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领养

夜色寂静如水，小女孩翻来覆去睡不着。

        “小黎你好，我叫温琼，他叫周琛。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白日里，美丽女人的话语还响在她的耳畔，一遍又一遍。

        晚上回房的时候，听到她即将被领养的消息，哥哥姐姐们都为她高兴。

        小六哥哥抹着泪边哭边说：“明天一早，我、我就去给小黎妹妹摘、摘枇、杷。”

        小黎摇头，递过去一张卫生纸，说：“树上的枇杷留着给哥哥姐姐们吃。”

        两个姐姐拉着她的手：“太好了，小黎终于有家了。”

        家。

        一家人。

        小黎轻悄悄地下床，来到窗边，有淅沥的雨声传来，下雨了。

        她撑着下巴，漆黑无际的夜空中只有一抹淡银色的月亮，闪着微弱的月光。

        对于她来说，家是个温暖神圣的词。

        她还记得，刚到孤儿院的时候，院长奶奶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孤儿院的孩子们都是天使遗落在人间的宝石，这里是你们短暂的栖息所，要怀揣着希望，终有一天，有人来接你们回家。”

        于是，这一群孩子一边在孤儿院里生活，一边在无数个夜里期待有人来接他们回家。而院长奶奶说的没错，每一年，都有孩子回家。

        她也曾在夜里一次又一次地许愿，虔诚认真。

        如今，她的愿望真的成真了。

        小女孩怀着憧憬，伴着助眠的滴滴雨声，带着美好和甜蜜进入梦乡，熟睡过去。

        第二天，雨后的江溪，空气里都是清新的草木味道。

        小黎一大早起床将自己这么多年来保存的玩具搬出来，一件一件擦拭干净，分给哥哥姐姐们，有竹片做的竹蜻蜓，有藤条编织的小船，还有树枝搭建的游乐园都是他们跟着书上做的。

        领养小黎的事办的极快，周琛在昨天就办好了所有的手续和证明，今天只需要直接将小黎接走就可以。

        小黎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她站在院长奶奶身旁，手指攥着衣角，整个人紧绷绷的。

        院长奶奶像是明白她的紧张，轻拍她的肩膀，说：“是温柔的两个人。”

        孤儿院里种满了一簇簇的栀子花，这个时节开得正盛，雪白的花朵缀在茂密的绿叶丛间，香气萦绕在她的鼻尖。

        昨夜江溪刚下过大雨，孤儿院的泥石地年久未修整，显得有些坑洼不平。

        她看见女人漂亮柔顺的裙角如同一只翩翩彩蝶落在坎坷的泥石地上，很快，就染上了灰黄的污渍印记。男人锃亮的皮鞋鞋边许是踏进了浅浅的泥坑，围了一圈明显的泥印。

        “我给你取个名字好吗？”女人声音温柔如初，就连她认为是高不可攀的男人，此刻也正朝她笑，仿佛与她真的是一家人。

        “黎栀栀。栀子花的栀栀。”女人的声音温柔又郑重。

        雨后栀子芬芳晕头，似乎是她喜欢黎栀栀这个名字，又似乎是女人眼睛里的真诚。

        软乎乎的小手轻轻落在女人的掌心上。

        下一秒，小黎已然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不同于栀子花沁人的香，女人身上是淡淡的，好闻的味道。

        怀抱里很暖和，很柔软，真心裹着热意，就像女人刚才所说的，栀栀，栀栀，要亲近一点才好。

        院长奶奶说的没错，果真是温柔的人。她闭着眼靠在温琼的怀里，珍惜这样被人拥入怀中的感觉。她悄悄地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黎-栀-栀，黎-栀-栀”

        这就是她的名字了。

        出了江溪，途中路过江平市时，温琼带栀栀去买了好几身衣服。

        车窗外的景色如光般飞速倒退，温琼坐在副驾驶，偏头和善道：“栀栀，马上就到家了，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他也九岁，比你大了一点，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黎栀栀拘谨地坐在车后座上，手指抓着柔软的衣摆，抿唇轻声“嗯”了一声。

        透过车窗，她看见地名路牌上写着大大的‘青城’两个字。

        正值五月，春末的风融着夏初的阳光，青城天气出奇的好。

        从孤儿院一路到这里，栀栀还是有些恍惚，总觉得是在做梦。

        栀栀的手摸在冰凉的皮质座位上，她才又一次确信，是真的。她的名字是真的，她即将有一个家是真的，眼前的两个人是真的。

        紧绷的心缓缓落下，她终于有一种安稳舒心的感觉，靠着座椅背，才轻轻阖上眼。

        等她再睁眼时，车子开进了一个名为‘壹号公馆’的别墅区，约五分钟的时间，抵达了周家。

        天色已经渐晚，壮丽的晚霞铺满天边，如同泼在白纸上浓浓的橙红色油墨，温柔得紧。

        这是一栋三层大别墅，玫瑰和月季缠绕着白色栅栏，花枝交错。有一个很大的前院，院子里是翠绿的草坪和昂贵的沙发座椅，还有一顶极大的白色遮阳伞。

        栀栀站在大别墅前，深吸一口气迟迟不敢吐气，两只小手无处可放地揪着自己的衣摆，一路从红日当头到夜色倾临，初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栀栀还是有些胆怯与陌生。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有周叔叔，温阿姨，还有哥哥和你，别怕。”伴随着周父沉稳的声音，栀栀发现自己的呼吸神奇般地顺畅了一些。

        周父正视她，语气却是随和：“在这个家，你不需要寄人篱下，你是这个家的一部分，同时你也是自由的。”

        栀栀懵懵懂懂地点头，她并不完全懂周叔叔的意思，只知道，家是温暖的。

        “你哥哥他以前过得苦，”温琼拉过栀栀的手，眼里都是心疼，“但没关系，现在有我们栀栀陪伴他。”

        顿时栀栀的脑袋里就浮现出一个人，孤儿院里的小六哥哥，院长奶奶也说他很苦，但小六哥哥总是咧着嘴对她们笑，会爬树摘橘子给她们，保护她们。

        哥哥很好。这是黎栀栀的认知。

        小女孩露出大大的笑容，清亮的眼睛弯成轻柔的月牙，温琼笑着领她进门。

        与渐暮的夜色相反，整个客厅都是亮堂堂的，巨大的水晶吊灯悬在顶部，花纹繁复的地毯铺在客厅正中心，每处都透露出浓厚的富贵气息。

        栀栀一时觉得灯光晃眼，抬手挡着眼，半眯着。

        她还处于晕乎乎的状态，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不真切，比梦里还要好。

        温阿姨的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黎栀栀听到温阿姨的声音。

        “阿野，你回来啦！快下来，和栀栀认识一下。”温阿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此时还带有一丝愉快，她好像在叫谁。

        阿野？

        栀栀拿下手看过去，楼梯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男生，白衣黑裤，高高瘦瘦。

        他正懒散地靠在深红色实木扶手旁，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四指微微弯曲，似叩非叩。

        在明亮的灯光和深红色实木的共同映衬下，那双手白的似乎在发光。他的手指很修长，指节匀称分明。

        那人长得很好看，五官精致，肤色比一般女生还要白净，一看便是养的极好。

        他冷着脸，没有半点笑意。明明是同她相仿的年纪，那双寒星般明亮的眼睛却是冷漠的很。

        “这就是你们专程去乡下带回来的？”楼梯上的男生冷笑了一声，从楼梯走下。

        费尽心力从青城南下，就带回来这个玩意儿？黄不拉几，还胆小娇弱。

        堂堂青城周家，这样的私生女传出去只得惹人嘲笑。

        男生嫌弃的视线毫不遮掩地全数落在栀栀身上，从头到脚，无一余留。

        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凶器，那他的眼神就是刀子，一刀刀地慢性将她割伤。

        栀栀整个人抑制不住地抖了一下，黑葡萄般的眼睛里映出一丝惊吓。

        他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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