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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经过了几日的“休整”,萧千户愈发显得明艳动人,整个人如被春雨滋润的春笋般透着勃勃的生机

        开始时,萧千户还对离开温柔乡恋恋不舍,但见识了隔离区巨大的转变后便重新积聚起了事业心,甚至有些隐隐的自责,他知道,这是无数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一向潇洒恣意的他,甚至有些遗憾没能参与其中

        黎炀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说不出是嗔怪还是鼓励,因为萧千户没敢看

        他连夜拜访了大皇子,汇报了隔离区的现状,包括对他不利的舆论

        “殿下,属下建议您亲自去一趟隔离区,一来,殿下已为这帮愚民做了如此多却得不到赞扬,实在不公平,二来,咱们改善隔离区的初衷便是为殿下积善,如今收效甚微,无非是因为百姓并不相信此举是出自殿下,殿下亲自现身,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大皇子也很生气,虽然他一直躺在府宅内啃冰镇西瓜,但命令是他下的,执行命令的也是他的人,这些愚民,不仅不知感恩,反而转去赞扬李淳那个反贼!

        他很想将这些人都送去与荣亲王团聚,奈何萧逍遥说,李淳被抓之前已将乐陵的现状散播了出去,若此时被外界得知病患们都死了,那对他的名声无异是非常沉重的一击,相反,若让世人得知隔离区在他的亲自监督下运营的井然有序,和乐融融,那么李淳散播的消息自然站不住脚,而他也将收获大波民心

        利弊他自然明白,他只是不甘,这几日,之前因他授意而得了诸多好处的官员们,已陆陆续续将贪污的物资吐了出来,这些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私心里想必对他是不满的

        这种情况下,拉拢官员已经不是很可能了,只能转而去收拢民心

        只是他看着镜中的阴阳脸面露纠结

        经过了几日的“治疗”,他身上的红疹已全部褪去,脖颈和下半张脸也基本恢复正常,只是上半张脸,陈沐说靠近眼周及太阳穴,不宜过度用药,故而此时依然是红点遍布

        尤其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哪怕陈沐再三叮嘱,他也做不到如今每日进入内室的几乎都是陈沐,其余随从和亲卫,没有他的召唤根本不敢进来

        陈沐说,这也是他眼周皮肤恢复缓慢的原因之一

        他很想哭,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寄几个,他能怎么办?

        萧逍遥覷着大皇子精彩的表情,适时拿出一枚精美的金银相间的面具,面具雕刻成雄鹰的形状,两枚莹润的蓝宝石镶嵌于双翅之上,戴上后虽遮挡了上半部的面容,却增添了一份奢华的贵气

        “此物乃拱卫司在稽查南诏贡品失踪案时所得,尚未来得及送往京城,殿下为灾民殚精竭虑,乃至贵体受损,想来陛下是不介意殿下先用一下的”

        大皇子面露赞赏,拱卫司的人果然贼,提前便准备好了一切,而且这是贡品啊,送到京城他也得等待皇帝的赏赐,可现在却可以直接拿来用,这无疑满足了他隐晦的虚荣心

        大皇子当场试戴,十分满意,众人等到日头没那么晒后便出门向隔离区驶去

        晚饭前大皇子抵达了隔离区,他之前不关心,也没见过隔离区的样子,如今对于区内的现状也没有太惊讶,只觉得一切都井井有条,但他还是象征性的夸赞了众人的努力,承诺疫情结束后必有重赏

        他们是掐着饭点来的,为的便是让大皇子能亲自给灾民盛几碗粥,做做样子

        粥棚里,带着华贵面具的大皇子拿着勺子,看着面前不住咳嗽的灾民蹙起了眉头,有点后悔在口罩和面具间选择了面具

        没办法,若两个一起戴,很可能直接中暑,也无人知道是他本人,若选择口罩,那无疑要将惨不忍睹的上半张脸暴露出来,他实在不想皇帝嫡长子竟是个丑八怪的传言在民间流传

        何况,陈沐说了,日光暴晒下,红疹很可能会加速溃烂,到时候影响了视力将更难治疗

        他只好努力屏住呼吸,竭力提起嘴角,默默倒数

        再盛五碗就可以回去了,五、四、三……

        突然有灾民在粥盆前晕了过去,这本没什么,但那人在晕倒前“不小心”打翻了粥盆,带着荤油和菜叶的鲜蔬瘦肉粥泼洒到大皇子的身上,又滴滴答答的流到鞋面上

        他看着挂在衣摆上的菜叶子,呆愣当场,长这么大都没这么狼狈过

        萧逍遥迅速冲了过来,命人将晕倒的灾民抬去病房,又引领着大皇子去了一处独立的浴房

        浴房前,萧千户拦住了想要跟进去的随从,吩咐他们先去马车上拿换洗衣物,他自己则跟着大皇子进了浴房

        其余随从们深知萧千户如今是大皇子身边的红人,见其有意亲自伺候大皇子更衣也都不敢上前争抢,只是乖乖的站在浴房外等候

        两刻钟后,大皇子收拾干净,戴着面具,在萧千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此时天色渐晚,黄昏已至,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大皇子下颚线绷的极紧,似乎怒气仍然未消,众人连忙低下头,不敢与近来脾气有些暴躁的主子对视

        萧逍遥吩咐随从快去准备马车,他们要立即启程返回府衙

        随从们忙不迭的跑了,没人看到萧千户嘴角那抹得意的笑

        当夜,大皇子发了很大的脾气,屋子里能摔的都摔了,但凡有没长眼的想进去劝两句,都被砸了回来,所有亲卫和随从都战战兢兢的等在外室,满心期待唯二被允许留在内室的萧千户和陈大夫能平息大皇子的怒火

        月上中天时,屋内的摔打声终于消失了,众人对视一眼,悄悄松了口气

        萧千户走了出来,吩咐大家最近无诏就不要入内了,大皇子折腾了这一圈,心情和身体都很不好,需要静养

        众人点头如捣蒜,他们巴不得离得远远的,服侍贵人虽然待遇不错,贵人们一旦高兴,随便赏点什么便抵得上普通人家多年的收入,但能得赏赐的毕竟都是少数,更多的时候,是小心翼翼和胆战心惊

        何况此次出行,为表决心,也为免被言官诟病,大皇子并没有带那些贴身的太监和宫女,他们这些随从都是从亲卫中临时挑选出来的,论伺候人的经验,还不如乐陵县令府里的丫鬟

        随行的官员中倒是有大皇子的心腹,奈何已被困在隔离区多日,所以如今众人能够仰仗的就只有萧千户了

        一群人叹着气离开了,十分期待这波疫情早点结束,早日回京,早日结束这份提心吊胆

        与此同时,隔离区居住用大棚内突然出现了一名精神异常的病人,此人满脸红斑,让人看不清长相,双手看着倒是白皙细嫩,但虚浮的脚步,无力的手臂又与其他病患并无二致

        他逢人便嚷自己是大皇子,是天下未来的主人,要将所有害自己的人全都处死,甚至数次试图冲出隔离区,周正昌和殷百户等人不停的将他拉回居住区,最后忍无可忍动了手,却依然没能让那人消停下来

        有人说,得了吧,你要是大皇子,那我就是皇帝

        也有人善意的提醒他,说自己是谁都行,哪怕你说自己是玉帝老儿也没人说什么,但如果说自己是大皇子,那真的很容易挨揍

        眼见此人已严重影响其他灾民休息,他们不得已将其关进了单独的病房

        一晚上,哭嚎声,咒骂声,挠墙声不断传来,墙外的周正昌、殷百户和黎百户,以及其他一些拱卫司的人,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制造地狱之人,理应亲自前往地狱一游

        当然,这还只是开始……

        次日,有病患向禁军打听昨日那个疯子如何了

        禁军们耐心解释:被隔离了,你看他脸上的红斑了吗?那是花柳病造成的,所以即使过几天此人被放出来了,也不要太靠近,至于大脑,那是因为被绿了太多次崩溃了

        众人点头,没想到得个疫病还能吃上如此爽口的大瓜

        接下来的几天,萧千户彻底的忙了起来,因为大皇子几乎每日都要召见他,有时让他带上黎百户和殷百户,有时又让他带上周正昌,再后来,大皇子嫌这帮临时换岗的随从服侍不周,让萧千户帮他重新找了个管家

        对此,随从们没有任何怨言,只是听着新上任的周管家在大皇子屋内痛哭流涕有些唏嘘

        这演的也太像了!

        不过到底是来拯救他们的,演技虽然浮夸了点,但奉献精神还是值得尊敬的

        大皇子与萧千户等人接连议了几日的事,每日萧千户离开都会有人事变动的决议送出

        先是周正昌的直属上级因擅自缩小隔离圈被撤职查办,之后,所有曾贪污过赈灾物资的官员都陆续被定罪关押

        这些官员在大牢里没日没夜的咒骂着大皇子,这是□□裸的过河拆桥,看他们没有利用价值了,便干脆拿他们来给自己换个好名声

        这些人中不少都是有背景有靠山的,这也是当初大皇子拉拢他们的原因,所以他们虽被关在了狱中,倒也不怕,先不说各自的亲信一定会向京中送信,最不济,等到回了京城,各方势力一同施压,大皇子不一定能顶得住

        其实他们想的倒没错,如果,那个每日带着面具与萧千户议事的人是真的大皇子的话

        顾焰假扮大皇子已经好几天了,见惯了大场面的他还是每日醒来时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狸猫”换太子,这种话本里的故事竟然在现实中上演,主角还是自己,对于突如其来的第二职业,他非常想用严肃认真的态度来对待,奈何,每次听到顾烨黎炀他们称呼自己“殿下”都想笑场

        其实,自打被南诏王救下后,他的生活便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在囚车里的那段日子固然黑暗,但最后几日,他已基本失去自主意识,唯余一缕执念萦绕心头,对加诸于身的其他伤害反倒没有太多感受

        但随着神智一天天清醒,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也日益清晰,不仅要养伤,还要对抗毒品的侵蚀

        那种侵蚀是深入骨髓的,让人感觉骨头缝里有无数蚁虫在啃咬,他身上其实有多处烧伤,疾医曾叮嘱恢复过程中皮肤会很痒,一定不要抓挠,但毒瘾发作时,他根本控制不住

        抓破后水泡溃烂,发炎,他发起了高烧,南诏王不得不将他双手捆绑在床上

        在踹烂了一次床板后,南诏王又不得不将他双腿也绑上

        那是一段没有尊严的人生,由于毒瘾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作,他本身又武艺超群,发作时需要数人合作才能控制住他

        而且,即使短暂清醒,他也虚脱到随时可能晕倒

        因此南诏王不敢放他下地,他只能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每天任由别人为他清理--清理伤口,也清理秽物

        说没流过泪是假的,痛苦的时候用头去撞床板,开始是为了驱散脑中炸裂般的痛苦,后来也期望过能直接晕过去,甚至死掉

        南诏王甚至为他找来了底也迦,他实在不忍这么好的孩子如此痛苦,疾医也说可以先治外伤,再慢慢戒掉毒瘾

        但他从来不是个轻易言败的人,那句“烨儿我一定要保下”他始终记在心里,父亲是当着他的面倒下的,但他知道,顾烨逃出去了,他还有希望,他也有仇恨,他更有想要守护的人

        短暂清醒的时间里,他不断告诉自己,既然活了下来,就要活的有价值,活的有人样

        面部的烧伤,让他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个温润佳公子的模样

        但这样更好,那片透红不平的丑陋伤疤是对他的提醒,提醒他要坚持下去,要战胜毒瘾,他是顾焰,他是父亲和顾烨的骄傲

        恢复的过程是缓慢而煎熬的,但他以常人无法理解的毅力坚持了下来,外表渐渐恢复正常,除了眼侧的那片伤疤

        他面上依然是常带笑意,对人依然是如沐春风,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已经永久的改变了,那里曾经一腔热血,如今却一片冰封,寒风呼啸而过,仇恨恣意生长

        他原以为此生最大的幸福便是找到顾烨,兄弟二人一同在复仇的道路上坎坷向前,但没想到,他竟在见到顾烨后体会到了久违的纯粹的快乐,这份快乐不仅来源于顾烨的平安,也来源于顾烨此时生活的氛围

        他当然看得出,所有人都在被黎炀影响着,原本应该充满阴暗和绝望的一群人,此刻却都轻松张扬,没有人忘掉仇恨,只是大家似乎从黎炀的身上看到了平复仇恨的另一种方式

        受过伤的人生依然可以有欢声笑语

        布满荆棘的道路也一样可以一路生花

        他渐渐被这种氛围感染,放下沉重,笑容发自内心,尤其是在得知梁霜月仍在等他时,对未来也燃起了些许期望

        冰封的荒原似乎在渐渐消融

        想到梁霜月,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眼侧的伤疤,曾经的他可以将之视为警示,甚至勋章,但如今的他,真的怎么看它怎么不顺眼

        好在养伤时南诏王给他用的都是民间寻不到的好药,见到顾烨后,也有陈沐的不遗余力,如今那片伤疤已经变的没那么恐怖了

        话说,他听说梁霜月如今不仅习了武,性情也变得生人勿近,他不觉得他的感情会因此改变,毕竟他喜欢的是那颗心,那颗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却坚定的让他先走的心

        他只是有些好奇,好奇现在的梁霜月会是怎样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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