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只是当时痛的太狠了，华夏前面和她说了什么，这些年钟檀迦想起华夏的时候，也会想要仔细回忆一下。
可惜小孩子忘性大，只记得当时的他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小妹妹不怕死亡，比哥哥勇敢多
了，哥哥有点怕死呢。”
当时的她心里应该是有点鄙夷这个人的，所以罕见的说了话，问了为什么。
所以她记得华夏的答案。
是发自内心的渴望，一提起就会不自觉带上笑意，“因为我得埋葬在我的祖国，这是我下辈子仍然想要出生的地方。”
“所以哥哥想要活着回去。”
当时的钟檀迦刚从华国来这里不久，明白不了这种感情。
或者说对别人的事情，感情，是存在冷漠的。
当时听到，只会觉得这个愿望，似乎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这人似乎连让自己怕死的借口，都在敷衍。
只是那天过后，小小的钟檀迦熬过了前几天的疼痛，因为华夏常来照顾她，和他偶尔也能说上一两句话。
从他的嘴巴里，钟檀迦才知道原来华夏和她一样，都是来自那个遥远的东方古国。
就如那双具有东方特色的丹凤眼一样，这是他身为那个古国人民的标记，是生命根源的起点，也是一场远航过后的终点。
他热爱那个遥远的国家，所以没上过学也能说一口流利的东方语。
会因为那个东方古国的荣耀而骄傲。
也会做很多那个国家的美食，地方特色如数家珍。
还会背八荣八耻，唐诗宋词。
会在自己口袋里装一颗黄色五角星。
也会依照那个古国的律法来要求自己。
更会让自己活的干净整洁，严于律己，德行统一，
比那个古国的人都要更像它的人民。
所以他一直都在准备。
很多年都在准备。
准备以最好的面貌，足够的资格。
回到那个，他曾惦念多年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有国家信仰，极为爱国的人，这是当时的钟檀迦在对华夏有所了解后，得出的总结。
因为不觉得华夏回国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所以有时候，可能因为他是华夏，会和他多说几句话，愿意去知道，了解他的生活。
记得当时好像是看到了华夏给一个叫阿扎的，那几天经常在华夏身后的混血小孩子抹药止血，钟檀迦忍不住说了句：“华夏，你要是回了祖国的话可以去当一个医生，救死扶伤。”
华夏笑了笑，眉眼温和，当时的阳光正好，落在华夏脸上，他就像个慈悲世人的佛陀，是她母亲拼尽一生都学不会的那种慈悲。
他将阿扎腿上的伤口处理好，指尖轻柔的一点一点抹上药膏，眼神像是融尽了世间温柔，“要是可以的话，我想当个军人，”他的声音顺着清风飘在了钟檀迦的耳里，“去成为能守护我家国的堡垒城墙。”
“为什么？”军人挺苦的，有时候可能会有生死危险，华夏回去以后就能得到和平和安宁，为什么不让自己安慰一些呢？
钟檀迦可能是真不明白，又接着执着的问了一句，“你生长在异国他乡，你的国家也不曾保护过你，军队也不会缺你一人，你也可以不用……”保护它的。
可能是当时的华夏太过温柔了，笑看着阿扎，用袖子轻轻擦去了他脸上的污渍，甚至拿出了一块糖果来安慰受伤的小孩子，清澈的眼睛里，涌现的是希望小小的生命能坚强健康活下去的期盼，
钟檀迦突然就有点不忍了。
不忍心伤害他，即便用很直白现实的话，也不愿意他失落伤心。
所以剩下的话没说完。
她想，要是华夏能一直开心，他想要当个军人，她也会支持的。
训练的日子很苦，比苦瓜和黄连加起来的味道都要苦。
但是这里有姐姐，即便经常见不到。
这里有华夏，即便他有时候也会很忙。
钟檀迦觉得，生活还能过得去，老天对她也算是厚待了。
而在知道华夏和姐姐在一起后，钟檀迦常年不怎么会笑的脸，那几天是经常染着笑意的。
即便很淡，不容易被人发现，心里也是极为开心。
这个温柔的男孩子以后会是她的家人，姐姐也能有一个很好的伴侣，他们互相喜欢，最皆大欢喜不过了。
那时候每天很晚训练出来都很累，踏着浓重的夜色上路，即便可能会遇到野兽和危险，钟檀迦都会走上很远的路，去当地的一个寺庙。
之前，钟檀迦因为她的母亲，是不信这些东西的。
甚至可说是打心里排斥厌恶的。
但她还是带着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的，积攒下来的零食水果，对着上首不认识的，被当地人供奉的神灵祈愿。
希望神灵能保佑姐姐和华夏永远幸福，长命百岁。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是对他们最好的祝福。
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向着神灵祈愿，钟檀迦怕自己的愿望被神灵忽视，淹没在人海，没能让神灵瞧
见，就每天都来。
这样占比上，总会多些几率。
只是来的勤了，有时候上供的东西就可能没有很多。
没东西上供的时候，钟檀迦就会早上提前摘好路边的小野花，生怕神灵嫌弃，都是找最漂亮的那种，精心的包成最漂亮的花束献上去。
来来回回了一个月，不管再谨慎小心还是被老爷子手下的人发现了，之后便不能再经常出去了。
只能偶然溜出去两三次，生怕神灵会忘了她的祝福和愿望。
可惜后来啊……
姐姐和华夏，还是没得个好结果。
眨了眨眼，有时候钟檀迦会想，一遍又一遍的想。
在那个混乱到几乎没有仁义礼教的地方，那里的人民都会尊敬的称华夏一声‘先生’，这么好的人啊，为什么老天没能让他如愿呢！
连神灵也没有。
是不是嫌弃她带来的贡品不好，野花不香，所以姐姐和华夏才没有得到幸福。
还是，这里的神灵只会庇护当地人，华夏和姐姐都是外来者，不归他管，所以才没得个美满。
或者，是觉得她的心不诚，明明每天都去的，后来就不经常去了，神灵觉得她许愿却没个坚持耐
性，就是嘴上功夫，所以才没能让她的愿望成真。
“姐夫，”从思绪慢慢回笼，钟檀迦指尖抚摸着红玫瑰花束，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将不完美的地方整理好。
抬头，在看到墓碑上华夏名字旁边空出的那一块地，轻轻叹了口气。
她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的。
可能是没在华夏生前叫过吧，怕他辨不得自己是在喊他，所以说的很少。
“姐夫，”又喊了一声。
钟檀迦也不知道她该说什么，但华夏向来关心她，往日他还活着的时候对她也最是包容，索性也懒得去组织言语，就想到哪里说哪里吧。
“下次过来我给你带别的花过来吧，百合，向日葵或者其他什么，你不曾在这里见过的，”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开始一点一点的着擦拭其他地方的灰尘。
“华夏，我在学校遇见了一个和你名字有点像的男孩子，学习挺好的，但没有我好，”轻笑了一声，“性子和你不太像，但都是个好人，我让沈叔叔资助了他，就是域白的爸爸，这样他就能心无旁骛的好好学习。”
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好久才又开口，“但我其实是有点不开心的，有时候看到他的时候，总会蛮不讲理的认为是他抢了属于你的东西，要是当时你能在这个国家，能和他一样在学校里安心读书健康长大，那该多好啊。”
“不过你性子和善，可能会被人欺负，要是遇见我或者姐姐，肯定会帮你欺负回去，”笑了一下，眉眼微微舒展。
“那些个男孩子我看着虽然混了些，但胜在听话，因为我打了他们两顿，所以只能乖乖去学习了，也不知道让他们去补课有没有效果，没效果的话看我心情，不行再打他们一顿算了，反正你也……也制止不了我了。”
“你说，明明能有一个和平安定的环境能好好读书，他们为什么非要浪费机会呢！”
“所以说啊，还是活的太自在了，欠收拾！”
“华夏，我之前打架的时候手臂骨头出了点小问题，不过恢复的还挺好，今天去医院拆了石膏，后期好好养着，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指尖触及上冰冷的石碑，忽然苦笑一声：“不过你也念叨不到我了，我也没这福气。”
像是和人唠嗑一样，钟檀迦找了个位置坐下，“算了，不说这个了。”
“华夏，我昨天去南云，见到……见到你妈妈了，”钟檀迦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只是对上照片上那张包容又温柔的笑颜，她觉得，华夏应该是想要听到他妈妈的消息的。
他不记仇，也不曾怨恨过母亲的抛弃，还会希望她过得好，善良的一塌糊涂。
他妈妈喜欢吃烤鸭，他做的最好吃的菜，就是烤鸭。
真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她和你希望的一样，过得挺好的，精致，漂亮，吃穿不愁，家庭富裕，还有个活泼可爱的女儿，温文儒雅的丈夫，生活在繁华的帝都，活的让人羡慕。”
“就是好像不太关心……算了，也不说这个，平白让你担心也不好。”
“素因奶奶身子还可以，我会经常去看她，你放心吧。”
“我上次过去的时候，她说想见见你，我知道老人家有时候心里也是明白的，所以想着，要不要给奶奶一张你的照片，这么多年了，奶奶还没有见过你呢。”
略低了低头，“还有，华夏你有了个挺可爱的妹妹，小名叫满满，大名有点不太好听，我就不告诉你了，小姑娘性子倒还不错，今年有七岁了。”
“就是还有点娇气，不过她和你一样，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喜欢红色的玫瑰花，她还说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当一个让人喜欢的妹妹，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姐姐或者哥哥，是更想要哥哥的，小姑娘亲口说的。”
“一个很温柔的哥哥，和你一样。”
“可惜她运气不大好，没机会见到你，你要是想见她的话，我带她来看看你，不过我估计你这性子，应该是不想让小姑娘知道你的身份的，那我就不说。”
“或许你还可能不让小姑娘来，只愿意看看照片，这点我不太想应承你，反正你以前也拗不过我，我不怕你生我气的。”
说着笑了一声，“估计你都不知道生气是什么样子的，我以前好像也没见过你生气的模样，不知
道姐姐见过没。”
头上斑驳的阳光树影落在钟檀迦的面容上，有些微微的晃眼，眼睛眨了眨了，将脸上吹拂过来的几缕发丝束在耳后。
眼睛看着一处方向，钟檀迦傻呆呆的坐了好大一会才又出声，“华夏，你想不想我姐姐啊？”
“我有点想她。”
指尖触摸着冰冷的石碑，手上本就不多的热暖渐渐冷却，手的主人却像是感受不到，唇角微微弯了弯，“不过我觉得，她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她肯定会来看你的，这世上，她最舍不下的就是你了。”
轻轻叹息了一声，“你离开之后的这几年啊，她过得有点不好。”
苏安市某地监狱。
隔着透明色的玻璃，蒋青梧看着被带进来哥哥，目光落在他微微有点跛的腿上，眼眶有点发红。
连通对面的对讲电话早早拿在手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消瘦了很多的人影，哽咽出声，“哥。”
“阿梧，”里面的男子应声。
略短的头发将五官全部显露出来，那张偏冷硬的面容看着带有几分戾气，只是声音缓和，眼睛温柔，坐的端正，唇角还带着浅浅扬起的欣慰和善的笑意，给人的冷硬的攻击感在一瞬间消散，
“阿梧这些年过的好么？”
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妹妹，有点心疼她。
在年纪还不大的时候身边就没了一个亲人，这些年在别人家，也不知道会受多少委屈。
衣服看起来很新，像是特地买的，像是在告诉他她现在的生活水平，让他不要担心。
只是这越发刻意的东西，越发的努力告诉别人她生活的很好的人，大都生活的并不怎么好。
“嗯，挺好的，”女孩子眼神明亮有神，眼睛里的欢欣掩饰不住。
有两三年了吧，和哥哥的上次见面，不仔细算一下的话真的会感觉有很年多了。
“是么？”男人问。
蒋青梧点头，“嗯。”
怕哥哥不信，蒋青梧笑着说起自己现在的生活，“哥，我现在在本市最好的京阳高中读高一，上次考试还考了全校第二。”
眼睛不愿意从哥哥身上移开，语气也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姑娘，眉眼染笑，“还是学校的播音员，老师和同学都挺喜欢我的。”
“我们学校的饭菜也挺好，之前学校还组织了一次春游，我报名参加了，玩的挺开心的，就是……”看着对面的人，声音轻了几分，“很久没见你了，有点想你，不知道你在这边生活的怎么样。”
蒋青梧的说话用词很谨慎，不想用任何不好的词语去加在她哥哥身上。
这里面，很简单的字眼，似乎都在心里排斥。
就像是她的哥哥只是远离她在另一边生活而已，无需任何多余添加的词汇。
“嗯嗯，阿梧开心就好，”蒋青缘说，冷硬的面容稍显柔和，“哥哥挺好的，也在努力该造，再有几年就能出去了，阿梧别担心我。”
“哥，你瘦了好多，”蒋青梧看着这样的哥哥，忍不住想哭。
当初要不是因为她没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生了病，哥哥怎么可能为了治好她去抢劫，怎么可能会在人生刚刚开始的时候就落得这般。
她好恨！
当初的那场车祸，毁了，害了多少人啊！
“哥哥有好好吃饭的，有肉食蔬菜，搭配都很健康，”说着笑了下，“哥哥没胖，可能是体质天生偏瘦，你们女孩子是羡慕不来的。”
眼泪自眼眶滑下，蒋青梧忍不住笑了声，抹了抹眼泪，“哥，我现在回来了，就能常来看你了。”
“嗯，哥哥等你来，”男人笑说。
气氛一瞬间好像没有那么沉重了，蒋青梧心绪平缓，又说了些关于她的这几年的其他事情，最后看望时间快过时，临挂断电话前，蒋青梧像小时候捉弄哥哥一样，来了一句，“哥，等你出来了，我帮你找个老婆吧。”
蒋青缘：“……”
原来稳重是假，他这个妹妹，依旧的没大没小。
临睡前钟檀迦才收到成恒那边发来的照片，就着在手机没电前看了几张，两人匆匆聊了几句，最后不知道想到什么，直接转了五千过去，算是最后的医药费赔偿。
男孩子大都自尊心强，她估计这人不会和她提这事，索性直接一次性解决。
钟檀迦：【不许转回来。】
第二天起来看到消息那边收款的提示，钟檀迦挺满意这人的处事利落。
关于田贞一家的具体信息，阿生是半夜发过来。
整理的很直观详细。
钟檀迦坐公交车的时候调在最后一排，指尖一页一页的翻看过去，看的很认真。
他们的人生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和她猜想的差不多，和大多数社会上的人一样，按部就班的生活工作，和和乐乐的过日子而已。
眼睛再一次落在安河山的身份简介上。
帝都南大的计算机系教授，海外名校博士后毕业，曾取得过很多成就，参与国家研究，在国际上也挺有声名的，家里从商，也算是过的富裕，算上的人生赢家名利双收了。
只是钟檀迦有点不明白，这样一个站在社会高级阶层的人，怎会看上田贞。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似乎在田贞回国后的没几个月吧。
当时的田贞，要什么没什么，活的狼狈又小心翼翼，似乎也没什么能吸引别人的资本。
指尖点出微信页面，钟檀迦没心思深想下去。
这世间的爱情本就莫名其妙，何况又与她何干。
梨子口味的糖果化在嘴巴里，等到一丝甜味都捕捉不到时，钟檀迦进了教室。
她来得早，教室里零零散散的没几个人，身边座位上的人算是一个。
只是。
钟檀迦身体微微靠了过去，目光在许瀛和那张漂亮的脸上看了一眼，声音出口有点轻微惊讶，“你这是在……抄作业？”
钟檀迦走路轻，许瀛和本就提防着她倒是还是被她发现了，身子微微有点发僵，眼下被檀迦询问，许瀛和轻咳了一声，从嗓子眼发出一声羞耻的“嗯，”微微垂着头不敢看身边的人，眼睫轻颤，“就只有英语试卷没来得及做而已，其他都完成了。”
“所以许同学还是对我有很大意见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陈霞沉着声开口，一副终于找到了证据的口吻，站在教室后门眼睛严肃的盯着许瀛和的背影。
手里专门打印出来的英语作文金句背诵放在钟檀迦的桌子上，绷着一张不太好看的脸，眉角的大痣看着似乎都显得格外坚锐，“给她们一人一张发下去。”
钟檀迦咬了咬下唇，眼睛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许瀛和，拿着东西离开座位。
心里叹息，真倒霉啊这人。
许瀛和站起身对面着陈老师，是诚恳的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模样，“老师，不会有下次了，英语学
科是我很喜欢的一门课程，我会努力学习的。”
本想严厉说教几句的陈霞看到学生眼底微微泛着的青色，明显的没睡好的样子，皱眉问，“你周末时间不够么？怎么会完不成作业？”
“还是熬夜打游戏去了？”
“没有，就是有点忙，没打游戏。”
“不要让我看见下次，”学生说的含糊，陈霞也不是非要问个究竟。
就如上次的钟檀迦推拒英语竞赛的事，都是好学生好苗子，她看得出来不像是没把学习放在心上的样子，也能理解。
不过，“作文金句十遍，这周放假前交到我办公室。”
惩罚还是要有的，不然没风险的事，要是学生都跟风效仿可得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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