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阿秀上了二楼，护士站的小护士站起身来，有些紧张的看着她。
“请问一下，重症监护室怎么走？”
阿秀没有过多的留意，她满心都是昏迷不醒的顾小飞。
小护士一愣，指了指左手边
“206”
“谢谢”
阿秀一步步朝着206走了过去，重视监护室的门紧闭着，有一个窗口，是方便家属探视的。
阿秀站在窗口前，怔怔的看着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顾小飞，手中的行李掉在了地上，她喉咙发出一声呜咽，抬起小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巴。
护士站的两个小护士望着206门口的女孩，相视一眼，跑了过去。
“你别伤心，顾小飞同志虽然还没有醒，但他的情况的确是在好转的”
阿秀满眼伤痛的看着小护士，哽咽
“他…他都伤哪儿了啊？”
“后背被炸烂了，脾脏出血，他的右肩伤重到差点截肢，不过万幸保了下来”
小护士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扎在了阿秀的心口，当她听到顾小飞右肩伤重差点被截肢时，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来痛哭出声。
“姐姐不要太难过，顾小飞同志的意志力和求生欲非常的顽强，我们主任都说，他能活下来靠的都是他的意志力，他已经不烧了，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小护士蹲下身，轻轻的拍了拍阿秀瘦弱的肩，轻声安抚着。
这就是重来一世的代价吗？为什么不是伤在自己的身上，为什么要伤到她的飞儿身上，飞儿的右肩会不会…会不会留下和那个人上一世一样的，一辈子的创伤。
阿秀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她摇摇头，疼痛让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突兀的一声
“张排长，你今天呐，在康复科室表现的非常非常的好啊”
说话的女孩子，声音是江南水乡姑娘的那种吴侬软语，听的人心都软乎乎的。
阿秀因一声张排长抬起头来，她看着朝着自己走过来的一男一女。
女孩子虚虚扶着男人的胳膊，仰头看着男人的小脸都是崇拜和爱意。
男人走路不稳，胳膊上还吊着绷带，表情虽然有些局促，看着身边女孩的眼睛却是柔和的。
阿秀慢慢的站起身来，身边的两个小护士紧张慌乱的左看看，又看看。
赵棠棠扶着张飞的胳膊，走过来瞧着晓花和雯雯，歪头不解
“你俩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们…”
晓花和雯雯看着赵棠棠，一脸的难色。
“你俩怎么了？”
赵棠棠话音刚落，阿秀上前一步，看着赵棠棠，温声道
“我是张飞排长的未婚妻，阿秀”
张飞一愣，原本看着走廊长椅出神的目光落在了身前的短发女孩身上。
赵棠棠也愣了下，反应过来蹭的把扶着张飞胳膊的小手抽了回来。
她小脸煞白，眼神慌乱无措的看着眼前哭肿了眼睛的女孩儿，结结巴巴的说
“我……你好，我是赵棠棠…负责看护张飞排长的护士”
“辛苦你了”
阿秀温声说道，却让赵棠棠一张小脸都红了。
一旁的两个小护士赶忙解释
“张飞排长摔到了脑袋，记不得事儿了，他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棠棠，然后就只认她，我们主任说了，一部分是雏鸟情结还有一部分是战后心理综合症，我们谁照顾都不行，所以护士长派了棠棠专门负责张排长”
谁照顾都不行吗？阿秀又看了一眼张飞身边的小护士，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张飞低头看着眼前的短发女孩
“你说…你是我的未婚妻？”
“是，我是你的未婚妻阿秀”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他摇摇头，一脸歉意。
“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吗？”
“…好…”
“你带路，去病房吧”
阿秀温声说道，张飞点点头迈开步子一瘸一拐的朝着201走去，没走出两步回眸看了眼原地站着的赵棠棠，女孩冲他扬唇一笑。
“我能让棠棠一起吗？”
阿秀迟疑了下，点头说
“…好…”
张飞回身对赵棠棠招了招手，赵棠棠摇了摇头，笑道
“排长你和…阿秀姐先呆着，有事了再叫我”
张飞眉心微微一拧，握紧了拳头走在阿秀的一旁，两个人的距离隔的远远的。
赵棠棠看着两个人进了201，这才抬手擦了下眼睛，一旁的晓花和雯雯看着直叹气。
“傻眼了吧，我们当时怎么跟你说的，怎么拦着你的？张排长今年30岁，就算他配偶栏里填的是无，你能确定他没有心上人或者女朋友吗？让你别陷进去，别陷进去，你非不听”
赵棠棠吸吸鼻子，一脸无所谓的说
“我陷进去是我自己的事儿，张大哥那么好，就是我想控制也控制不住，如今他的未婚妻来了，我就可以退了，时间一长也就淡了”
“万一他不认未婚妻，只认你呢？”
“那我就申请调离科室”
“你倒是退的干干净净”
“我说了，喜欢张大哥是我自己的事儿”
赵棠棠一说完，转身就跑了。
晓花撇撇嘴，看了眼身边的雯雯，叹道
“指定哭去了”
“张排长的未婚妻为什么这么淡定？她为什么没扑在张排长的身上嚎啕大哭？”
“是哦…”
阿秀坐在病房的沙发上，看着椅子上坐着的有些局促不安的张飞。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还需要复健一个月，就能出院了”
张飞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留在短发女孩的身上。
“记得周建英吗？”
阿秀开口又问，张飞迷茫的摇了摇头
“是你的母亲，这次本想过来看你，但身子不好，我怕她老人家折腾，就没有来”
张飞一听自己有母亲健在，眼睛亮了一下，下一刻又一脸担忧的问
“老人家身子不好吗？”
“已经好了，就是禁不住折腾”
张飞点点头，犹豫了下又问
“你在照顾我的母亲吗？”
“是的”
“谢谢”
张飞笑了笑，由衷的感谢。
“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就记得自己打了一场仗，还都是模模糊糊的，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张飞低着头，轻声说。
阿秀眼眶一热，心疼的看着张飞，他这是把自己陷在那场战争里，出不来了。
阿秀压下心中的涩意
“我来照顾你，可以吗？”
张飞不禁握起了拳头，咬牙抬头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未婚妻，理智告诉自己，该是自己的未婚妻照顾自己，可他偏偏又心生怯意，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赵棠棠的模样来。
好半晌，他才低声道
“…好…”
可他终究是不适应不习惯自己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未婚妻的照顾。
顾一野忙完了部队上的事情，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坐着客车来到了部队医院。
他这一路都在想，照顾排长和顾小飞，那个女人现在应该是怎样的手忙脚乱，她去时应该是不知道张排长记不得事了。
顾一野到了部队医院，在接诊台一打听，得知顾小飞和排长都在二楼，顾小飞半个小时前已经醒了，脸上这才浮现几丝笑意，他的脚步都轻松了些。
阿秀刚从食堂打好饭，被护士站的小护士晓花拉住手说起了张大哥目前的情况，不巧碰到重症监护室值班的小护士也过来打饭，知道顾小飞醒了。
这才端着饭盒匆匆跑了回来。
两个人在一楼的楼梯口碰了个照面，都有些猝不及防。
阿秀手里的饭盒差点没丢出去，她看了眼顾一野，抬脚蹭蹭的上楼了。
这女人刚才是瞪了自己一眼吗？顾一野原本心里因为冤枉了她和小夏的事儿多少有那么一点内疚，被这一记白眼冲的烟消云散了。
他大步上了二楼，左右一看，就看见那个女人趴在一个病房门口，开心的挥着手，他抬脚走了过去。
顾小飞身上的管子已经拔了，但监护仪器和氧气都还上着，他瘦成了一把骨头，躺在病床上都看不见人了。
真疼啊，不过还远没有他上一世死的时候那么强烈，那么难以忍受。
他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好几次了，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死，他要是死了，妈妈这一世回来，岂不是更苦。
上苍垂怜，他还活着。
“顾小飞同志，听得到我说话吗？你醒了就睁眼看看，门口你的表姐等你呢”
监护病房的护士在他的耳边喊他，表姐？他哪里来的表姐啊？能等他的还能有谁啊。
妈妈，只能是妈妈。
顾小飞睁开沉重的眼皮，望着门口站着的女人，眼角流下了一滴泪，他想对妈妈笑一笑的，可脸上的面罩压住他的脸。
阿秀趴在窗口上，又哭又笑的看着顾小飞。
她的飞儿，万幸…真是万幸…
顾一野悄无声息的站在了阿秀的身后，探视的窗口就那么大，都被这个女人堵上了，顾一野凑到阿秀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护士站有人找”
阿秀错开身，看了眼顾一野。
青年一本正经的指了指护士站。
阿秀抬手抹了把脸，小步跑到了护士站，看着护士站值班的护士雯雯，温声道
“雯雯找我有事吗？”
雯雯迷茫的看着阿秀
“阿秀姐姐，我没有找你啊”
阿秀握紧了小拳头，快步跑到了206的门口，瞪着堵住探视窗口的顾一野，气道
“你起开”
高高大大的青年仿佛没听到一样，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倾着身子看着里面的顾小飞。
顾小飞看见了窗口的那张脸，神思有些恍惚，他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他不是爸爸，是顾一野。
阿秀气恨的看着眼前的人，伸手使劲一推。
顾小飞下一秒就看到了自己亲爱的妈妈。
阿秀趴在窗口笑看着顾小飞，欢喜的对他挥着手。
差点被推了一个跟头的顾一野沉着脸瞧着趴在窗口欢喜雀跃的女人，磨了磨后槽牙。
罢，好男不跟女斗。
顾小飞刚刚醒来，身体还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他看着探视的窗口一会儿是妈妈，一会儿是“爸爸”
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
这顾一野误会了自己和妈妈的关系，他会不会欺负妈妈？
他想着，监护仪的报警器就响了。
护士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走到顾小飞的床边
“顾小飞，别这么激动，血压上来了，你克制一点”
我他妈克制不了，可他目前无能无力，顾一野你要敢欺负我妈妈，我一定一定把你打成猪头。
他想着，就又合上了双眼，沉沉的睡去。
阿秀又看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拿着手里的饭盒准备回201。
顾一野靠着走廊的墙，双手环胸，看着女人从自己的身前经过，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
很好，还真是相看两相厌。
他直起身来，抬脚跟了上去。
顾一野的脚步跟着女人齐齐停在了201的门口，目光齐齐落在病房沙发上坐着的一男一女。
张飞低头安静的吃着饭盒里的饭菜，一旁穿着白大衣的小护士乖巧的坐着，笑看着张飞，那眼神里有藏不住的崇拜和爱恋。
顾一野猛地低头看着身边的女人，就看她摇了摇头，端着饭盒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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