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华夏有点心疼，酸涩涌上眼眶，可是不多的力气让他说不了太多的话，只能简单的安慰，“阿念，你不要哭啊。”
失去血色的唇瓣有点干燥，那一双温柔的眼眸落在钟檀念身上。
眷恋，不舍，种种情绪翻涌而过。
最后变成坦然。
“阿念穿上婚纱的样子，一定，很漂亮吧？”
“华夏，那等你好起来，我就天天穿给你看好不好？”钟檀念眼睛发红，依旧固执的想要一个她期许的答案。
“好，”用了很大的力气，华夏扬了扬唇角。
钟檀念绷紧的身子微微放松，唇角扬起了笑意。
夏花冬雪，她是依旧是人世间最美的姑娘。
属于华夏一个人的姑娘。
钟檀迦一人站在角落，有点想要靠近，也是她不敢打扰这来之不易的时光。
直到华夏喊了她的名字才愣愣的上前，指尖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心都是绷的。
她比姐姐更看的清现实，但这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有些时候，她会痛恨自己的冷静和理智。
“迦迦，让直升机飞走吧，哥哥就不，不过去了，”华夏说。
“好，”微带哽咽的声音，钟檀迦看着华夏，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迦迦，这个世界，哥哥还是爱它的，”华夏声音轻轻的，像是力气被一点一点的抽走，但依旧是很温柔的音色。
不对任何人发脾气。
华夏留给钟檀迦最后的话，就是他的依旧热爱。
他不怨恨他自小遭受到的所有一切。
在这个道德缺失的国度，他遇到的所有苦难和折磨，甚至是那些恶意，伤害，抛弃，利用和不公平，都没有磨灭他的良善。
华夏想告诉她什么呢？
钟檀迦知道，可她又不想去想清楚。
她不是华夏，她是钟檀迦。
她担不起别人嘴巴里的一句“先生”，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
华夏的目光看向窗外，细细密密的雪花洁白而晶莹，大片大片的垂落在地，是世界最干净的东西。
雪花能带来远方的故事，也能掩盖故事，是春的朝露，秋的夕阳，他很喜欢。
“阿念，”华夏说，“我，我有点累了，一会等，等雪停了，你记得喊我。”
“好，”给华夏盖了盖被子，钟檀念忍着眼泪拍了拍他的手，压着漫天袭来的悲伤，“我就在你身边，但你不要睡得太熟了，我喊你，你要记得应我。”
华夏是想答应的，可是眼皮有点沉重。
最后的目光里，是他的阿念红着眼眶的模样。
她太伤心了啊。
他不能人让她这么伤心的。
嘴唇动了动，那是他最后留给钟檀念的话，“阿念，你笑起来的样子，很美，”所以要记得开心啊，要好好的。
然后去看看，看看我没能去看过的地方，去获得我没能获得的幸福。
钟家的“诅咒”，我来背就好。
第一次骗人，华夏没想到就是去欺骗他心爱的姑娘。
意识都快要模糊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那一双握着他手掌的手指颤抖的厉害。
心里叹息了一声。
还是有点遗憾啊，不能看到阿念穿上婚纱的模样了。
他也还是，想成为阿念的丈夫的啊。
病房里静悄悄的，钟檀念用空出一只手给华夏整理了一下头发，眼睛眷恋的看着这张她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睫毛卷翘像个小扇子，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和他平时睡着的模样一般无二。
在他的唇边落下一吻，钟檀念声音轻轻的，带着满腔爱意，“华夏，等你醒了，我们就是领证结婚吧，我暂时就不穿婚纱了。”
“迦迦，去准备一下晚饭，小米粥就好，华夏暂时不能吃别的，”钟檀念像平时一样吩咐她，就是声音低低地，怕吵到华夏休息。
“好，”干涩的音节，钟檀迦看着病床上熟睡的人，想大声的哭，也想把床上的人摇醒，甚至想要杀人，最后却只能红着眼睛往外走。
胸腔里的那颗心痛的厉害，整个人都有点冷，手指僵硬的开了门，再轻轻关上。
身体靠着墙壁慢慢滑下，双臂紧紧抱着自己，身体不断的颤抖着，甚至骨头缝，灵魂里，都在往里灌着寒风。
大雪满山，她又被人抛弃在了那个冰冷的地方。
周边都是被野兽撕咬留下的尸体骨架，钟檀迦躲在山间的缝隙里，眼睛愣愣的看着那个好像曾经出现了一个人的地方。
那人拿着刀，顶着一身的风雪，劈开了一条路。
然后背起了一个小女孩，走出了茫茫雪山。
雪山的风凌厉又无情，像是卷着冰刃，一刀一刀的往人的身上砸。
钟檀迦缩了缩身体，视线里的茫茫白雪中，看不到一个人影。
可她好冷啊。
这一次，没有人再会把她带出雪山了。
钟檀迦想，所以，她会死在这个地方的吧。
病房里，钟檀念隔着窗户看了眼外面，眼下还是傍晚的时候。
天空似乎没那么阴沉，夕阳的光辉粉霞倾洒在雪层上，像是给雪花染了调子，粉红粉红的，分外的美。
钟檀念笑了笑，眉眼温柔，“华夏，雪应该还要再下一两个小时，你别睡太长时间了，晚上会睡不着的。”
脸颊留恋的蹭着华夏微带余温的指尖，“你今天还有没有和我说晚安，晚上的时候记得不要忘了呀。”
“等雪停了，我会叫你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钟檀念看着床上之人的眉眼，目光舍不得移开半分，直到钟檀迦端着小米粥进来，喊了一声“姐。”
钟檀念像是才反应过来，眼睛看了眼暮色降临的窗外，借着黯淡的路灯照影，雪已经停了。
返回床边，重新握起华夏已经冰凉了的手，声音温柔，“华夏，雪停了，你答应我，醒过来好不好？”
半响没动静，钟檀念的眼泪重新涌了上来，“华夏，你不能骗我的，我还没有穿婚纱给你看，你醒过来好不好？”
“好不好？”
压抑的哭声传来，已经是事实的事情，钟檀念不想接受，也不能接受。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认知华夏已经去世了的事情。
心里强撑着的那半点力气，在久久不得到回应后，也彻底泄了。
这世上的一些人啊，在遇到喜欢的人后，她的生命就交付出去了一半。
而眼下，只剩下半条命的人，算是还活着么？
若是活着，要怎么活？
该怎么活？
又怎么才能好好活？
钟檀念握着华夏的手，又哭又笑，“迦迦，华夏这辈子，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活着，他怕祖国不接受他，他怕他母亲不认他，所以活的比谁都累，受的苦难比谁都多，就是因为要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回去，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仅仅只是伤了一个要杀他的孩子，就不能回去了呢？”
“为什么他仅仅只是保护自己，都成了老天爷眼里的罪过？”
“他帮了那么多的人，照顾了那么多的孩子，为什么就不能活的久一点呢？”
钟檀迦沉默不语，眼眶泛红。
她也想知道啊，可她没有答案，也没人能给她答案。
钟檀念忍不住嘲讽的笑了笑，“你说老天爷，怎么就，总喜欢欺负善良的人啊！”
“华夏这辈子，活的怎么就，这么难呢！”
异国他乡，被被拐卖的怀孕母亲带着生活在一个困苦的山脚下，一出生就差点因为生病死了，还在颠颠撞撞的年纪就要想着如何让自己和母亲生存下去，不怕死的从崀山和野兽口里抢吃食搏命，一个连自己吃不饱的人还想要去帮助别人，养活自己的母亲。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长大了点，唯一争取来的机会啊，能回国的机会。
就是因为他是一个拖累，所以就该被抛弃，独一人生活在异国他乡。
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在这个吃人的国度，得有多艰难，才能活下来。
好不容易长大了，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生活也好了，却偏偏生了病，明明还有三十年的寿命的，却在雪山提前葬送了性命。
明明是能离开的呀，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呢？
他明明还有三十年的寿命啊，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钟檀念痛的浑身都在发抖。
她为什么，为什么不提前和华夏透露点这次行动的消息，为什么仅仅只是因为不想让他担心，就造成了天人永隔的后果！
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钟檀念那双泛红的眼睛里，是刻骨的痛恨和厌弃，“迦迦，姐姐真的好恨啊！”
恨华夏这一生都过的磕磕绊绊却活的光明磊落，最后却也只能得了这么个结果！
她好不甘心！
“钟”这个姓氏就像是有毒一样，她真的，不想姓钟了。
过的不好，活的也累，就是英年早逝……
钟檀念勾了勾唇角，眼神闪过几分决然，现在，还挺好的。
……
钟檀念想要嫁给华夏，她会是华夏的妻子，这是她这辈子早就认定的事。
没人能阻止，也没人能更改。
那一本属于华国的结婚证，是在第二天一早拿在手里的，上面有着官方的盖章证明。
钟檀念，是华夏的妻子。
合法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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