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夏桑失眠了。她对李翰，虽谈不上爱，但回想起他一次次地伸出援手、一次次地对她表白，以及相处中的种种包容。让她从来没对李翰对她的感情产生过一丁点的怀疑。

        但现实却再次给她狠狠一击，她无法去设想，一个可能前几个小时还在和相亲对象约会的人，又怎么做到在电话里对自己嘘寒问暖。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他？

        昉然失眠了。白天和姜华相处的每个片段，她都细细地在脑海里回放了无数遍。她第一次发现一个男人，可以这样完美地满足她对男性的所有要求。他与那些看似高高在上的企业家周旋，不卑不亢、充满腔调，他的谈吐和神情，总能一下就击中她的心。

        姜华失眠了。他反反复复回忆夏桑的这些年，从大学开始到现在，从她的父亲到李翰，她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承受了过多少大大小小的打击和伤害呢。他要怎么做，才能够让她回到大学时候的那个她？

        程禾失眠了。从小到大，他的人生只有两个字：征伐。在母亲的灌输下，他需要一直往前、往上，这样就能比异母的兄长更出色，在程家占据一席之地。七年前，兄长脱离大恒，前往负责海外市场。这曾是母亲在商场上杀伐的重大成就。而如今，这个叫夏桑的女孩，让他从另一个角度去审视那场权力的争夺赛，迷雾重重，让他无所适从。

        在民宿的一楼，有个小小的起居室，有点儿书、有点儿茶叶和酒水，往常是供住客作为应急消费的。程禾包下这间民宿后，这里成了大家休闲的一个地儿。

        只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四个失眠的人不约而同地下了楼来。

        夏桑是最后一个下来的，看到程禾和姜华居然喝起了酒，昉然则在一旁的沙发上看书。看到夏桑也下来了，几个人都抬头看着她。

        “你们两个自己喝喝，都不带昉然一起啊？”夏桑调侃他们。

        “大半夜的哪敢怂恿女孩子喝酒啊。”程禾漫不经心地答道。

        “也是哦。昉然，来，那咱俩喝点。”

        “啊？你不是最讨厌喝酒的嘛。”昉然有点惊诧。

        “小酒怡情，偶尔喝点没事。”程禾说着就倒来了两杯红酒。

        “程总，周末给休息吗？”

        “必须给啊，我可不提倡‘5+2’‘白+黑’，”程禾还不忘自吹，“效率高的人不靠拉锯战获胜。”

        “好，那我周末回下b城。”夏桑想着周末还是回去一下，把李翰的事给解决了。

        “正好，我也有事要回去，可以搭我的车去。”姜华的声音悠悠地飘过来。

        “好啊。”夏桑答应得很爽快。

        昉然羡慕不已。“我也想回趟家，可以一起搭车吗？”

        “可以，坐得下。”姜华漫不经心地回答。

        “才来了两天，都想着回家了呐。”此时的程禾，没有西装革履，也没有严肃高冷，穿着家居服，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男同事。

        “嗯，有点私事要处理。”夏桑直言不讳。

        “哦。”程禾没有追问，他知道，要么就是李翰的事，要么就是家里的事。看她默不作声地喝着酒，想着她的这些经历。程禾想，在她小小的身躯里，到底正在承受着怎样的情感煎熬呢？

        可她又是不动声色的，没有暴露出多少的焦躁和不安。至少从表面看，她把工作和生活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样子。程禾第一次对她产生了些许好奇。

        就这样，四个人各怀心事地喝着酒，在s市清冷的夜里。

        ……

        招商团队的阶段性会议是在周五下午开的。前期招商结果超过预期，从目前的意向数来看，各小组都超额完成任务，这让大家都信心满满。

        夏桑发现最开心的要数程禾和培丰了。当然她也很欣慰，这周她跟着程禾连轴转地“走家串户”，虽有部分是程禾认识的企业，但也遭遇过一些黑脸和闭门羹。

        记得那次，被某家知名企业当成“推销”的下了逐客令后，夏桑想甩头就走，立刻马上。但程禾却不依不饶，继续与董事长助理“纠缠”，居然被获准给他俩五分钟的时间。

        虽然时间不多，最终在程禾的极力推荐下，原本一脸不耐烦的董事长最后和颜悦色地收下了“众淘城产业园招商推介会邀请函”。虽不知道最终能否来，但至少希望从零到有，夏桑第一次对程禾的印象有所改观。

        走出写字楼，正好是正午的阳光，虽是冬日，但仍有些晃眼。在这样的场景下，夏桑也觉得有些恍惚，她恍惚的是这个与爸爸有着关联的人，此刻正和她并肩作战去完成一件事。

        而她，对他的排斥在一点点瓦解。

        “你脸皮挺厚啊，这样还能不走。”夏桑虽嘴上是调侃他，心里却是敬佩。

        “那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是我的座右铭。”程禾笑着答。

        “你真是天生的商人。”

        “这算表扬吗？我可当作表扬了。”程禾还特意低下头来望着她的眼睛说，“商人，尤其是成功的商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既要运筹帷幄，又要事无巨细。需要出众的智商和情商才行。”

        “你说的对。我就做不到。”夏桑其实是发自内心的。

        “过奖过奖，我也在不断进化中。”程禾嬉皮笑脸的。

        ……

        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听到的是大家的鼓掌声。原来是程禾放大招了，请大家在s市著名的江景餐厅吃饭，然后游览一下s市的夜景。

        正吃着饭，夏桑发现过了一周，招商团的成员们已经习惯了一起吃饭。每天晚上，除了晚归的个别成员，一群人基本都是在民宿的小圆桌上吃饭。

        观景餐厅有大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s市繁华而璀璨的夜景。正当大家说说笑笑的时候，发现隔壁桌几个妆容精致的美女，端着葡萄酒杯款款地走过来。

        其中一个“10分”美女直接对着程禾走过来。“10分”是夏桑给取的，夏桑觉得这个女孩从发型到妆容到五官到衣品，感觉毫无瑕疵，都是那么妥帖和合宜。

        “程总，好久不见。”说话间举着杯子正要和程禾碰杯。

        程禾刚站起来，旁边一起来的美女就开口了：“程总，最近很忙啊？”

        “忙，哪能不忙呢。”程禾笑得略有点尴尬，期间还偷瞄了一眼夏桑。

        “那很忙也要抽空回一下我们依依的电话啊，刚依依还和我说起呢，好几个月了你都不见踪影的，电话也不接。”开口的依然是身旁的美女，也不顾众人在场，调侃着程禾。倒是那个叫做依依的“10分”美女只是微笑着，没有言语。

        众人内心都了然，不过又是一个被程总忘在了角落的女孩。

        程禾当众板下脸来：“回什么电话？有公事找我助理就行，其他咱俩也没啥私事也谈的吧？”

        气氛瞬间很冷。

        那个叫依依的女孩，脸变得红一阵白一阵的。身旁的女孩还想开口：“你……”，被依依制止了。

        “你们慢慢吃，我们不打扰了。”依依有礼有节地说完，就回去自己的座位了。

        程禾淡定落座。在场看似对刚才的小小风波没有在意，但似乎刚才畅聊的氛围有点被破坏，那顿饭吃得比往常略显沉闷。

        走出餐厅，三五成群地在江边散步的时候。夏桑看程禾正好和她走在最后，忍不住开口了：“你刚才过分了吧，人家也没说啥，就叫你多联系，你当着众人的面出人家的丑。”

        “你是救世主吗，管那么多。”程禾有些生气，他就是怕夏桑误会，才急于撇清与依依的关系，没想到她非但不领情，还反过来质问他。

        夏桑显然没被他的“毒舌”吓退，反而步步紧逼：“但至少人家是女孩子，和你也算‘相熟’吧？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丑，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哦？女孩子就要顾及对方面子了？”程禾挑着眉斜过头，定定地盯着她，“在我这儿，只有一个标准，只有我的女人我才会怜香惜玉。”

        夏桑沉默了，她也在反省，是不是因为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觉得自己和程禾还算有点熟，居然管起他的事来了。于是她没再说话，快步走着和昉然并排走去了。

        程禾有些吃瘪。依依曾经是他一段时间内的“固定女伴”，因为她听话、无公害。但这样的女孩儿，因为从不走心，自他去b城开展工作就被抛之脑后了。

        姜华全程听到了对话：“她就爱打抱不平。”

        “以前也这样吧？”程禾有些好奇，没有经历风波前的夏桑，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是。看起来人小小的、柔柔的。内心却是侠女。”

        “看来你很了解她。”程禾也是第一次看到夏桑这样的一面。

        前面昉然和夏桑在走着。“夏桑，你明天回去打算做什么啊？周日就要回来了，就一天时间呢。”

        “也没什么，看看父母之类。”

        “不去和记者约会吗？”昉然觉得很神奇，出来一周里，难得回去自然是要见一面。

        “嗯……可能见个面吧。”夏桑不想说得很细，想等求证后再说。

        “哎，我妈又叫我去相亲了，我可不想去。”昉然自然也有她的烦恼，“我妈还规定我30岁之前必须生娃，你说搞笑不搞笑。”

        “从优生优育学上来说，阿姨说的也对啊。”培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插话了。夏桑和昉然最近因为分组走访的缘故，与培丰的沟通也不多。

        “什么优生优育，我又不是动物。”昉然翻了个白眼。

        “繁衍后代，本来也是人的社会责任之一嘛，嘿嘿。”培丰继续开玩笑。

        “走走走，你就会取笑我。”昉然推他。

        然后她转过身悄悄和夏桑说：“我再也不去相亲了。”

        “哦，为什么？”夏桑隐隐感觉应该是和姜华有关，但听到昉然这么说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嗯……”昉然想了想，“就是觉得，再相亲都遇不到理想型了吧。”

        虽然昉然回答的很婉转，但夏桑还是get到了她的潜台词就是“理想型已经出现了，不再需要寻寻觅觅了。”

        夏桑的心情瞬间地跌到了谷底。“要不要告诉昉然，姜华是自己前男友”这一两难的问题在她心里反复打转。

        在s市繁华的夜色里，人群熙熙攘攘，夏桑突然觉得无比的孤独。爱情算个什么呢，是突然放弃，像姜华那样？是见异思迁，像李翰那样？是从不走心，像程禾那样？还是像昉然那样，怀揣着最美好的期待？她觉得自己的心境，早已不是七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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