搬回来了，你再睡……”

        “长风，更衣。”屏风后的裴演却突然坐了起来，兴奋道，“你家公子我要出门爬山。”

        长风愣了，看着走出来的裴演道：“下这么大的雨，爬什么山？”

        “爬山给你找个少夫人回来。”

        长风探了探他的头：“公子，你脑子是不是出问题啦？”

        “长风，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裴演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催促道，“少废话，快点更衣，不然这个月的月钱可就没了！”

        长风嘀嘀咕咕地去给他拿衣服了。

        裴演在雨中骑着马到了燕回山，大雨湿衣，他在马上却笑得格外肆意。

        等到他来到山中小院，叩响那扇朱红的小门，见到那个白衣的姑娘，他露出一口白牙，说道：“陈姑娘，雨又来了。”

        雨来了，所以他也来了。

        明渊看的费解，实在不懂这种愚蠢作为，最后总结出一句：“他好像的确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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