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别香撩人
回到天祝的酒店之后，纪淳月拒绝了陈瑜和卓嘎的帮忙，自己一瘸一拐地蹦到了浴室里。
脚踝扭伤过一次之后，后来就很容易再次伤到，严重倒算不上，定定地站着也不是很疼，就是走路会麻烦些。
“行了，你们去吃饭吧，我来照顾她就好。”江桓催促她们二人。
有江桓在这里，陈瑜也放心：“好，那我们等下给你们打包饭菜回来。”
等她们走了之后，江桓坐在纪淳月房间的沙发上等她出来。
纪淳月穿着一件吊带的睡衣就出来了，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床边蹦去，江桓听见声音，赶紧过去扶她，本没有多想的，但一触碰到她柔软潮湿的手臂时，他感觉心里在狂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撒开了手。
“你干嘛？”纪淳月回头问道。
江桓直接把她抱了起来放在床上，以掩盖刚刚的心虚。
“把脚擦干，我给你上药。”
“不行，你得再去拿一条毛巾来。”纪淳月把擦过头发的毛巾给他，“拿一条干的来。”
江桓接过了那条毛巾，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上面的香味。
……
纪淳月靠坐在床头，把脚搭在同样坐在床沿的江桓的腿上。
“谢谢你。”纪淳月看着江桓搓热了手掌覆在她脚踝上，又小心翼翼地撕开了药膏。
“怎么回事？”
“谢你很多啊，比如带我去阿里、安排让我教小白玛，还有什么……我让你来接我你就真的来了。”
江桓把药给她贴上了，然后又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你应该感谢的是你自己，如果你觉得在这些事情里得到了你想要得到的东西，那就说明你成长了。”
纪淳月仰靠着，轻笑道：“真会撇责任，怎么？是怕我一直缠着你想要报恩吗？”
江桓也笑着说：“要是我真的怕，你早就不会在这里了。”
纪淳月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说得也没错，我一个还没踏入社会的大学生，怎么能斗得过你呢？”
这话她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已经对自己说过一万次了，可一点警醒效果都没有，甚至还越战越勇，斗不过就还非要斗下去。
江桓没有回答她，径直去到了浴室里洗刚刚摸过药的手。
浴室里的热气还没有散去，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比在毛巾上闻到的还要强烈，仔细一嗅，还有丝丝特别的香味，乍一闻上去如雨后的草香与鲜花的奔放，可缭绕于鼻尖久了，就只剩下绵长的雪香和湖水香，冰凉得像藏区高原的空气。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香味来自于何处，是每一次他靠近纪淳月时都能闻到的。
浴室狭□□仄，这香味像能迷人心魂，他竟然感觉到一丝眩晕，连忙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出来。
纪淳月正在和苏圆打电话。
她们母女二人的关系虽然有所缓和，但因为时差和心里的隔阂仍未消除的原因，联系也不多。纪淳月是一个拉不下脸的人，总是等苏圆打给她。
“月月最近怎么样啊？”
“今天扭伤脚了。”纪淳月的声音不自禁地放软了。
每个女孩本质上还是喜欢和妈妈撒娇的，不管多大年纪。
苏圆立刻问道：“怎么回事？怎么那么不小心？”
于是纪淳月把支教的事情说了一遍。
苏圆也是个强悍性格的，说道：“那个女孩也太过分了吧！妈妈下次帮你欺负回去！”
纪淳月无奈地笑笑，苏圆什么时候回国她都不知道，更别提来兰州了。
“妈，你放心吧，我像是会任人欺负的样子吗？再说了，她也不是纯粹故意的，就是抢我球的时候神经病了一点，我懒得和她计较。”
“行，你觉得不吃亏就行。”
两人挂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儿，苏圆才反应过来：“等下，你刚刚说，你现在和江桓在一起？”
纪淳月没有隐瞒的原因就是想隐晦地跟苏圆表达一下自己喜欢江桓，幸好苏圆及时发现了。
她这会儿说话就没有刚刚那么有底气了，她心虚地看了一眼江桓，回答道：“是啊，我开视频给你看看吧。”
说着，她就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打开视频。
“和我妈妈打个招呼吧！”纪淳月把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和江桓，“妈妈你看，是他吧？”
江桓没料到纪淳月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怀有鬼胎的他表情管理有一瞬间的失败，但很快又拿回了控制权，微笑道：“圆圆姐好。”
“谢谢你这么照顾月月，她上大学没什么朋友，可能因为藏区的原因，她和你走得比较近，真是麻烦你了。”
“圆姐你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圆笑了起来：“你一口一个圆姐的，我是你爷爷奶奶的养女，让你叫老一点吧也不好，不改称呼吧又感觉怪怪的。”
纪淳月赶紧打圆场道：“哎呀妈妈，叫你姐姐说明你年轻，就叫姐就好了。”
反倒是苏圆反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叫？”
纪淳月还没有反应过来，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是陈瑜他们回来了。
“妈妈，不跟你说了，小瑜姐姐给我们带饭回来了。”
苏圆听了，便跟她说了再见，主动挂了电话。
纪淳月跟着江桓去开门，陈瑜他们打包了一大堆饭菜回来，都还热乎着。
“你这是怕我们饿三天了？”江桓数着这些打包盒道。
卓嘎替他们打开餐具：“放心吧，大半的都是我们吃剩下的。”
单增多吉也道：“就是，那些新鲜的没动过的菜都是我们的宵夜。”
江桓分发着饭盒：“真是服了你们了。”
几个人又聚在一起饱餐一顿之后，纪淳月才又拿起手机，发现苏圆半小时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你叫我妈，他叫我姐哎？
-闺女儿，你看看这辈分，你接受吗？
纪淳月被逗乐了，拿给正在擦桌子的江桓看，江桓读完了也是无奈一笑。
“你介意吗？”纪淳月边回消息边问江桓，“反正我不介意。”
江桓又一次没有回答她，不过纪淳月也已经料到了，她才不急，因为她觉得再过不了多久江桓就会主动开口了。
……
第二天纪淳月的脚就消肿了，只是走路还有一些不利索。
江桓送纪淳月回学校，路上纪淳月一直在摆弄着昨天从孩子们手里拿到的花。经过一天的折腾，这些花早就蔫巴了，可怜兮兮地被裹在纪淳月特意找来的手帕里，但却有一种虽败犹荣的高贵。
这些可是在高原长出的花啊。
江桓看她玩了一路这些花，不由得问道：“这些花哪里来的？”
“昨天支教的时候我让孩子们捡的。”纪淳月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根，用嘴轻轻地吹着已经枯了的花瓣。
这花瓣始终没有被吹离它的根。
“哎，对了，你怎么知道白玛措姆的啊，这里有几十个孩子呢，你偏偏就注意到她了。”
江桓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让纪淳月从前面的车箱里拿出一信封，信封里是一些洗出来的胶片，拍的就是学校里的这群孩子们。
纪淳月一张一张的翻着，泛黄又褪色的胶片质感给这些照片带来了沧桑感，可孩子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却将暖阳装进了冰冷的胶卷之中。
“这是你拍的？”纪淳月问道。
“不是，是卓嘎拍的，我这个星期也才第一次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纪淳月就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呢？”
“卓嘎把胶卷寄给到了北京让我洗，而且还有一样别的东西你还没发现。”
纪淳月又仔细地翻了翻，发现了一张小纸条，上面有藏文也有汉字，是在问江桓可不可以将胶片洗出来之后又寄回来，她想寄给妈妈看。
“卓嘎告诉我她的名字的时候，我也感到很震惊，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所以我一到这里第一个留意的孩子便是她，于是我想着如果能让你和她成为朋友会不会也很不错。”
“成为朋友。”纪淳月琢磨着这四个字，
“其实她知道什么是死亡。”江桓说，“天堂也不是我告诉她的，是卓嘎，卓嘎跟她说阿莫只是累了，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不想回来。”
纪淳月看着车窗外，那些黄色的山又出现了，像喀纳斯山貌和漓江守着纪淳月一样，也守着黄土高原上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的记忆。
“卓嘎姐姐，真的很好。”
她评价道。
“她去机场接我的那次，跟我说是你爷爷奶奶为了救我妈才把物资全留给了我妈的。”
江桓赞同道：“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
纪淳月突然笑了起来：“没关系，你不这样想我也还是喜欢你。”
这句话给江桓来了一个猝不及防，能把告白隐藏在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里，既不突兀也不违和的也就纪淳月了，让他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他只能沉默。
“现在真相到底是什么还有意义吗？活下去是一种权利，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纠结只会让活着的人越陷越深，倒不如让逝者安息、生者平安，过好当下，珍惜每一分一秒。”
江桓听着她的话，突然觉得生命中的一些磨难并非是无用的，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些事情，纪淳月现在就不会想得那么透彻。
“你说得没错，确实该如此。”
纪淳月猛地转过头来看他：“可是你没有做到哦，哥哥。”
江桓以为自己被纪淳月看穿了：“我怎么没有做到？”
“你没有过好当下啊，你每一秒都在摆烂。”
被戳到痛处，江桓否认道：“我这不也做了很多事情吗？怎么能算摆烂？”
“你在你原本并不追求的事情上是做了很多努力，可是你忘记你的初心了，你忘记电影了。”
纪淳月对他笑了笑，没再说话，江桓更是沉默不语。
……
因为江桓要赶晚上的飞机回北京，所以晚上他们没有一起吃饭，而是直接把纪淳月送到了学校门口，但纪淳月的学校门禁查得严，不刷校园卡进不去，所以江桓没办法送她进去。
又是一次别离，纪淳月在车上坐了一会儿，不愿下来。
“我还有一个月就放暑假了。”
意思是，暑假能不能见面？
江桓笑了：“你不是要参加雪贡的那个比赛吗？直接去拉萨就好。”
纪淳月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是哦！我都忘了……那，暑假见咯？”
“嗯，回去吧，记得去吃饭，晚上早点睡，还有，你的脚虽然已经消肿了，但是这段时间千万不要乱跑乱跳，一定要去校医室那里拿药继续用。”
说完，他又慢慢道：“对不起啊，不能送你进学校。”
“这有什么啊？”纪淳月把安全带解开：“倒是好久没听人这么叮嘱过我了。”
“那以后我记得的话我就提醒你。”
“放心吧，我会记得让你记得提醒我的。”纪淳月从后座拿过自己的包。
江桓无语道：“你跟我在这里搁这搁这吗？”
他在北京长大，说话总是带着一口京腔，声线也冷冷的。这样的声音说搞笑的网络用语让纪淳月愣了一下，才大笑了起来，简直是笑上加笑。
“好了，考试要好好复习，千万别挂科。”
纪淳月打开车门，又回头对他道：“那你记得到时候把你的安排告诉我哦，比如说什么时候去，怎么去，还有少抽烟少喝酒，别学我熬夜。”
这里只是临时停车位，眼看着后面的车就要来了，江桓连忙催促她：“知道了，管那么多。”
本来纪淳月一只脚都踏到地面了，听见他这番话之后动作就停住了。
江桓本想问她是不是漏了什么东西，可下一秒就感觉到有个瘦弱的身体扑了上来抱住了他，然后还在他的鼻尖上亲了一下。
顿时，他就又闻到了那股特别的香味。
“等暑假的时候，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还能管更多。”
纪淳月觉得自己就是在给自己找罪受，明明刚刚还不觉得分别有多难受，这下抱上去之后才难舍难分。
江桓久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笑了一声，大手按上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身上按。
“好啊，那我就等着。”
最后纪淳月是怎么走进学校的她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江桓却记得清清楚楚。
纪淳月因为脚踝受伤而一瘸一拐地走进学校的背影显得无比孤单，千般个不愿意，如赴死一样。
他想，如果他能让她一直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甘兰酒与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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