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六个殿堂（九）
莲下床坐到了矮桌前，弥生端来了托盘，热腾腾的白粥里撒上了青翠鲜亮的杂蔬，清香扑鼻，令人很有食欲。想到这是她为自己亲手制作的，莲心里暖意融融，他迫不及待地拿起调羹舀了一勺。
“诶？等等——”
没能等她阻止，莲已经放进了嘴里，炽热滚烫的粥进入口腔，瞬间灼伤舌尖，令他被烫得眉头狠皱了一下。或许是刚醒过来头脑一片混沌，他连要吹凉粥都忘记了。
即便如此，莲还是勉强把那口粥咽了下去。
他觉得味道很好。
“真是的，就算饿也要慢点吃啊。”
弥生无奈地抚额，她夺过他手中的调羹，搅动了一下粥后，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凉。看着她垂下眼眸、微启薄唇轻轻吹气的模样，莲一时有些愣住了，等到她将那勺粥递过来时就更加意外。
看着莲微微睁大的黑色眼眸，弥生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好像不小心把平时照顾摩纳的习惯拿出来了！这种喂食方式对猫还好，对待人就有点……
“好了，你慢慢吃吧。”
她别开视线想将勺子塞回给莲，手腕却被捏住了。
莲握着她的手，将那勺粥重新递到自己唇边吃下去，眉眼微弯。
“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粥。”
米粥火候适宜，软糯清甜，一口下去翻腾的胃都被安抚了不少。
“其实，我的头还很疼……”莲顿了顿，认真又无辜地望着她道，“可以继续喂我吃吗？”
一脸纯良地提出不要脸的要求，还真是雨宫莲同学的特技。对着这张到处青一块紫一块、显得可怜兮兮的脸，弥生又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莲君真麻烦。”弥生脸微红地嘟囔了一句，心道就当是在喂猫了。她横着心一勺一勺地递过去，莲也乖乖地一口口吃了下去，他识趣地没有紧盯着她看而把气氛变得更尴尬，但垂下眼中沁满了温和笑意。
自从他回来后，弥生就对他十分温柔，让他觉得内心仿佛全部融化了一样。这样难得的机会，他可不会轻易放过。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考虑到晚上吃太多容易不消化，莲表示足够了。
弥生收拾了碗筷，时间已经差不多快十一点了。莲回来后大概睡了三个钟，只是勉强有了一点精神。
一天一夜的通宵需要充足的睡眠和休息补回来，莲吃完后感到心满意足的困倦袭来，强撑着眼皮时听到弥生唤了他一声。
“莲君，先别睡着了。”
弥生取来了白色的医药箱：“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考虑到在异世界受伤的可能性，弥生家里准备了各种各样的日常药品，其中也有不少是莲出于关心给她准备的，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了。
莲看着她熟练从中拿出碘酒、药膏、棉签和贴布，感觉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你来帮我上药吗？”
“嗯，我之前空闲的时候向武见医生学习了应急处理的一些基本手法，不过还没有实际操作过，要是下手重了可别怪我哦。”
弥生看着青紫的伤痕思考着要如何下手，同时发觉莲额前那捋蜷曲的长刘海似乎会碍事。
“不，我是说……”
“有了。”弥生跑去梳妆盒里拿了几个发卡，将莲的刘海撩上去用卡子别住固定，满意道，“这样就方便上药了。”
莲望着她懵懂地“嗯”了一声。
头发被撩上去后，少年深刻锐气的眉峰和深邃的双眼彻底显露出来，平时营造的弱气感降了几分。弥生用棉签先蘸了消毒的碘酒，一点点小心地涂抹在他眼角肿起来的伤口处。
莲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虽然会因伤口被触碰而脸部肌肉下意识地微抽一下，但他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痛。
她此刻的双眸清澈纯粹，仿佛荡漾着清亮的水光，美好得令他百看不厌，正因她如此专注，他才能肆无忌惮地占据这一切。
“好了。”处理完第一阶段脸部的伤口，接下来还有第二阶段。弥生犹豫了一下，道：“你的身上也有伤吧。”
莲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撩起下摆开始脱上衣。他过于利索的脱衣动作让弥生稍稍别开眼，露出的上半身腰身劲瘦，肌肉薄而紧实，轮廓优美，只可惜此刻惨烈地散布着伤痕，腹部、胸口和背部都有大块的淤青，明显是被大力殴打所致。
害羞的心情瞬间转变，弥生感觉心口绞痛了一下，她贴近他，手指默默抚上少年胸口那道青紫的淤痕。
“……！”比起疼痛，倒是像电流般酥麻的感觉首先从她触碰的地方传来，莲禁不住感觉面部热度升腾，他低下头看着她柔顺的发顶，感觉心痒难耐，可偏偏弥生触碰得那么心无旁骛、毫无邪念。
“虽然知道他们对待囚犯会使用逼供手段，但不经审讯就直接这样使用暴力……”弥生无法赞同地轻轻咬了下唇，她低声问，“疼吗？”
“不……”莲刚要脱口而出，又立刻改口道，“挺疼的。”
“是吗？难道说伤到骨头了？”
虽然想看她在意自己的样子，但见她担忧地抬头，莲心软了几分，道：“没事，应该没有。”
弥生在伤口局部按压了几下，判断应该没有骨头错位或是骨裂那么严重：“以防万一，明天还是去武见医生那里检查一下吧。”
莲握住她触碰着自己胸口的手，莞尔道：“弥生真的很担心我啊。”
莲本来只是故意挑逗舒缓气氛，他以为她会用一贯的羞恼又傲娇的语气回应，却不曾想她直接靠了过来，额头轻轻贴在在了自己的胸口。
莲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他太意外了。
“当然了……当然会担心啊。”弥生眼中弥漫着雾气，语调微颤，“我相信大家的计划不会失败，也相信莲君的承诺，可是却……怎么都抑制不了这种心情。”
她所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倾泻而出。
“弥生。”莲忍不住伸手环住了她。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我能理解到莲君那个时候的心情了，重要的人在经受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心情，我也深深明白了。”
她明白了过去任性的自己是被如何珍视着的，因为她拥有了相同的立场和心情。
弥生抬头望他：“这大概算是扯平了吧？”
一说完，她的脸就被捧住，柔软的唇瓣贴了上来。
“抱歉……我很开心。”轻吻过后，莲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吐息萦绕在她的唇齿间，他的眼中满是缱绻与欢愉，“我没事，我现在觉得不疼了，真的。只要这么做，就一点不疼了。”
那些疼痛和痛苦，远抵不上他此刻的快乐与满足。
“只要能保护你，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又宛若安抚般，细细地吻了她的额头、鼻尖、眼角、脸颊，厮磨了好久才回归正事。
弥生给他的伤口处上好药膏，贴上贴布。终于做好这些后，莲重新套上上衣，迟疑了一下，问出了刚才他就隐隐期待却又不太敢想的问题：“睡觉……怎么办？”
弥生收拾药箱的手略一停顿，若无其事道：“莲君先去睡吧，我再多铺一床被褥。”
“这怎么行？”他怎么可能让她打地铺。
“因为和惣治郎先生说过了会好好照顾你，所以这次是伤患的特权，下不为例。”
莲抓住了她的手臂。
“一起睡吧。”他的语气中带着强硬与真诚，“……我不会做什么的。”
她倒不是担心莲这种状况下还能有力气做些什么，只是觉得说出来会害羞而已。
熄灯之后黑暗景林，房间里安静下来。两人各自裹了一床被子，背对背的躺着。弥生家的这张床不算小，两个人睡也不会觉得挤，只是身后近在咫尺的热源和气息依旧有强烈的存在感。
莲规矩地睡在外侧，刚才那样一折腾反倒又让他清醒了点。背后的少女睡得很安分，没有翻动，连呼吸声都很轻微，她今天又是担心又是照顾自己，也很辛苦，说不定现在已经睡着了。
莲很想转过身去看她，却又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地想要抱紧她，这样的行动可能会引发误会。
他只是，想要体会她存在于自己身边的实感。因为在分别的短短的一天一夜里，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想要更快一点回到她身边。
但是，今天他得到的已经很多了。即使他的欲/望是贪婪的无底洞，他也懂得适时克制。
莲合上眼，强迫自己尽快入睡。也许是刚才服用的一些安神药物的作用，他的睡意又很快笼罩过来了。临睡着的前一秒，他迷迷糊糊地想到，弥生好像还没告诉自己，殿堂那天夜里，她想对自己说的是什么呢？
平静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莲本来觉得昨夜已如梦幻，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醒来，他又结结实实地收到了“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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