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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救父之恩,无以言报


“见过北斗七公子,方才我在殿内询问文大人,见公子面露异色,想必那文大人之事,你是知晓的,这两日,虽在星辰殿,却一直见不到他,一句道别和道谢都没法说出口,所以,还请公子告知文大人所在何处。”

        那文大人难不成在嫖妓,为何大家都这般难以启齿。转而一想,我同他非亲非故,也不必非要纠结这一面,遂对着摇光福了福身,道:“还请公子帮个忙。”见他干脆地点了点头,我接着道:“文大人救父之恩,无以言报,还请公子将这一片龙鳞交予文大人,也算我的报答。”

        那龙鳞本是至宝,在摇光手中却成了烫手的山药,他几度想将那龙鳞塞回我的手中,都被我拨了回去,在他错愕的眼神下,我脚尖轻点,踏上那七彩祥云,溜得无影无踪。

        那日文若凡的话语,多少提醒了我,那阴寒之毒的解药中,必然有一味龙鳞。我一觉醒来,爹爹的病好了,听宫娥说,在天宫之内,爹爹一袭黑衣庄严肃穆,威武不凡。本该十天半月才好的身子,岂有一天就好的道理,结合文若凡几天的失踪来看,我心想,他必然是付出了一些昂贵的代价。

        那龙鳞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东海的一花一草,一贝一珠,铭记于心,爹爹的伤势也让我放心,那龙鳞,不敢说能否补上文若凡的损失,但是多少总能有助于他。

        这一刻,我最难牵挂的不过是那玄夜二字。竟然是人类,总免不了那阎王手中的生死簿。有些明白那被诛仙的仙姬为何会犯下滔天的罪孽。若是玄夜的名字,在生死簿上出现,哪怕掀了奈何桥,我也会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那日昆仑山之行,我犹是一只无头苍蝇,扑扇着翅膀乱飞。此时,却已经寻到地府在哪,这些皆是拜玄夜所赐。那短暂的岁月里,我多番调戏之下,他却是耐心的教导我,何为探气,何为凝气,何为散气。

        这探气,便是辨别四方,地府果然是在地下,入口处,石门之上雕刻着恶鬼。一张狰狞的大口,火红的眸闪着青色的鬼火,石门缓缓洞开,黑暗愈发沉,只能通过那漂浮的鬼火,稍稍看清些路况。

        守门的夜叉踏前一步将我拦住,手中的红缨长枪敲击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冥界尤为震动。要说那上仙,堪比朝堂上的大官,名字虽然不能如雷贯耳,也定能让他人熟知。要说我果然是在东海龙宫蜗久了,九重天不待见我,连这见不得光的地府也能随意拦我。

        云袖一卷,震飞那红艳的长枪,踏着步子,随性的踏在地府的路上,遥望那忘川河畔,淡淡纤细的鬼魂在桥上安静的排着队,偶尔有些瞥过头扫在我身,却不过数秒,又别过头,只看向那河的彼岸。他们早已喝过了孟婆汤,忘了前尘旧事,没有那枷锁,没有那束缚,我一袭绿纱裙的龙女,自然也勾不起他们半点兴趣。

        空洞的眼神,鬼魂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踏在那青石子铺成的奈何桥上,沙沙沙的声响让我瞬间一愣,玄夜也是那普普通通的人,若是他喝了那一碗忘却汤,轮回转世,多少爱,也只不过付诸东流。

        寻他,刻不容缓,本想和和气气的同那阎王探讨生死簿,奈何鬼卒们一双晶亮的眼,都是有眼无珠。

        “快去禀报判官,妖魔床闯地府了。”

        “大胆妖孽,冥界岂是尔等放肆的地方……”

        “不要仗着自己是女子,就可以胡作非为。”

        “……”

        一五岁孩童摸样的鬼卒,先是举着长枪,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我一记刀眼扫去,舞动手中的碧海剑,他抖了抖嘴角,皱了皱眉头,竟是毫无征兆——哇哇哇的开始哭。

        辈分高出几倍的我,竟是吓哭了毛头孩子,着实有些对不住名讳,方向哄哄他,示意他莫要怕,莫要哭,他却反倒哭的愈发厉害了。

        怪了!我本上仙,灵气纯净,又是这般柔和的姿态,虽然他小,也不至于这般排斥。

        周围打趴下的鬼卒,咬着牙,忍着疼,又举起长枪,短剑,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我重重跺脚,将那青绿的剑舞成一条蜿蜒的长龙,厉色道:“都反了,睁大你们的鬼眼,一个个看清楚了,老娘东海龙女,上仙,此番前来找阎王叙旧,还不给我让开。”

        有些时候,谎话别人往往信了,真话却总认为你胡邹。

        “找阎王叙旧,为何不早说。”一个腰挂玉牌的鬼卒抚了抚腰身,想必是个领头的。他哎呀叫唤了几声,眼神即使不悦,却又敛住了方才大打出手时的怒火,收起那锋利的短刀,道:“若是叫阎王,命那夜叉通传一声便可,为何竟是无故出手,还有,那东海龙女谁都知道,升高八尺,摸样奇丑,所以才讨不到老公,瞧着你,虽然长的不咋地,但是多少还能入眼。哎,冒充谁不好,非得冒充龙女,一下就揭穿了吧。”

        我大张着口,下巴都快落地了。领头的鬼卒对着一干鬼卒咿呀咿呀说着听不懂的话,企图捉拿我的其他鬼卒纷纷作鸟兽状散开,时不时啐了一地的唾沫星子,想来我出手有些重了。

        谁说地狱比不过九重天,眼瞧着那帮白衣翩翩的鬼魂游荡在亭台水榭间,丝竹之音,嬉笑只音,随着轻柔的风,一路吹进我耳间。

        “喂,你没事吧。”

        那一刻的震惊,我不甚崴了脚,好心的鬼卒将我扶起,替我拍去绿群之上沾染的灰尘。若是换做从前,我定然会露出或害羞,或恼怒的表情,此时,我眼中只容下那泛着青光的面具,脑海中只余下那过往甜蜜的回忆。

        “玄夜——”

        我一度幻想着,若是找到他,定然会一个爆栗砸过去,破口大骂,他捡个香囊都能把命捡掉,可是,望着那一袭白袍,面具遮脸的鬼,我停了脚步,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胆怯。一双脚就像被紧紧吸附,移不动分毫,最终吐出的话语,更是细微的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那距离,隔着亭台水榭,隔着熙熙攘攘的白鬼,摇曳的鬼火下,看不清他一双眼。

        “玄夜——”

        见他只是愣愣望着我,我鼓起勇气,冲着他念叨,他却别过头,挽起一旁书生模样的鬼,双双就坐石凳上,研究那黑白相间的棋盘。

        “玄夜,你混蛋,老娘为你茶饭不思,舍了龙鳞,齐了龙宫,追到这地府,你竟然挽着小白脸的手,连个正脸也不给我,混账,禽兽,白眼狼……”

        我一通大骂,语速过快,竟是累的开始喘气,余光瞥了一眼身侧,那鬼卒竟是一脸的呆滞,眼珠子差不多都快瞪出眼帘了。

        一干鬼卒,一干鬼众,数十双透着猜忌的眼,齐齐扫射着我,唯有那玄夜埋头苦思,捏着黑子的长指,一会敲击棋盘,一会敲击石桌。

        “看什么看,没见过怨妇啊。”我一脚踹开鬼卒,双手拨开碍眼的鬼众,翻过长廊,直冲那八角亭下,一掌之下,那整齐的黑白棋子,零散地躺在褐色的棋盘上。

        玄夜依旧是垂着头,指尖一会敲击棋盘,一会敲击石桌,仿佛那是亘古不变的事情,我手腕一颤,棋盘轰的落地,咚咚咚,玉石而成的棋子,纷纷落在灰土的地面上,凌乱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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