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金城酒烈
这次纪淳月乖乖地和班主任请了假，班主任问她怎么要请那么多天。
她直言不讳：因为哥哥来兰州看她了。
班主任发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纪淳月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回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班主任没有继续为难她，很快就在校园请假程序上通过了她的请假申请，还鼓励她说，像她这个年纪可以有对象，但是一定要记得最爱的还是她自己。
纪淳月有一些动容。
这几天她和江桓、单增多吉、陈瑜还有卓嘎一起住在了小西湖附近的民宿，白天她和卓嘎一起带着另外三个人去逛甘肃省博物馆和黄河边，还坐黄河索道上了白塔山。晚上就去正宁路逛吃逛喝，或者是去兰山公园看兰州的夜景。
“我们要不要去瓜州路喝点啊？”从兰山公园下来的时候，卓嘎看了看时间，发现才九点多，不早不晚的，于是便提议道。
一听到喝酒，纪淳月第一个兴奋：“去！走！去7080！”
江桓笑她：“你不是不怎么喜欢兰州吗？怎么提到酒吧感觉很熟悉一样？”
“你还记得小橘吗？她去年国庆来兰州找我玩的时候我俩就去了酒吧，以前在桂林的时候我们也喜欢去。”
到了这个年纪，其实江桓很少主动提出去喝酒，除非是朋友邀约，或者是有什么应酬，因为他总觉得，只有纪淳月这样的年轻学生才会觉得辛烈刺激的酒是淹没忧愁、释放忧愁的工具，而对他来说，酒就是一堆变成了液态的烦恼，越喝越沉重。
……
江桓没想到，纪淳月玩摇骰子还挺厉害。
“七个四。”江桓等上位的卓嘎喊完之后，思索了一下便喊出了下一个数字。
坐他下位的是纪淳月，纪淳月开了盖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数，然后狡黠地看着他。
“开！”她喊道。
所有人揭开了盖子开始数四，结果发现，包括红点在内，一共只有六个四。
陈瑜尖叫着给江桓又倒了满满一杯酒，江桓无奈地一饮而尽。
卓嘎对江桓说道：“说说吧，你是不是放水了？”
单增多吉也推了推江桓：“就是，以前我们玩这个可从没见你输过的啊。”
江桓握着酒杯，脸上只是挂着笑，没有说话，眉底里都是温柔。
陈瑜看着江桓这样，心里是瞬间就明白了大半。
她和江桓从小就认识，江桓成长过程中的大小破事她什么不知道。之前他和纪淳月那场说走就走的阿里之行看似是江桓在帮助纪淳月走出心扉，其实又何尝不是江桓在寻找自己的出路？
他不过就是看起来厉害罢了，实际上他自己对很多事情也看不开。
陈瑜当然不是没有劝过江桓，可他们俩只是好朋友的关系，江桓需要一个更契合的人把他从内耗的漩涡中救出来，防止他越陷越深。
而且，这个人一定要尽快出现，因为江桓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
陈瑜欣慰地在纪淳月和江桓之间来回巡视，她知道，这个人已经出现了，至于接下来怎么发展，就得看他们自己怎么抓住机会了。
纪淳月听了单增多吉和卓嘎的话，不由得仔细问道：“那江桓的酒量怎么样啊？”
单增多吉仔细回想了一下：“反正我没见他醉过。”
他的这句话瞬间又激情了纪淳月的斗志，她招呼着大家继续，五个人玩到了十二点半，江桓没见醉态，酒吧的人倒是越来越多，连纪淳月都开始觉得喝晕乎了，但是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觉得脑袋晕得很。
“不是吧？”纪淳月抓着酒瓶侧着头问坐在她旁边的江桓，“你真没醉？”
江桓定定地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帮她把酒瓶拿开，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
纪淳月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你这是又菜又爱玩。”江桓笑着对她说，“想把我灌醉结果自己却醉了。”
对面三个人见他俩在窃窃私语，于是没管他们，三个人自己玩了起来。
纪淳月不满意他的说法：“我没醉，我真的没醉，我就是脑袋晕乎乎的而已。”
说完，她就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江桓。
“你怎么就喝不醉呢？”
“你喝酒才喝了几年，我又喝了几年？”江桓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高中的凌晨喜欢逃学出去吗，就是逃出去喝酒的。”
“后来我大学的时候经常出冬外夜，等收工的时候地铁已经停运了，我们就去买便利店里买酒，坐在地铁站前喝酒暖身，早上又等第一班地铁，带着一身酒味回去上早八。”
纪淳月就这么听着，她喜欢听江桓大学时的经历，因为这已经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
虽然纪淳月常常觉得自己应该是属于最原始高原的女孩，但是每次看着朋友圈里那些在北京上海上学的朋友们一个个都跟都市丽人一样的时候，她心里又何尝不是羡慕的。
说她爱慕虚荣她都认了，她是真的很羡慕。
“本来想把你喝醉，然后让你酒后吐真言的。”纪淳月重新坐了起来，她的声音里也参杂着酒香，又烈又软。
不知道是纪淳月的错觉还是什么，她觉得江桓的眼睛有一刹那的时间暗了下来，好像是要极力掩盖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江桓才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我不用喝醉也可以吐真言的，但是你想听吗？”
声音是无形的，但是声音里的压力是有形的。
纪淳月的脸白了一瞬，然后变得更加红，她几乎是逃走的：“我去趟洗手间。”
她还是退缩了。
……
到了洗手间之后，纪淳月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幸好她这次从学校出来仓促，没带什么化妆品，所以她这几天化的都是淡妆，这样洗脸也没有花。
她回想着刚刚江桓的那句话，心里觉得有些悲哀。
她不是不想听，而是不敢听。而且她也知道，江桓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说到底，纪淳月还是害怕将感情全部交付出去，一旦交出去就是站在了无边悬崖，随时可能坠落，万劫不复。
江桓能这么多年不找对象当然也是这样的原因，她虽然暂时不知道江桓经历过什么，但是她知道他心里是何等地纠结。
她想，如果她不是在十九岁就遇到了江桓，可能等她到了三十岁时也会和江桓一样一直单身。
可是命运偏偏让她在十九岁的拉萨就认识了江桓。他们俩之间，总有一个人得打破这种僵持犹豫的局面。
她撑在水池边，从口袋里掏出口红给自己补了一个妆。
“小姐姐你好，可以给个微信吗？”有个男人站在了纪淳月身边的，问道。
这男的一看就是二十多岁，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子，纪淳月甚至都懒得搭理他。
“不好意思，不加。”
她正要离开，那男的又追上来，拉住她的手臂：“小姐姐，我玩游戏输了，你就给我加一下，别让我为难好不好，谢谢啦！”
纪淳月懒得和他多说，正想继续拿出手机让他加了完事儿，然后等会儿回去就删掉，就突然被一股力拉到了一个人的身边。
“不好意思，我们真的不加。”
声音清冷，还似乎带着些微怒意。
是江桓。
……
纪淳月逃跑是江桓在说出那句话之前就意料到了的。
他看着纪淳月有些慌乱而去的背影，突然觉得不忍心。
于是他也起身，跟着去了洗手间，结果刚进去就看见了有人在向纪淳月要联系方式。
他走过去，一把将纪淳月拉到自己身边。
他承认自己这个举动有一点渣。
他虽然还未能完全接受这段感情，但他也绝不愿意拱手让人。
……
纪淳月的手腕被江桓拽着，两人一起走了回去。
回到酒桌上之后，纪淳月就没再和江桓说话，对刚刚的事情也只字不提，而是继续加入了其他三人的摇骰子大战中。
这一次纪淳月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被连罚了好几杯，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彻底是转不动了。
这样也好，胡思乱想真的会累，能麻痹掉当然是最好。
陈瑜看氛围不太对劲，连忙收场，催他们回去睡觉了。
“走了走了，这都快一点了，再不回去都打不到车了。”
陈瑜边说边叫了两辆车，然后示意江桓去买单。
江桓买完单回来，陈瑜叫的车本来就在附近等着接喝醉的客人，这下很快就到了门口。
“你带纪淳月，剩下两个我来。”陈瑜酒量也好，此刻还能清醒地分配任务。
江桓同意了，扶着纪淳月上了后面那辆车。
纪淳月靠着车窗，觉得天旋地转，她用力地握着拳，指甲嵌入手心，不让自己彻底地迷失。
她只想要麻痹，但是不想迷失。
车里安静得很，江桓看纪淳月一副难受的样子，最终还是揽过她，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纪淳月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若即若离，这样舒适又熟悉的感觉让她刚刚竭力保持的理智瞬间瓦解。
她调整了姿势，把自己蜷缩在江桓的怀里，只能靠说话来让自己继续清醒。
“我的失眠其实是我自己作出来的。”她靠着江桓的胸膛，缓缓说道，“我害怕快要睡着的那个感觉，因为那时候的意识不清醒，手脚也动弹不了，好像……自己没办法控制自己。”
“所以我虽然喜欢喝酒，但是我只是想让酒精控制我的大脑让我别胡思乱想，我可从来没有喝到失去意识的程度。”
江桓知道她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以前被爸妈留在家，不知道她是怎么度过那些长夜的。
他轻声道：“你现在和我说话也是为了保持清醒吗？”
纪淳月微微撑起身子，和他对视。
“哥哥，你能让我放弃清醒好好睡一觉吗？”
兰州深夜未灭的街灯随着车辆的行驶不断地在江桓的脸上留下短暂的光芒，他讳莫如深地看着她，因为黑暗而看不透他的眼睛。
他们中间总有一个人先歇下防备，然后义无反顾。
纪淳月伸出手去轻轻触碰江桓的脸，好像是要把他脸庞上的光抓住。
“你别再这样看我了呀……明明你的眼睛很好看的……”
纪淳月喃喃低语，西北的夜里很凉爽，但他们的周遭却是红色的高温。
她捧着他的脸，对准他的唇，轻轻吻了过去。
只是一个很轻、很软、很小心翼翼的吻。
江桓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在感受着她的吻。
一个没有任何阻挡和戒备的吻。
他慢慢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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