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变相重逢》
文/何荒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1章
“赵医生，昨个说来领养花花521号的人到了。”
墙上挂着赵乐信息的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抱着一只小奶橘猫探出头往里看，身上套着淡粉色的工作服，右边胸口位置绣着“花花宠物医院”的字样。
赵乐正在看一只猫的ct，用手推推鼻梁上的眼睛。他朝门口看了一眼，说：“是哪个？”
“花花521号呀。”小护士重复一遍。
“你等会跟领养人说，521号有点猫癣，不过不严重，让她注意点，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我们。”赵乐说完，眉头微皱。
ct上，猫猫的头部有一块阴影。
“好，”小护士挤进来，“那这个协议书你签一下？”
“协议书？我签？潘越呢？”赵乐问，眼睛一直没离开屏幕。ct显示，在猫猫的脑部有一片黑影，根据之前的检查，可以确认它的脑部有了肿瘤。
不过，这只猫年纪很大了，做手术的话，身体并不能支撑。
他蹙气眉头，紧绷着下巴。
小护士一见状就下意识问道：“是洋姐的猫确认了吗？”
“嗯，”赵乐伸手接过领养协议书，在上面签下名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签完递回去，“你先别跟小洋说，她情况特殊。我先跟她父母沟通一下。”
小护士点点头：“好。”
“潘越呢？”赵乐再次问道。
“老，老板啊，”小护士露出憨笑，慢慢地推出了赵乐的办公室。
赵乐摘下眼镜放在桌子上，往椅背上一靠，修长的手指滑开屏幕解锁。页面上立马跳出几个weibo推送信息。
他的视线定在新冠疫情上停顿了一会。
窗外若似若无传来几声「过年好过年好」的音乐声，可能是出于某种直觉。赵乐想拨通潘越的手指转而拨向了大学同学。
“老陈，”那边一接通，赵乐就笑了。他生的白净，眼睛弯弯的，在背光的阴影里十分好看。
“我正要跟你打电话呢，”那边顿了一下说，“老赵，你多买点消毒液口罩放家里以备不时之需，另外，你跟潘越说一声，让他那个宠物医院注意防护，人人都稳着点。”
“行，我明白了，你注意安全。”赵乐合上手机，按下桌子上电话的1号键，“小学，你进来一下。”
刚登机完领养人信息的林学又探了一个头进来，以为赵乐还是要问她潘越的去向，连忙就说：“赵医生，我真不知道老板去哪了。”
“不是他。”赵乐顿住，在心里骂潘越傻逼。
“啊？”林学茫然，“那是什么？洋姐吗？”
赵乐斟酌一下说：“你通知下去，从现在开始，每一个护士医生都要带上口罩，进出注意消毒和清洁。”
“哎。”林学应了一声退出去。
赵乐站起来，转了一下头，轻揉了揉肩膀，视线滑到ct时，松懈的神情又紧绷起来，拨通了潘越的电话，一接通，不等那边说句话，就开始骂道：“哟，潘大少爷，您还知道接电话呢？”
那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赵乐眉一挑，朝门口看一眼，压低声音就开始说：“行啊，您多厉害啊，万花丛中不沾身，医院工作一个不管，一天到晚就摆着个大腚犯傻逼。”
电话那头潘越赶紧求饶。
赵乐一点也不想听他胡扯，嘴角扯出冷笑：“别啊，您别回来，咱这小小的医院装不下您这么一个大王八。”说完，利索挂掉电话。
大学一毕业，他为了生活推掉保研，直接进入高中同学兼大学校友的好朋友潘越家里祖传的宠物医院工作，算是他们这个市里最大的一家，工资待遇都挺好的。就是潘越父母等他一接手就撒欢儿的跑出去旅游了，留下潘越这么一个傻逼，一天到晚不干正事，泡妞蹦迪倒是很厉害。
赵乐松了松肩骨，咔擦咔擦几声，险些一口气没缓上来，心里头火那叫一个茂盛。如果潘越二十分钟内不出现，他就把这狗玩意毛拔光扔大街上遛着玩。
结果没到二十分钟，最多十五分钟。潘越就着急忙慌一身雪气的从大门进来，先和林学调笑几句，才往赵乐的办公室方向看了一眼，压着声音问：“赵医生……？”
“您可赶紧去吧，”林学说，“我说赵医生平时多温和一人，这年底这么多事，给人整的脸都漆黑，说话都有点吓人，您还天天四处溜。”
“哈？温和个屁，你那是不知道赵乐真面目。”潘越忍不住打个冷颤。
林学瞪着他，张嘴吐槽：“知不知道重要吗？我们赵医生那么帅，哪能跟您比？”
“得得得，都是赵医生的迷妹，我是地里的小白菜。”潘越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十分忐忑的不行，做足了心理暗示才鼓起勇气敲了敲赵乐的办公室门。
他等了两分钟，没人搭理他。
还好年关最忙的时候差不多过去了，潘越眼睛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什么人才恭着声音说：“赵哥哥？赵爷爷？我进来了啊。”他脚刚踏进来，迎面一个飙风似的文件夹，吓得潘越连跳起来避开，以雷霆之力迅速关上门来维护最后一点男人的自尊。
“哥，哥哥哥哥哥哥，我错了。”潘越趴过去在桌子上磕了个头诚恳地说。
赵乐冷笑一声，转了一下笔，慢条斯理里坐下来，理都不理这玩意一下。
“赵哥哥？”潘越讨好地蹭过去，“赵帅哥？”
“滚蛋。”赵乐烦他。
潘越赶紧一笑：“别啊，您甭生气了，我这不是特殊原因吗？”
“特殊原因？”赵乐一下子气笑了，他连轴跟个陀螺似的转，不只做了医生的活，连潘越这个副院长的工作都压他这边，多少天没能好好休息了？越想越气，“您多忙啊，前天宝格丽，后天香奈儿，中间再加一个杨树林。就您这，连着转三天，估计肾都得离家出走。”
潘越：“……”
“行了啊，您也甭在这碍我眼了，”赵乐拉开抽屉，找出王洋的猫的信息扔过去。
潘越赶紧接住，翻开一看，愣住问：“我去？”
“你不去谁去？”赵乐眉一皱，“难道我去？”
王洋情况特殊，小姑娘是个儿童自闭症。他做宠物医生还行，做心理医生不行，没办法处理这种情况。还好潘越这点上有点用，不然早被他咔擦了埋山里。
夜晚时，外头飘起雪。
赵乐穿着黑色及膝羽绒服，脖子往下缩，口罩带的认真，一直盯着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带着口罩才走。
坐到车里，赵乐捞起手机，打算把快递取了，在放下去，都要被当作返件处理了。
七八个快件里，就属某达催的最厉害，光今天一天就发了三四条短信，实在是敬业精神值得表扬一下。
“我操？”赵乐心里一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望着手机短信里的提醒他的驿站位置，“什么玩意，怎么寄到这了？”
诡异的沉默一会，赵乐合上手机，靠在椅背上，呆楞了半天，刚想发动车辆到路口，林学就从外头急切的敲了敲车窗。
他降下车窗问：“怎么了？”
“赵医生，你手机打不通，还好圆姐看到你没走，”林学冷的发个抖，声音都颤了，“刚刚洋姐来了，罐头得情况看着很不好。”
赵乐见状，揉了一下眉心说：“你赶紧进去别感冒了，口罩带好，我把车停一下就过去。”
北方吹着，夹杂着雪粒子的沉闷，才七八点，街道已经没什么人了。要放在夏天，凌晨三四点还有人蹦哒。赵乐扫了几眼对面卖烤红薯的，胃里空荡荡十分不舒服。不过容不得他去吃，耳边已经传来一声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听着，人在喊两声就背过去劲了。
他一进来，就被一个穿着富气的女人拉住。这是王洋的母亲徐丽，眼圈红红的，迫切地望着赵乐，哽咽着问：“赵医生，罐头真没救了？”
角落里，王洋的父亲王天，身上衣服全是褶皱，脸上还有两道十分明显的抓痕，正努力的安抚着缩在角落里抱着猫疯狂尖叫的小姑娘。
赵乐只觉得屋里的气氛比外头的天气还闷气，轻轻点头：“罐头年纪太大又有旧病，它撑不到手术结束。”
徐丽点点头，艰难地说：“能请您帮帮忙吗？平时小洋最喜欢的宠物医生就是您，我们实在是没办法。”
赵乐迟疑一下，走向闭着眼尖叫的小姑娘，蹲下来，温柔地喊道：“小洋，小洋，我是赵医生。”
王洋的尖叫微顿，却没停，但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在这一瞬间，赵乐从这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里看到少有的费解。她不知道不明白为什么罐头不行了，她不能理解罐头怎么就不行了。
她只知道，他们这些人要抢走她的罐头，她最好的朋友。
“小洋，”赵乐视线放在她怀里的三花身上，“小洋，你看看罐头，它很不舒服，你把它给我好不好？”
王洋停止尖叫，低头看着还在努力蹭她的小猫。
“小洋，我们一起给罐头治病好不好？”赵乐拍了拍王洋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
许久，在长达一小时的僵持里，王洋沙哑地吐出一个字来：“治。”
赵乐动作轻柔的抱过罐头，往观察室走。王洋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眼睛始终放在她的猫身上。
让林学取了药过来，赵乐给罐头喂进去。
小猫孱弱的躺在冷冰冰的桌子上，也不知是不是懂它活不了了，艰难的压着痛苦的一下接一下小心的往王洋的方向攀爬。
王洋俯下来，趴在桌子上，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罐头的身体。
徐丽站在门口，眼睛一红，靠在王天的怀里无声的哭。
罐头年纪大了，在被王洋带走之前，它是花花451号。一只被卡在下水道也没放弃口中鸡腿的三花猫。
它性格温顺，懒洋洋的，十分适合特殊情况的王洋。
等到王洋的心理医生赶来，众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赵乐看着徐丽签下的安乐死协议书，有些怅然。
也亏了王洋家有钱。
不然放在其他家庭，这份压力可不是一个小事。
得，又熬了一个大夜，赵乐捧着咖啡窝在椅子上，微微閤着眼，脸色有点苍白。此刻，完全不想搭理就差跪下的潘越，真是大事指望不上，小事一件不行。
他手机“叮”了一下。
页面跳出来一个短信提醒（你好，霹雳少年，您的快递已在驿站停放超过七十二小时，请您尽快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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