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您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离紧紧的攥着水杯，看着琴姨，眉头下意识轻轻拧了起来。
“以前的事，我们要重新再提吗？”琴姨的脸上依然挂着笑。
楚离没说话，她摇了摇嘴唇，然后也轻轻笑了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盏，又抬起头看着琴姨“您带我来，也定是料到我会打探这些的不是吗？”
楚离说完之后，琴姨微微的愣住了一下，随即脸上又绽放出一个更大的笑容，她抬起手，喝了一口酒，然后看着楚离说道“我们小郡主，不输前郡主的聪明劲儿呢”
“所以，我很想知道当初我母上的死，和您逃到西梧，有什么关系。”虽然知道这样问属实不礼貌，但楚离顾不得眼下，刚刚琴姨所提到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根线一样牵动着她的心。
琴姨没有说话，她面带着笑盯着楚离说完话之后，又盯着她看了半晌。
楚离没有躲避，她直直的迎着琴姨的目光看了过去。
过了半晌，琴姨终于开口“我当年，是良渚城怡春楼的妈妈。”
楚离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琴姨，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叶离的脸。
“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妈妈吧？”琴姨还是不忘开玩笑，她向楚离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楚离的脸上早已消失了笑容，她依旧认真的盯着琴姨，目不斜视，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当年我们这儿啊，可是有一位出了名的花魁，良渚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拜倒在她的裙下。”琴姨边说着边小口嗦着酒，“但后来，据说这个小妖精不知是用了什么邪术，勾搭上了一位公子，竟然还有了孩子”
“这个孩子。”一直沉默着的楚离由于一直没有说话，乍一开口声音都是沙哑的，“这个孩子如今在哪儿？”
琴姨抬了抬眼，看着楚离“你为什么关心这个孩子？”
“我只是随便猜测而已。”楚离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酒盏。
“但，我说的那个公子，当年人们传言，说正是昭国的、国君，也就是你的父君，楚廷。”
琴姨话音一落，楚离手中的杯盏都跟着一颤，而这一微笑的细节被琴姨捕捉在眼中。
“您所说的那个花魁，是不是名叫莫欢？”
楚离试探着将这个名字说出来，琴姨听闻，没有肯定，却也没否定，她看着楚离笑了笑。
没错了。
楚离看着琴姨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冥冥之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冲破泥土，重见阳光。
楚离紧皱眉头，此时她的心中本来是一团乱麻的线似乎都暗暗地相互找到了首位。
“虽说当年楚廷与莫欢相爱，并生有一子，但楚廷虽身为昭国国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却也是依旧的身不由己。”
“所以”
“没错，当年莫欢生下孩子后，”
。。。
但这一路楚离的脑中一直都回荡着刚刚叶离所说的那两个字。
她说的不是“凉城”，而是“凉氏”。
刚刚叶离说出这两个字之后，楚离的第一反应确实是凉城，但她看见叶离的表情的时候，她这才反应过来，凉城和凉氏，一直以来都是两个存在。
之前在凉城身边的时候，她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凉氏已经把凉城当做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
所以，叶离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是在提醒着自己什么吗？
可是转念一想，那个死丫头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她只不过是锦云身边的一条狗，何足挂齿。
想到这儿，楚离将愤怒化为速度，快马加鞭的向着前方赶去。
楚离没有去锦云府，而是直接回了西梧。
由于刚刚自己的赌气，将面纱扔在了地上，回西梧的路上不少人都认出了她的面容，但她并不想多理，一口气回了昭愿阁。
不知怎的，自从得知刚刚的真相，楚离对这里的一切产生了一种无法摆脱的厌恶。
她进门没走几步，便看见步履匆匆走出来的小枂。
“郡主，你的药”
未能小枂说完，楚离径直走进屋子，小枂看着像风一样冲进来的楚离，轻轻一愣。
看着楚离可以吃人的表情，小枂意识到刚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坐在茶案旁冷着脸的楚离身边，小声问了句“姑娘这是怎么了”
楚离抬起头，看着小枂。
不是自己不会信任别人，而是现在的楚离已经学不不会该如何相信谁了。
明明已经决定相信，却又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傀儡。
她看着小枂忧心忡忡的脸，看了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楚离将头埋在放在膝盖上的臂弯中，声音是深深的无力。
小枂没有再继续问，她安静的坐在楚离的身旁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楚离抬起头，她看着小枂，不知该从何说起。
“小枂。”开口只是一声有气无力地轻唤。
“嗯，我在。”小枂低声回应了一句。
楚离唤了一声小枂之后，什么都没说，依旧沉默着。
这样子的楚离，让小枂隐隐的担忧起来。
“怎么了？”小枂再压抑不住，本能的问道。
“之前的那个小木屋。”楚离将胳膊搭在茶案上，侧着头轻轻躺了上去，眼神空洞的望着门口的方向。
“嗯。”楚离说一句话，就顿一下，但小枂还是很耐心的听着。
“不是只有你我，还有母上三个人常去吗。”
“嗯，是这样的。”小枂耐心的看着楚离。
“今日我去锦云府，打算同锦云商议下一步的计划，可是他没在府中，我只好作罢。”楚离喘了一口长长的其，然后继续说道，“我想着去母上的房子去看一眼，可我进去的时候，发现锦云就在那里。”
小枂怔住了。
“怎么会平日里他都不会去那个地方的。”
“而且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说到这，楚离抬起了头，看着小枂。
小枂没说话，等着楚离说出下文。
“你认识，叶离吗？”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楚离感觉胸口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特别的堵。
她说出这个名字之后，一直紧紧的盯着小枂的表情。
不是怕欺骗，而是害怕，比起别人口中说出的话，她现在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小枂听见这个名字之后，没有犹豫，毫不隐晦的点了点头。
“你认识？”楚离睁大了眼睛，声调因为过于激动，一下子提高了好多。
“嗯，不算认识，但这个名字我知道。”
“她”
“这么说来，就很正常了，她是锦云身边的人。”
“实不相瞒，先前我在反山的时候，她是同我一起做事的人。”
“她是锦云安插在锦修离身边的一个卧底罢了。”
“那为什么我之前没有听你提起过？”
楚离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但是她看着小枂，逐渐皱起了眉。
小枂看着楚离，迟迟没有作回应，过了半晌，她轻轻看着楚离说“郡主是在怀疑我吗？”
楚离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她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是这样一直看着小枂。
“无论郡主是否真的怀疑我有所隐瞒，但关于叶离，她在锦氏，是一个很神秘的存在。”
“此话怎讲？”楚离的手肘撑着桌子，看着面前的小枂。
小枂拿起桌上的杯盏，倒了一杯茶，然后轻轻放在了楚离的面前，双手重新交叠放在膝间。
“叶离曾是锦云在外捡回来的一名孤女，被带回锦氏后，谁问她什么她都一句话不说，像个小哑巴，锦云便一直将她带在身边，教她武功，将她留在了锦氏。”
“不对啊，按理说那个时候花绝还没有到反山”
“问题就出在这里，当时锦云一直将叶离带在身边，秘密培养，所以就连锦氏都很少有人知道叶离的存在。”
楚离深锁眉头，听的很是入神，同样她也为这个女子的不简单而感到惊讶。
虽然不是什么很亲近的关系，但毕竟曾住在一个屋檐下，一起上刀山下火海出行任务长达三个月，却一直都没有发现她竟是如此一个身份神秘的女子，而自己也从始至终被埋在鼓里。
“所以说，叶离从始至终仅仅只是锦云一个人的刀，对吗？”
“没错。”
楚离陷入沉默。
小枂继续说道“后来前郡主夫人发现了叶离的存在，但并未过多过问，直到后来在一次巧合下，叶离不小心撞见了当时还在锦氏的锦修绝，也就是花绝，两人见面二话不说便陷入打斗，锦修绝没有过问她是谁，只是两个人一见面就交手。”
“自从良渚之灾后，前郡主夫人离世，花绝震怒，他逼出锦云交出兵印，连夜带兵攻入良渚，之后带走了你，锦云得知此事后，将叶离送入反山，但奇怪的是，花绝却没有任何反应。”
“你的意思是，他明明知道叶离是锦云安插的眼线，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对。”
楚离只感觉脑袋一团乱麻。
有些事如果深究，其实是可以捋明白的，但从始至终，只有花绝一个人，是她心中的谜。
“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楚离两手抱住头，她感觉在孤儿院做数学题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头疼过。
“不对，我的重点是在叶离。”过了一会儿，楚离抬起头。
“郡主刚刚说，见到了叶离，这么说，她已经回到了锦云的身边。”
“嗯，的确是。”
“我还有件事没有说完。”
楚离看向小枂，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嗯，你说。”
“前郡主夫人知道叶离的存在，但她一直忧心她的身份太过模糊，怕给锦氏带来危险，于是暗中派人去调查了叶离的身世。”
“然后呢？”
“当时我在前郡主夫人的身边，听到了一个很是陌生，却又人尽皆知的名字。”
“什么？”
“莫欢。”
楚离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过，她歪了歪头，有些不耐烦“这又是谁？”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听的很清楚，但，叶离和这个莫欢绝对有关系。”
“你刚刚说，叶离的身世，当时打探之后有什么消息吗？”
“嗯，听说叶离是良渚最出名的那个青楼中一女子所生，在叶离小时候，奈何无法养在身边，于是便忍痛抛弃了她，而这个青楼中，莫欢是当时的名妓，也是青楼的花魁，所有的良渚男子都为之神往。”
“这莫欢和这叶离有什么关系？”楚离有些头痛，原本的注意力是在叶离身上，却无缘无故牵扯出青楼女子，她抬起手，焦躁的揉着太阳穴。
“这个我还不清楚，但关于莫欢，却有一个当时人们口中人人盛传的传言。”
“嗯，你说。”
“她曾与楚廷坠入爱河。”
小枂特意没有往下继续说下去。
楚离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内，她看着楚离睁大的眼睛，表情严肃。
“楚我父君？”
“嗯，当时传言，楚廷在拜访民间的时候，偶然遇见乔装打扮偷偷溜出青楼的莫欢，当时莫欢正被几个痴汉缠上，身处窘迫，楚廷举手之劳，便救下了莫欢，他看见莫欢一眼后，就一直在追寻这个女子的下落，而后他便三番五次的来寻，后来据说两个人相爱，坠入爱河，甚至生下了一子。”
楚离只觉越听越离谱，她到最后索性闭上眼睛，手肘撑着桌子揉着眉心，只是这眉头怎么抚都抚不平。
“姑娘，你还好吗？”小枂看着强忍着焦躁的楚离，轻声问了句。
“不怎么好。”楚离继续的一遍又一遍揉着眉心，“你继续说吧。”
“其实这些真假实在是难求证，毕竟都是坊间的传言，不可全信。”
楚离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放下手睁开眼看着小枂，看了一会儿，她开口一字一句的说道“怕就怕，这是真的。”
二人的神情逐渐严肃，因为她们都意识到，她们已经察觉到了共同的一个点。
“你知道，今天我离开那里的时候，叶离在我身边说了句什么吗？”
小枂没说话，她表情认真的看着楚离，略有些紧张。
“她只提了两个字，凉氏。”
“凉氏？”
“嗯。”
小枂看着楚离，面色有些凝重。
“你之前同我讲，凉城身上有你想知道的事，但你不觉得，我们的重点似乎抓错了吗？”
“凉氏”小枂口中一直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字。
“她说的不是凉城，而是凉氏，如若她有意想转移你我的注意力，没必要将重点引到凉氏身上，所以。”
“所以，我们的关注点放错了？”小枂忽的抬头，像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楚离看着小枂，重重的点了几下头。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都陷入了沉默。
她们的直觉告诉彼此，她们之前所猜想的远远不够，而在这些的背后，隐藏着的，是更大更令人窒息的秘密。
“我需要查到当年良渚青楼，那个花魁的所有事。”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楚离缓缓说出一句。
“郡主是觉得，那个莫欢”
“对，我觉得这件事的突破口，应该是在那名名妓身上，哦，不对。”
楚廷转头看着小枂，小枂看着楚离的神色，一阵紧张。
“确切的说，应该是在那个孩子身上。”
小枂一时间有些懵，没太明白楚离指的是什么。
“如果传言属实，莫欢确实与我父君生有一子，那么我们现在就应该弄明白，现在那个孩子究竟在哪里。”
楚离说完之后，小枂看着楚离紧张而又凝重的神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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