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到九点了陈耀祖也没打完。

        中介关门休息，把门口的拖把小马扎齐齐往屋里拖。

        大哥叼着烟，皱着眉因为把自己有点熏到的眯眼问她们三，关怀又是装傻：“你们三怎么还不回去呢？”

        苏音扭头：“你管我们三？”

        大哥：“哎呦还真不管，管不着你们三，我走了！”

        他呼啦啦关门。

        走了后，世界安静下来。

        小镇的这一处位置挺偏，泛黄的路灯，被投影的细长的樟树，面前一条窄路，路对面崎岖旮旯，光亮存在，但黑夜里的黑暗处仍显得贫瘠，腐败、颓丧。她们这边稍好一点，左边是早点铺，右边洗剪吹理发店，倒也不显得太过寂静。

        背着书包时不时肩痛提一下的陈荔琢磨了下自己，她今天应该挺兴奋开心的，因为她来这大半个月终于有了朋友。

        蹲在中介门口，三个“无业游民”开吃第三根小布丁。

        这经历很少。

        就像她打游戏。

        没磕碜感，对她来说很新鲜，是喜欢。

        苏音和蒋明有意陪她，加之她俩回去也没什么事，默默吃着想到聊起她爸，呸一口：“你爸可真不是东西啊。你怎么想到跟他混？”

        陈荔一愣：“我就一个爸。”

        不跟他混跟谁混。

        蒋明噗嗤一笑，还剩一口的布丁棍子在她眼前晃：“她问你怎么不跟你妈混！”

        只停顿一秒：“我们知道你爸跟你妈离婚了！附近人都知道！”

        陈荔默了默，说：“那你们有没有可能想过，是我妈她不要我？”

        “……”

        宇宙一下冻结。

        相对于比她同村姐妹苏音要安静，但喜欢手舞足蹈的蒋明和苏音一起尬住了。

        陈荔的大眼睛和小面孔在黑暗里轮廓透着倔强和坚毅。

        她很平静。

        蒋明打断这场面，大声的闷闷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这次没傻逼到不长心戳人伤口，有些许欣慰和开心的苏音拍拍她说：“没事啊，这世上人生下来都是要靠自己的。靠父母的时候你会觉得父母管着你，但人要有出息！你自己管你自己最好，人要强大！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她豪情壮志，心里咯噔咯噔，自己都找不到自己说话的重点。

        她接着梗着脖子又说，开始对这世界宣判，她生怕别人听不见：“我家庭也不圆满！给我弟上学不给我上学……虽然我不听他们的叛逆也不爱上学就是了。出来混嘛，你有本事怎么都混的开，没本事拿个大学文凭也要到厂里打螺丝。”

        蒋明咳嗽一声，声音不大：“我们本来就是在市里的厂里打螺丝的，但打了两月觉得很累，开销也大，就到处玩着玩着混到这里，大概这里一个正经工作两三千，三千多的样子，房租几百，有灶台，可以自己烧着吃省钱，我们就先在这边待着看看，反正，现在也不急着挣钱当大老板，先混着过过。”

        “厂里真的挺挣钱的。”她突然凑到陈荔耳边说。

        陈荔被她的气声弄的一乐。

        咧了咧嘴，脑子里想到一个雏形，但现在不是时候说，只挺起快要折了的腰，和她们频道全然不在一块的从腰间的口袋掏手机说：“那我以后不上学了跟你俩混。我们加个微信吧。”

        陈荔把手机掏出来，发现手机屏幕正好是亮的，郭思明打的电话。

        “我明天还找你们来玩，当然你们有事不在就算了……”陈荔细心，她自觉把话说的很妥帖，翻过电话屏，点开微信，要加。

        她俩有点愣。干净可爱的手指指着她手机问：“呃，有人给你打电话了，你不先接着？”

        “……”

        我操。

        陈荔登时脸红害羞的恨不得头点地！！

        “我我我我太激动了。”

        陈荔尴尬的大声傻笑，脑袋冒烟的含糊说。

        正好蹲着，她手掌点到地，就差四肢着地的爬到旁边接电话。

        苏音和蒋明乐的撞撞胳膊。

        陈荔蹲在理发店空调的出气口，把电话拨回去，小心翼翼问：“哥？有什么事吗？”

        哥在那边动静很大，很嗨，不一样的喧闹的世界，两级分化，扯着喉咙问：“你在哪？！”

        “……我在叶城镇上。”

        “现在轮到你保护你的两个哥哥了，你江从哥喝迷糊眼了，你来带他回去不？在“欢朝””

        “……欢朝啥地方？”

        “酒吧。市里的。”他补了一句。

        “……不是，我去了不方便呀。”

        为什么？你俩以前喝醉了找谁这次就找谁啊。

        他不由分说，似乎也喝上头了，没听进去，他这回一开口，陈荔有心的像嗅见了他的酒气：“哥哥给你转钱，你打的来嘛，很快的。”

        陈荔：“……”

        陈荔被莫名其妙的挂断了电话。

        低头一看。

        快要熄了的屏幕一瞬亮起。

        这位哥发来了微信。

        微信的转账。

        叮咚。

        到账一千。

        陈荔：“？？？”

        ……

        苟富贵，勿相忘。

        陈荔准备把苏音和蒋明带着。

        当下的想法很简单：她有点在赴龙潭虎穴。

        没干过这事，又这么晚了，她要人陪着。

        便老老实实骗她俩道：“我有个这里的哥哥要我去市里接人。你们跟我去吗？他转了三百，我们一人一百。”

        没说转一千。

        “……”苏音和蒋明意味不明的对视，然后苏音跟她为难的隐晦着说：“不是我俩偷听你们说话哈，欢朝在市里红灯区，前一阵上了微博，一碗蟹黄面天价。”

        她俩神情，就差“你到底是干啥的啊”的那种隐晦但明眼人一看就看出的那种意思。

        陈荔一下哽住。

        她有点脸红脖子粗的，半明半暗照的她青春的小脸很无辜，小姑娘一直这张白花的脸。

        不好解释，说明很麻烦。

        “……”陈荔这些年来因为她爸她妈遭受的歧视很多，怔愣几秒后就支棱起来，保护起自己，竖起对她们偏见的保护墙，表情冷静无谓的询问道：“那你们就看你们去不去嘛，不去我自己去。”

        “你去真没事吗？”蒋明问。

        苏音把夹子给了她，自己只能时不时理腮边头发，直爽道：“你要不要把你和他，就那个人的信息发给我们看看，我们先给你鉴别鉴别。”

        但在此刻，陈荔耳朵里，就是不大好的话。

        一千块钱在手上了，陈荔想给他办好，有点急着走。

        就道：“那你，们把我的电话号存着，万一我出事了就打电话给你们。不是，晚十一点没打电话给你们你们就报警？”

        两个人噗的笑一声。

        陈荔也努力释怀，惦念她们一下午请她吃的三冰棍，不多带刺，展着抑制本能的笑跟她们说：“如果没事我明天请你们吃糖喝奶茶。那我赶紧把电话号给你们，我先走了？！”

        ……

        “哎哎你不跟你爸说吗？！”

        她们在后面喊。

        走前丢下书包给她们，一身轻的陈荔跑到马路的路口处，好招车。

        风在路口盘旋，陈荔突然激动，大声回：“我在车上发消息给他！但我什么事你们给我保密！”

        “好！”她们也大声回。

        少女也热忱，自己嗨起来管他人目光，管自己像男孩还是女孩，不被定义。

        这声“好”，传得像绿林好汉聚众拉帮结派，没心没肺。

        意气风发。

        ——

        从叶城镇去梧城市里，要一个小时。

        她坐在出租车的后座给陈耀祖编辑了一条信息，然后查地图。

        在这镇上鲜少第一次拉到这个大单的司机大哥在前座问她，她都胡乱找理由搪塞了。

        不想说话。

        一路穿过灯红柳绿的各种夜色，一点不费心的，“欢朝”到了。

        陈荔乡巴佬的回神，付了一百二的车钱。

        下车。

        ——是一个小酒吧。

        和地图上长的一样，门面不大。

        “欢朝”是欢乐的一朝，读zhao。牌匾不仅发光还是炫酷的闪光。

        里面像潘多拉的魔盒。

        哪怕它从外面看就有种奇妙魔幻的吸引力。

        黑暗，透着折射灯冒出的诡谲。

        看到两个美女胳膊抱胳膊时，陈荔的眼里只有她们的大波浪，曼妙的身材，小吊带和大长腿。

        看到一男一女醉癫癫出来后。

        ——

        陈荔被吓到了的往后退。

        不知道退哪。

        陈荔舔了舔唇，张望了下四周，往对面一家普通的灯火通明的面馆旁不管不顾的一站，举起手里的手机准备打电话。

        在听着嘟嘟声时，

        她转个头。

        每天都做眼保健操，一点五的好视力里瞥见里面贴墙上的菜单价钱。

        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看。

        苏音说这里一碗面天价。

        慌张失措的她感知的短短时间里，耳边的英语重复传出：“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cannotbeconnectedfor——”

        还背过这段英语的陈荔荒唐的把电话挂断。

        又打了一个。

        开始有点无语，有点焦躁。

        不是她办事无力吧。

        是他们不靠谱。

        怒气。

        她这么一小刻开始妈的生气。

        她来这的戾气，没有一天没有。

        电话在第二遍接通了。

        但聊天牛头不对马嘴。

        郭思明嚣张的声音断断续续：“哎？妹妹啊——”

        “是陈荔。妈的我知道是陈荔！你往哪边等，等会发个定位，我们来找你……我靠……”

        陈荔则是：“我是陈荔。”不是妹妹。

        “哥哥？哥哥你们那有危险吗？”

        “我要不要报警？”

        ——嘟嘟。

        电话再次被那边挂断。

        陈荔举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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