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英雄末路

夕阳西下，漫天晚霞映得海面一片金黄，微波摇荡，浩浩数千里尽是金光。

        晚冬，北风也变得煦暖起来，神秘老者走在武夷山的山路上，旁边就是银杏树林，它们像一座座金色高塔伟岸地挺立在四季常绿的树丛中。

        在萧瑟的晚风里，泛起的金黄色的亮光，看着它们，会立刻从心升腾起冬天里的温度，激醒起心中的活力。仿佛眼都亮了起来，情不自禁放慢脚步，恬静、安详地领略这满树金黄。

        风徐徐吹来，头顶的黄叶飘飘荡荡，稍无声息的落在老者的身上，他按耐不住伸展开双手，希望有一片银杏落在手中，那些叶子似羽扇，又似翩翩的黄蝴蝶，在空中曼舞的缥缈着晚风微微，吹过这万仞绝壁上的银杏树林，卷起漫天金黄，洋洋洒洒四处飘荡，落在他的鼻上、脸上。

        温暖而刺痒的感觉，让老者突然想起了年轻时的诸多事情。这里是他初次看见大海的地方，想不到时光飞逝，造化弄人，他今日竟又来到这东海的武夷山。

        此处正是武夷山的正峰，他身边的小溪流汩汩流过桃树林，汇成激流，从虎啸岩飞泻而下，形成声势惊人的万丈瀑布。由于山势过高，瀑布倾落到半山腰，便被海风吹得飞花碎玉，各散西东。在山下卧龙潭边，早已见不着瀑布，只可感受漫天的毛毛细雨。

        景物如旧，逝者如斯。然而当年的壮志少年早已变成了鹤发老者。再过几个时辰，冬天就要过去，他的人生呢？老人心中泛起淡淡的哀伤。落花飞舞，蝴蝶盘旋。远处晚霞如火，涛声隐隐。他躺在崖边草地，聆听耳边流水，天际海鸥，心中一片澄静。

        距离他七尺之外，有一株高洁而美丽的白玉兰。仅仅这七尺之距，他的手却再也无法触到。而那只蝴蝶却轻盈的落在它的花瓣上。白玉兰浓郁的花香混合着青草的绿色味道、微风中夕阳的气息，氤成奇异的气味，从鼻翼一直痒到他的心里。

        无极三百零五年，他在武夷山之巅一剑击败五岳剑派各大高手，少年成名，春风得意。那一夜，他与澹台仙子并坐山顶溪边，他摘了一朵白玉兰别在她的发上，却被她径直抛入瀑布之中。那一朵白玉兰，是不是就是这一枝呢？软玉温香，宛若犹在鼻息之间。

        在这银杏树林中还发生了什么事呢？他恍惚地回忆，是了，无极三百一十四年，他在树林中邂逅年少气盛的苏念青，斗到第三百一十四回合，他在其背上用树枝写下“少年英雄”四字，令后者弃剑认输。

        无极三百二十五年，他在虎啸岩上目送澹台仙子远渡蓬莱。那夜他喝了不知道多少坛酒，醉得不省人事。翌日抛剑卧龙潭，单身西游，再也没有来过东海地域，直至今日。如此算来，他竟有七十余年未曾到过此处了。想不到今日，故地重游，竟恰逢百草毒发，注定尘埋于此。

        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想到此处，他忽然觉得说不出的轻松。只是此番东来，原为一事，此事未成，又怎能安心羽化？

        刚想到此处，一只蛐蛐从草丛中欢快的跳了出来，在他身边停住。他侧过脸，蛐蛐瞪着他，触须轻轻摆动。过了一会儿，蛐蛐傲慢的跳到他的身上，跳过草丛，扬长而去。

        他哑然而笑，原来现在他连一只蛐蛐都不如。七十年前他便已天下无敌，纵横江湖四十余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降龙伏虎何止千数，天下更无抗手。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想不到今日僵卧山顶，丝毫不能动弹，竟连一只蛐蛐也不将他放在眼中，世事无常，无稽如此。他越想越是滑稽，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浩荡，林鸟惊飞。

        老人突然停住笑声，将头贴在草地上侧耳倾听。远远的从杨树林外传来了脚步声。老人脸上登时露出喜色，但是再听了片刻，便失望的摇了摇头，又仰面而躺。

        “是他！”过了好一会儿，浪天涯和小猪熊来到这里，少年郎看到躺在地上的老者，连忙跑了过去，却只见老者闭着眼睛，面色惨白身体僵硬，仿佛已经死去很久了。

        “他已经死了！”小猪熊拄着浪天涯做的小木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用小爪子戳了戳老者身体。浪天涯却发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赶紧将其扶起：“老伯，躺在这里可不好，我扶你起来吧！”，老者已经悠悠转醒。

        他扶住浪天涯的手：“不…你先不要碰我的身体！”，老者接着解释道：“我身上的经脉已经全都坏掉了。”“哦！这么严重，那你先别动，我想办法救你！”，老者闻言却摇了摇头：“没用的，小兄弟，我受的毒伤，我自己非常清楚…”

        “诶，老头你到底是谁？把自己搞得这么神秘。”小猪熊忍不住问道，“不要插嘴，到一边去！”浪天涯心中挂念着老伯的伤势，嘴上忍不住严厉起来。

        老者却好似并不关心自己的安危，反而问道：“你刚才从独木桥上摔下来，没有摔坏吧？”“哦！难道是你救的我们？”“是我的朋友[玉龙]正好路过那里，救了你们。”，这时小猪熊的腿却不知怎么又好了，它缓缓地爬到浪天涯地肩膀之上。

        浪天涯打量了老人一会儿，摇头叹息道：“前辈，我瞧你也是个有本事的高人，怎么会在这荒山野岭上，不得动弹呢？”老人淡然道：“那有什么稀奇的，人之生老病死，本就平常事。我活了一百多岁，也该死啦。”少年吃了一惊，皱眉道：“前辈……”老人道：“我体内几百种毒素，今日一股脑儿发作起来，经脉尽坏，不过三个时辰，就要全身硬化，变成化石啦。”

        少年大为吃惊，想不到这老人明知将死，竟是如此豁达，心中敬意更甚，同时暗暗难过。老人见他神色，知道他心中所想，心道：“这孩子心肠很好，悟性极高，骨骼又佳，是一块上好材料。嘿嘿，老天让我在此处归西，原来确有深意。”

        老人望着少年道：“小子，你和我很有缘分。我记得你叫浪天涯，那你的父母又是谁呢？”少年道：“我我父母很早就死了。”老人早已猜到他是孤儿，点头道：“年纪轻轻便独自闯荡天下，很是不易。”

        少年拓拔野道：“前辈，那你尊姓大名？”老人微笑道：“我叫轩辕青锋。”倘若是其他人听到这个名字，只怕会立即跳将起来，但浪天涯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老人不仅是天下五绝之首，还是农家侠魁，正道武林的盟主，先帝的结拜大哥……种种“可怕”的身份加在一起，不但体现出了其武功的超群，更表明出了他拥有令天下而为之动荡的“权力”！

        轩辕青锋在七十多年前便已无敌于天下了，一路上斩妖除魔，被正道的九大门派，八大世家奉为武林盟主。在位三十年后，江湖再无刀兵，百姓安居乐业，各门派家族，人人归心。

        无极帝国“炎武年间”，轩辕青锋离开炎帝城，孤身游历天下，采百草寻长生之药，此后数十载，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时有轩辕青锋赐药救人的传闻不绝于江湖。只要他尚在人世，天下便太平无事，无为而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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