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01

        你们回去的时候，夜色浓得要滴出墨来。

        小叔和你排排站在院子里，垂着头挨爸爸的训。爸爸怕奶奶听了着急，把声音压得很低，却也因此火气发不出去，气得语速又急又快，额头上青筋也不停地胀跳着，你都担心他是否真要背过气去。

        妈妈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她抹不开面子去责怪小叔子，更想着多少在他面前给你留点体面，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拿眼神剜你，将手里土笤帚上凸起的枝条掰得咔咔作响。

        你心虚得很，一吓浑身一个激灵，挪着脚步一点一点蹭到小叔身后去了，而小叔也微不可查地侧了侧身体，挡住了你半个身形。

        你自认这点小动作做得那叫个不动声色，没想爸爸早就看了个清楚透彻，顿时喉咙里一哽，一口气上不来憋得他直喘气，颤着手指头指着你好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干脆直接从手边抽了根趁手的枝条，作势要朝你打去。

        你惊叫了一声，可那扬起的枝条却没落在你的身上，而是被小叔轻易攥进了掌心，他皱着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赞同，“哥……。”

        爸爸拽了几下，也没能从小叔手里把那枝条拽出来，便也无法，也只能狠狠地瞪着这从小到大都没让他操过心的弟弟，最终愤愤地坐了回去，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你其实是知错的。

        大半夜的随随便便一个人跑出去，实在太让人着急。

        但如果再来一次……

        你悄悄瞥了瞥眼前挺拔的背脊。

        你也依旧会选择在那个时候，直接冲出去找他，不带片刻犹豫。

        那棵樱桃树下，他抱着自己的身影实在太单薄，太孤寂。

        而这场由小叔的失联为起因引发的闹剧，终于在他与你的道歉和保证声里落幕。

        至于其中发生了什么……

        那会是属于你的，永远珍藏的秘密。

        02

        葬礼过去，原本就冷清了老家更是没了人迹，你和小叔被家长们赶回了学校里，爸爸妈妈则陪着奶奶再收拾收拾这里，等过两天，就搬到你家里去。

        爸爸征询了你的意见后，将你的房间暂时征用来安置身体仍未恢复的奶奶，你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问，“那小叔呢？”

        爸爸显然也是问过小叔的，只是语气略有些迟疑与忧虑，“他说寒假回去，自己一个守着那屋子……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唉……”

        “那可不行!”你单是听爸爸的描述，脑子里便升起画面来——

        小叔一个人拉着行李，坐十几个小时的车，回到那个冰冷的家，自己做饭，自己收拾，甚至在合家欢庆的大年关里，都只能一个人守着那间空落落的房子里，视线所及之处一切都还是原先的模样，却又早已物是人非，冷冷清清。

        你咬了咬唇，几乎没怎么过脑子地问爸爸，“不能让他也住咱家吗？”

        爸爸略有些诧异的看过来，满眼都是有关“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的质疑，在他的印象里，你们还仅仅只是没见过几面的叔侄而已。

        你不知怎么，被他这眼神盯得也紧张起来，眼睛瞟天瞟地，好在爸爸虽有疑虑，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出这其中你对小叔那超过正常限度的真实感情。

        你没敢想过这件事让长辈知道了会是什么结果，现下胡乱地找补几句，“我是说，在咱这租间房子也行，别回去了，那边什么都没有了，怪冷清的。。”

        “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爸爸嘟囔了一句，心里却将你这句话暗暗记了下来。

        03

        这次回老家奔丧之前是期中，回来之后，感觉没几天，又是期末了。

        你一边儿感叹着时间怎么过得这样快，一边儿女娲补天一般复习着课业，也是到了学期末，学生会那边的工作也多了起来，这一天天里，你不是待在宿舍复习做报表统计，就是在前往开会和食堂的道路上。

        你忙得近乎脚不沾地，却神奇地，不管是王圆圆还是许向楠，都问过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因为你的精神状况看起来要轻松多了。

        比开学时，又或者是当初一同旅行时都是。

        你也能够察觉得到自己的身上似乎是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像是卸去了山顶一块摇摇欲坠的巨石，又像是同什么和解了似的。

        就从那天晚上，你制止了小叔要说的话开始。

        上一次是他不愿意谈，这一次，是你不愿意听。冥冥之中，你们两人就心照不宣地达成了某种一致，相当默契。

        你不再去想这种不进不退状态到底要再维持多久，也不再去纠结担心自己在小叔心里的位置了，爱情让你变得不由自主地多疑而自卑，但小叔，好像也是一样的，一样的为这份感情而犹豫迟疑，一样的不知所措，一样恐慌害怕着因为自己的言行而被厌恶。

        这就已然足够让你满足了。

        至于别的，你不敢再奢求太多。

        你们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像正常情侣一样在一起，当然，也不能就此否定奇迹。你不介意一直等，等着时间如沙流逝，等到小叔先撑不住，又或者，你不再对他抱有亲眷之外的心思……

        你不再去想那些了。

        现在的你，只，无时无刻不想亲他，想再一次把他吻到狼狈瘫软下去，也想再一次，能从他那里获得一次生涩的、稚嫩的，主动贴近。

        让人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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