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参军
“怎么，你也来这晒太阳啊？”他咧嘴笑了笑看着她，身材娇小披着长发的女生站在光影处，眼神很是复杂的看着他。她的皮肤很白，却不是电视剧里那种红润有光泽的白，而是那种泛了灰的苍白，薄薄的唇上也不见一点血色，他想起来小时候妈妈临走前送他的水晶球，也不知道她是从哪个廉价地摊随手拿的，做工粗糙，里面的跳舞的小人永远苦淡着个脸，在没有一点色彩的雪地里麻木机械的跳着舞。
他砸碎了那个水晶球，妈妈以为他是知道自己即将离开，处于愤怒砸了水晶球，便匆匆捂着脸离开了家门。而只有他知道，他是想把那个愁云惨淡的女孩解救出来，最后女孩出来了，而他的妈妈也永远离开了家门。
现在他看着站在光影之间的易梦，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当初的水晶球。
“你站过来些吧。”他这样对她说道，她再歪一点就要站在阴影里了。
“你这次没有被退学算是运气好吗？”易梦缓缓走了过来，也靠在了栏杆上，说的话像是在开玩笑，言语间是隐藏不住的怒气。他明明答应他不再打架了，那么好的成绩，又不是以后毫无希望的人。
“还行，不过以后没有这个机会了。”他耸了耸肩，表情一脸漫不经心。
易梦心里一咯噔，他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退学吧？”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莫名让她感到一阵火大。
“高中学费，杂费什么的，大学还有一大笔学费都不是小数目，就靠我外婆低保和卖蛋烘糕，实在是负担不起······”
“就一年了啊！”易梦声音陡然变大，质问一般的问道：“再坚持一年不行吗？高三很快的，大不了我帮你凑学费，大学可以申请助学贷款，还可以勤工俭学，你不要放弃自己好吧，高中都读不完，你以后怎么办！？”
李昀一怔，看到女孩激动到泛红的脸颊，不自觉“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我说我要退学了吗？”
“那你······”
“我参军了。”
易梦突然瞪大了双眼，惊讶道：“参军？”
李昀点了点头说道：“对，参军的话有政策优待，分数什么对我来说还是次要，主要是有退伍费，上大学以后还有学费减免。我外婆也不用辛苦了，再者我以后想考警察大学，去当兵也是为了梦想嘛，这是好事不是吗？”
易梦茫然的点着头，她也不懂这些,不过这是好事，不是吗？
“可是，你才高二呀。”
“傻瓜，我已经成年了。”
七月初，盛夏，高考如约而至，高三的学生按部就班就走进他们那个可以改变一生的转折点。而高二的学生则难得在几个月的紧密月假之后享受了一次假期。
易梦回到家以后，在第二天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再然后她听到了对面楼的张婆婆去世的消息。
都是街坊四邻，按照c市的习俗，理应去赶个人亲。但易父易母实在是太忙，正好易梦放了假，便让她拿着100块钱去了葬礼。
易梦来到张婆婆的灵堂做了登记，不远处的哭声在遗照面前极其响亮，听说张婆婆是在一个星期前就病逝在了床上，而这一个星期她的孩子没有来过一个电话，最后还是社区的工作人员上门才发现早已腐臭的尸体。
平时关心不见一个，现在当着众人倒是哭的响亮，好像这样就可以彰显自己感天动地的孝心似的，易梦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老街坊的葬礼很是简单，楼下一间仓库清空设起灵堂，空地上搭个棚子，再放上木凳木桌，生前亲戚朋友各家邻居围坐在一起，简简单单三日白宴后，一个人就消磨掉了他在这人世间最后一点热气。
院子中间是那颗老槐树，棚子没有办法覆盖它，只得把它也围到中间，几个小孩子喝着席上拿的优酸乳围着树打闹，时不时踢上它一脚。
易梦看不过去，撸撸袖子，走上前去准备呵斥这帮小孩子。还未开口，便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后面说道：“你们不要在踢槐树婆婆哦，她年纪大了，会疼。踢疼了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来找你们的。树蔓死死缠着你们的腿，喊爸爸妈妈都没有用。”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吓人，几个小孩子一听连忙撇着嘴喊着去找爸爸妈妈了。
易梦转过头，是杨钟离。
“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跟我妈来的，这张婆婆好歹也是我们以前的邻居。小时候我妈还收过她送的槐花蜜来着，她说过来我也跟着来了。”其实他是觉得，过来可能会看到她。
“你爸妈呢？”
“我爸在外面工作，我妈要看店，所以我才过来的。”
“钟离，快过来，一会要开席了。”易梦循声望去，是杨钟离的妈妈，想想她从这里搬走以后也三年多没见了。
“黄阿姨。”
“哟，是易梦呀，几年不见都成大姑娘了，刚刚在那我都没认出来，还说钟离在跟谁说话呢。你爸妈还好吧？”
“挺好的。”今天天气不错，黄薇穿了件当下流行的连衣裙，又拎了个小包，加上卷的精致的头发虽然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当的脸颊却不显半分老气，很是像她看的电视剧里的都市丽人。听说杨父去了q市以后积累了不小一笔财富，在新开的高档楼盘买了一套不错的房子，惠及妻儿，连稍着黄阿姨都年轻了许多。
吃饭的时候，他们几个坐在一起，黄阿姨是个健谈的人，遇到以前的老邻居菜没吃两口，整个宴席都是她咯咯咯的笑声，无非就是老公有本事，儿子成绩好，自己没事就美容。
一旁的人连连客气的附和，易梦边嚼着酥肉边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表演。转过头去看杨钟离，他则一脸尴尬，果然没有孩子喜欢这种场合。
“这里面有萝卜吗？”杨钟离指了指桌子上的丸子汤问易梦，他是从来不吃萝卜的。
“没有。”易梦摇了摇头。
听她那么说，杨钟离放心的夹起一个，刚吃下去，骤然脸色就变了。
“噗嗤。”易梦笑出了声。
“你骗我。”
易梦没有说话，还是笑。
杨钟离看着她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好吃饭！”本来聊着天的黄薇见儿子的表情狠狠瞪了他一眼，本来气氛活跃的两人一下子被浇了一盆冷水，顿时息了声。
易梦低着头扒着碗里的菜，也不知道她刚刚那一眼究竟是瞪杨钟离还是瞪她。
席散，本来就没吃两口的黄薇早早拉着儿子走了，易梦起身时发现原本她的位置上遗留下了一块表。她捡起来没多想便追了上去，他们并没有走远。
“我不是跟你说过，离他们家远一点，还聊那么起劲干嘛。”黄薇窈窕的身影在斑驳树影中若隐若现，易梦听着她那嘴里尖利的轻飘飘的话语，怔在了原地。
“我们是同学。”杨钟离不甘的反驳到。
“同学怎么了？就是同学你才要离她远一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不晓得啊，有个坐牢的爹，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你给我好好读书，万一沾着什么不三不四的，把你带坏了怕得了。”
杨家母子的背影越来越远，易梦紧紧握着那块女士手表，望着倾泄而下的暖阳，心里莫名其妙的说不上来什么滋味。远处的哀乐的渐渐淡去，她也不知不觉走到离家最近的那条小溪上。
她高高举起那块手表，里面镶嵌的红色石头在阳光下炫彩夺目，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噗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那块漂亮的手表就这样沉入了河水之中。
渐渐不见。
一个盛夏过去，昔日的高三学生们纷纷走进了大学的校门，一片新的天地。
而易梦也来到了高中的最后一年，“十年寒窗苦读，你这个啊，都读了12年了，是好是歹的就看这最后一年了。”一大早，易梦眼睛还没有睁全乎就听着爸爸念叨。易父前两天在工地受了一点伤，原本妈妈瞧着这是工伤，支着他要去闹，但易工自己却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闹开了哪哪都难看，半点赔偿没要就请了几天假，在家里躺两天。
把妈妈气的好几天不搭理他。
高三总体和高二没什么区别，高三了班主任也不再搞成绩选位置的那一套了，一切如旧，只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原任学习委员的周莉君和任英语委员的杨钟离调换了个。
毕竟从杨钟离转学过来以后，周莉君就成了万年老二了。班主任相对的也更偏爱这个年级第一一些。
九月十一号，是李昀踏上火车去兵营的日子，易梦望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心里一阵惆怅中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和往常一样三圈跑步加做操,完事就是自由活动。
易梦坐在花坛旁边休息，目光不由的看向角落那赌老墙。
c市火车站
李昀整理着自己的着装，摸了摸兜里揣着的两个煮鸡蛋，临行前外婆给他的，还是热的。这一去，得有好长时间不能见她老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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