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安常身上之所以会有神的气息，并不是与沈承恩相处时沾染上的，而是因为天宫桃花酿的原因，那酒神仙喝了有助于提升修为，凡人喝了会改变气息，变得与常人不同。

        薛父请了襄州城最好的大夫来，但都不知道病因是什么。他只好再度请道观观主前来瞧瞧，但这回连观主都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薛父心里焦急，责问薛善为何没有照顾好妹妹？安常若是有什么事，她这个做姐姐的难辞其咎。

        从小到大，薛善都是家里最懂事最听话的那一个，也正因如此，父母将大半的宠爱都给了妹妹，她也没有丝毫怨言。有些事，安常坐到五分便能换得父母的奖励，她哪怕做到□□分，父亲也会觉得她没有用功。所以她明明已经是薛家所有孩子中最优秀的那一个，但仍旧很少得到父亲的认可与夸奖。

        这些她都能忍受，可是安常现在变成这样关她什么事？难道她在旁边，便能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吗？

        她第一次产生了反驳自己父亲的念头，事实上，她也的确这样做了：“明明是她自己又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这样，父亲怪到我的头上做什么？难道只因为我是姐姐，那生来就应该事事让着她吗？从小到大，父亲母亲什么都依着她，打雷下雨，她害怕你们就去陪着她，可是我也害怕，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连我养了两年的乖妞，因为她害怕，就被你们给送走，甚至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你们知不知道，在你们陪安常的时候，只有它陪着我？！”

        薛善眼里有泪，却始终不肯落下来：“在你们眼里，她永远是最重要的，现在是不是她死了，我也要跟她一起去死？”

        “什么死不死的？！”薛父道，“你就这么想让你妹妹死吗？”

        薛善脑子一抽，口不择言：“我就是想要她死，她早就该死了，她就不该出生……”

        “啪”的一声，整个屋子都安静下去了。

        薛父看着薛善道：“她是你的妹妹，你就该保护好她，她不会死！听见没有，我说她不会死！”

        薛善感觉自己的左边脸火辣辣的疼，她偏着头，在眼泪掉下来的一瞬间，以极快的速度擦掉：“是，她不会死，她能长命百岁行了吧？”然后转身跑出了房间。

        “阿善。”薛母紧跟着就追了出去。

        里屋的安常那个时候已经醒了过来，她怔然望着床帐上绣着的花纹，第一次意识到，她的姐姐可能不是那么的喜欢她。

        她觉得有点难过，本来喜欢她的人就已经很少了，现在发现一个她喜欢的，却没有那么喜欢她，难免觉得惆怅。

        她记得薛善口中提到的乖妞，那是从前她养的一只猫。其实安常也不是怕它，而是沈承恩不喜欢，虽然他没明说，可每次看见乖妞时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再者，那猫每次碰到她以后，她浑身就会起红疹，用了药也没有用。后来，薛父便让人将猫给丢了。

        安常没想到那只猫对薛善那样重要，否则她一定会帮着她，求父亲留下那只猫的。

        她五脏六腑又开始疼起来，沈承恩出现在房间里，看着躺在床上衣服都被汗液浸透的小姑娘，问道：“怎么，伤心了？”

        薛善的那些话，他想必也听到了。安常嗯了一声：“被自己的姐姐那样讨厌，是该伤心的。”

        “是吗？”沈承恩明显不太懂的样子，伸出手往安常嘴里塞了一粒丹药，“给你那酒本来是想要你开心的，没成想倒引来了杀身之祸。”

        安常乖乖将那药咽了下去，不愧是神仙给的药，简直可以说是药到病除，她瞬间感觉自己浑身充满力气，让她打倒一头牛怕是都不在话下。

        她好奇问道：“观里有什么吗？”

        “妖。”沈承恩道，“一只小花妖，没事，已经被我解决了。”

        安常眨了眨眼睛：“世上原来真的有妖？”

        “当然。”沈承恩负手道，“你们人间的那些话本子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上面说的什么妖魔鬼怪，其实都是存在的，只是你们看不见罢了。”

        安常问：“那我为什么能看见你？”她窝在被子里，感觉小小的一团，“他们都看不见你，沈大哥，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你？是不是因为，我真的是个怪人。”

        沈承恩低眼，有些高傲地说道：“你能看见我，是你的福气。”

        “……”安常吐吐舌头，书中说的厚颜无耻之人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安常莫名其妙地生了病，大夫本来说救不回来了，结果她又莫名其妙的好了。襄州城们的人都说，薛家的二小姐真是个实打实的怪人，还有人私底下说，薛家二小姐怕不是个人。这样离谱的言论，大家嘴上说说也就罢了，都知道当不得真。

        那些话传到安常耳朵里，她表面上没什么，却暗暗腹诽，那些说她不是人的，他们才不是人嘞。

        病好之后，安常特地让人去城里买了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咪送到了薛善的院子里。其实，只要那猫不近她的身，她便没什么大碍。

        薛善看见那猫，就知道那晚的话，安常都听见了。可那些本来就是事实，她也不过就比安常大了两岁，凭什么得不到父母的宠爱？

        想是这样想，晚上的时候，她就带着安常最喜欢的那家云吞来看她了。安常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地唤她：“姐姐。”

        薛善将云吞递给她：“刚刚特地去给你排队买的，趁热吃吧。”

        安常笑着接了过来，边吃云吞边问：“我送姐姐的小白猫，姐姐喜欢不喜欢？若是不喜欢也不要紧，改日我再让人给你寻只其它品种的来。”

        薛善吃着桌上的糕点，轻飘飘道：“我让人送回去了。”

        “为什么？”安常有些奇怪，“姐姐是不喜欢吗？”

        薛善不曾看她：“养在府中，我可不能保证它不会跑到你的院子里，若是你再有什么闪失，父亲怕是会再给我一巴掌……”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看了安常一眼，“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跟它接触，我养着它也没什么意思，而且，我现在已经不想养宠物了。”

        好不容易养出感情来了，又被人扔掉，还不如从来没养过。

        安常点头道：“害姐姐被父亲打，是安常的不是。”

        薛善别开眼：“我说那些话，父亲发火是应该，只是，你听到那些，就不记恨我？”

        安常慢慢吃着云吞，慢慢开口道：“你说的都很有道理，我为什么要记恨你？你本来就是薛家最优秀的女儿，理应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和疼宠，结果被一个古怪没什么朋友，什么都不优秀的妹妹平白抢了父母那么多的关注，换做是我，大概不会做的比你更好。”

        “……那天在观内，我应该看着你。”薛善突然说，“那样你就不会遭那番苦。”

        安常吃完云吞，还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薛善嫌弃的看她一眼：“你看你哪里有个薛家二小姐的样子？”

        “薛家有个人中龙凤撑场面就够了。”安常靠在椅背上，望着头顶的星空，“你要看的住我才算，可你看不住我嘞。”

        这话还真是，她自小在府里野惯了，后来大一些了，又跟着沈承恩经常偷跑出府，薛善要想看住她，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安常凑过去靠在薛善的肩头：“姐姐，你那天在观里究竟是在看谁呢？”

        提起这个，薛善就控制不住的脸红，她悄声说：“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父亲和母亲，安常，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安常不解：“喜欢就喜欢，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知道？”

        “我说的喜欢，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薛善道，“是女孩子对男孩子的喜欢，这种喜欢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情感，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

        安常还是不太明白，她喜欢的人很多，她喜欢姐姐，喜欢父亲，喜欢母亲，喜欢沈承恩，也喜欢那些愿意跟她玩，不用异样眼光看她的人，可她并没有觉得这些感情有什么不一样。

        薛善想了想，悄声问道：“以前那个只有你能看见，我们都看不见的，唔，就算他是人吧，你当时为什么总跟他玩？”

        安常闻言看了看周围，怕被谁听到似的，趴在薛善耳边道：“他总是一个人，我觉得他好孤单，而你们又看不见他，我想陪他。”

        一直闭眼躺在梧桐树的沈承恩听见这话，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月亮，眼神逐渐变得空旷而苍茫。

        薛善笑着问道：“那他长的好看吗？”

        安常开心地猛点头：“他是我见过长的最好看的人。”

        薛善问：“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出现了，你会怎么办？”顿了顿，她说，“他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安常，你终究是要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将来你要成亲生子，你的夫君你的孩子，他们会不会接受这样一个他们看不见的人存在？”

        她摸了摸安常的头，问：“难道，你能与一个虚如飘渺的人过一辈子吗？”

        安常愣了，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沈承恩陪伴了她十几年，他几乎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他怎么会不出现？如果他真的不出现，她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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