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七个殿堂（五）
在游戏中心畅快游玩结束后，临近中午，他们一起去西餐厅吃饭。
餐厅是莲提前选好的，内部装潢格调高雅，但价格还算公正，七分熟的牛排也肉质鲜美，味道不错。
弥生吃着莲帮她切好成小块的牛排，问道：“下午要去哪里呢？”
他们之前商量的时候只是粗略地选了游戏中心，没有决定下午的行程。
莲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唇，回道：“我有想带你去的地方。”
他刻意保密的样子让弥生起了好奇心，但谜底很快就揭晓了。
“诶，天文馆啊。”
弥生看着眼前的场馆入口，微微笑了笑，“上次来这里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之前了。”
莲看见她面上的神采，道：“这里很适合放松。”
弥生环视了一下布置清幽的场馆，随手在前台取了介绍手册，感兴趣地翻了几页，道，“我们买票进去吧。”
“我已经提前预定好席位了。”
看来莲是提前就做足了约会准备。弥生的这种想法在她看到席位后更加确定，莲预定的是特殊的二人席，席位是被做成洁白的云朵形状一样的软垫床，宽阔程度足够两三个人躺上去观赏，俨然就是最适合情侣和家庭的专座。
莲随性自然地坐下后，看向一旁无言站着的少女：“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莲君做这些事相当熟练擅长。”
弥生在莲旁边坐下，松软如棉花糖般的坐垫立刻陷下去一块。
“因为我提前做好了调查。”莲坐得挨近了她一点，嘴角微弯，“我只和弥生约会过，所以不用吃醋。”
“我没在吃醋，不要得意忘形。”弥生内心噗通了两下，但还是忍不住拿手边的雪人玩偶拍了一下他的脸。
准备开场时关了灯，在寂静下来的黑暗中，弥生迟疑了一下，学着莲那样缓缓地躺了下去。
举目是广袤宁静的穹顶，他们的肩膀就挨在一起。
莲安静地一言不发，她也单手放在胸口，静静地躺着。
伴随着悠扬舒缓的轻音乐，中央的星象仪启动了。
黑暗的天幕被星光点亮，他们犹如漫步在浩瀚的繁星之中，点点光芒犹如碎落的钻石汇聚成闪耀星海，成为眼中无比向往、无以言说的美。
夏季大三角，牛郎星，织女星，天津四，冬季大三角，天狼星，南河三，参宿四。
轻柔的解说词缓缓流淌着，漫天星光，斗转星移，犹如亘古不变的浪漫。身下的软垫仿佛真的变成了漂浮着的云朵，载着他们两个人脱离地面，去往广袤无垠的夜空。
静默之中，弥生不由自主地用手指轻轻捏住了旁边之人袖口的一小片布料，莲也暗暗勾住了她的手指。
“觉得怎么样？”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嗯，很美。”弥生轻轻吐了口气，犹如叹息，“如果是真实看到的就好了。”
她的确很喜欢这里。
被灯光污染的大城市中，是看不到多少星光的。
“我们今后可以一起去寻找。”
莲的声音很温柔，如同许诺。
在这片星空之下，内心也像会被蛊惑似的。
这让她心中的向往逐渐蔓延。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他们可以在假期策划去旅游，共同见证无数美景。但是最重要的，是可以与他留下的回忆。
未来还有数不尽的时光。
只要想到今后的时光都会有他相伴，她的内心就溢满了无限的温暖与憧憬。
“那样……也不错吧。”
她小声地说道。莲侧过脸凝视着她，眼中熠熠的光芒比星光更胜。
再这么被盯下去感觉脸要烧起来了，弥生转移话题道：“莲君带我来这里是有特殊的用意吗？”
“……你看出来了？”
“因为你之前故弄玄虚得太明显了。”
或者说相处久了，她渐渐比较摸得清他的想法了。
莲停顿了一小会，道：“也不算特殊的用意，只是觉得在这里能理清自己的心情。”
“什么样的心情？”弥生觉得好奇极了，莲很少会这样提及自己的感受。
莲柔和地望了她一眼，转头去看向布满星空的穹顶。
“星辰遥不可及，就像我怎么伸手都无法触及的东西一样。”
他的声音淡淡的，像是从远方飘来。
“所以我害怕，一眨眼它就会消失。”
弥生默默地咽下“莲君是被祐介君附体了吗”这样破坏气氛的话，问道：“莲君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雨宫莲天不怕地不怕，披荆斩棘地带着他们走来，有着把一切都收入囊中的绝对的自信。
她不太明白他是怎么产生这样的感慨的。
“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我的想法改变了。”
莲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因为现在我已经抓住了。”
弥生这才恍然意识到，他所说的是在指代她。
“我哪有遥不可及。”弥生小声地反驳了一句，侧过头默默地将额角贴在他的肩上，“我不是一直按照约定陪在你身边吗。”
“是啊。”莲应了一声，脉脉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星光，道，“所以我绝对不会放你离开。”
……
从天文馆出来时，暮色西沉，霞光满地，让刚欣赏了夜空的他们有种时间错乱的感觉。
风中的温度越来越凉，莲牵着她的手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两人的身影紧挨着，不知不觉就变得密不可分的距离，让弥生意识到自己也越发开始眷恋这样的温暖。
而且，就算是回去之后也还是在一起。
现在这样的快乐，甚至让她觉得有点奢侈。
“今天开心吗？”莲握紧她的手问道。
弥生望了他一眼：“怎么，莲君是想邀功吗？”
“我想知道有没有让女朋友大人满意。”
“唔嗯，七十分吧，感觉再高的话就会让莲君过于得意。”
莲笑着说“标准还是那么严格”时，弥生偏过脸，轻声地补了一句。
“满分是七十一分。”
身边的少年猛然停步，导致她也被拽住停了下来，紧接着她被握住了肩膀，距离急剧缩短。
“说这么可爱的话，不怕我得寸进尺了？”他附在她耳边，轻微却灼热的呼吸声落在耳畔，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
“就算不说莲君也够嚣张了，还有，不要在大街上突然停下来。”
经历过几次突袭的弥生好歹也有了些微的免疫力，她一手捂住发热的耳廓，另一只手将怀里的杰克霜精玩偶怼到莲脸上，如鱼一般趁机脱离出来，快步地往前走了两步。
“……”雨宫莲这一瞬间有一点后悔抓到那个玩偶了。
“真是的，这样太幼稚了。”跑到前面的少女转过身面对着他严肃地教育道，但是脸上却挂着与语气相反的淡淡笑容。
即使只是唇边的一抹清浅的弧度，却仿佛能让冬天所有的寒冰在片刻间消融。
“谢谢你，莲君。”
莲微微怔了一下。
“为什么突然道谢？”
为什么呢。
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吧。
因为充盈在心中难以表述的喜悦的此刻。
因为铺陈在眼前的相互陪伴共同成长的未来。
因为遇见你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与众不同。
弥生不可能说这么多，她笑着答道：“只是突然想这么说。”
她知道即使不说，莲也能从她的表情中明白。
而莲就那样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她。
他内心狠狠颤了一下，嘴唇微动，欲言又止，黑白分明的眼眸中荡漾着百转千回的情绪。
“好了，我们该回家了吧。”弥生突然觉得害羞，便催促道。
莲点了点头，准备迈开步伐。
突然，他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
莲仿佛被惊醒，他迟疑了几秒，才拿出手机接听。沉默地听了一会后，他简短地回答了两句“正要去”“我知道”。
莲的表情虽然没怎么变，弥生却读到了越发阴沉的氛围。
待他挂上电话，弥生有点担心地问道，“是谁打来的？出了什么事吗？”
“……是芮丝汀娜打来的。”
“咦？”
芮丝汀娜？天鹅绒房间的双子之一？她们也能打电话过来的吗？
弥生满是困惑，莲却没有解释，而是顿了一下，道：“弥生，在回家之前，能陪我去一趟天鹅绒房间吗？”
“现在吗？你是说……我和你一起进去？”
莲的说法出乎意料。
除了特定的“探监时间”外，弥生都不会进入天鹅绒房间，但她知道莲时常会去那里增强自己的人格面具能力，这算是他的特权。
“嗯，双子允许了。”
弥生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所以她二话不说答应了。
天鹅绒房间的入口开设在涩谷、新宿等繁华街的固定地点。搭车回涩谷的这一路上，莲粗略地解释了一下，天鹅绒房间的双子是可以使用电话的，他偶尔会把人格面具寄存在那里，她们会通过电话告诉他人格面具的情况。
但至于这次具体是因为什么事，他却只说到了再说。
弥生以为是什么不好的突发事件，但莲的反应似乎又不是这样。他并没有显得仓促着急，只是沉默地、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像是生怕她会跑掉一样。
她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只能做好心理准备。
短短的十几分钟电车显得格外漫长。
他们来到位于涩谷某个偏僻小巷的天鹅绒房间入口，虚浮着的蓝色门框上，坐着晃着腿的卡萝莉娜。她看到他们来，从门框一跃而下跳到地面，冲他们冷哼了一声：“终于来了，还以为你们要临阵脱逃呢。”
伴随着她的话音，蓝色大门“嘭”地一声打开了。
莲迟疑了一下，正准备回头跟弥生说什么时，就见卡萝莉娜刷地一下原地蹦起，以无比利落的一脚踹在莲的脊背上，直接生生将他踢进了门里。
目睹这一幕的弥生：“……”
“糟糕，习惯了。”卡萝莉娜咕哝了一句，她忘了弥生也在这里，不过她很快就咳了两下，恢复凶巴巴的表情，“喂，你……”
弥生看向她，两人对视了大概有三秒。
卡萝莉娜又咳了两声，语气迅速软了下来：“请、进……”
“谢谢。”弥生礼貌地对她微笑了一下，向门扉走去。但临进门时，她又突然补上一句，“对了，下次还请动作轻一点哦。”
“咕唔……”卡萝莉娜脸红着应了一声。
迈入门框后，弥生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等到再睁开眼时，便是满目深蓝色的天鹅绒房间了。
她还是和每次来一样，坐在丝绒椅子上，但这次异常的是，伊戈尔所在的那张办公桌后空空如也。
她张望四周，确实没有发现鹰钩鼻老人的踪迹，只有莲所在的那间牢房有人，牢房内外的三人正在等她。
“喂，快点过来。”卡萝莉娜没好气地冲她喊。
弥生起身走近牢房，芮丝汀娜对她点头致意了一下，道：“探视者大人，现在是额外的探访时间，出于特殊原因，我们允许您来到这里。”
“特殊原因……”弥生默念了一下，问道，“今天伊戈尔先生不在吗？”
卡萝莉娜回道：“哼，没弄清楚之前，这点事先不用惊动主人。”
“那么，具体是指什么事？”
“啊？囚犯来之前没跟你说吗？”卡萝莉娜用教棍猛敲了一下栏杆，恶声恶气道，“喂，囚犯，你快点说明啦。”
她的威吓对莲毫无所用，他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慢吞吞地抬眼，视线与弥生对上。
少女澄澈的紫色眼眸中布满了困惑，但仍然平静地等待他开口。
莲捏着铁栅栏的手紧了紧。
“弥生，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难以接受。”
少年沉声说着，褪去眼镜遮掩的目光如燃烧的火焰，直直地映入她的眼里。
“你能答应，无论如何都相信我吗？”
“这种无关的话题……”卡萝莉娜不耐烦地想提醒，但被芮丝汀娜制止了。
在落针可闻的静穆房间里，弥生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几秒的沉默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莲长睫微动，像是反复纠结之后终于做出了选择。
他缓缓开口，以毫无波澜的语调说道。
“其实，自从来到东京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我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而且上一次的经历与这次不同。”
“没错，这就是我对你隐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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