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回去的路上，夏桑一直沉默不语。她一面欣喜于父亲的事终于找到了关键人物，一面又在思索着从哪里入手比较好。她太想撕开这个口子去了解真相，这个邵经理现在已经不是大恒的员工了，肯定对谈起当年的陈年往事无所忌讳，夏桑想着怎么借着工作的名义去打探一下。

        “你怎么这么随便就加了别人微信。”程禾的语气中有点责怪的意味。

        “有什么问题吗？我可是工作需要。”夏桑心里有鬼，底气有点儿不足，声音也是轻轻的。

        程禾看她这样子，也不忍多说她，但还是不免提醒：“邵力宇这个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老实，你少和他来往。”

        夏桑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和程禾办完公事，坐他的车一起回小院。他们这一临时组合，总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在奔赴。如今程禾这种略带命令的提醒，虽然语气比较生硬，但她还是能够感到了那一丝温情。

        那一瞬间，她甚至有冲动想要把父亲的事告诉他，或许他也会像解决工作上的难题一样帮她出出主意？或许他也会像往常那样虽看似油腔滑调但实则发自内心地宽慰自己两句？

        但那种感觉马上被理智压住了，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对父亲的事闭口不谈、默默努力，怎么会突然想向一个认识并不久的人敞开心扉呢？

        “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夏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感慨。

        程禾当然知道夏桑言语里的意思，邵经理的出现，肯定又勾起了她的心事。但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程禾显然不能透露出半点知情的意思。只能从侧面安慰她：“我有啥好羡慕的，我也有我的苦。”

        “你有啥苦啊，说出来给我乐呵乐呵。”夏桑打趣他。

        “嘿~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夏桑。”程禾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也瞬间明朗起来。

        “其实我有病。”程禾看夏桑显然瞪大了眼睛被吓到了，马上补充，“不过现在应该是痊愈了。”

        “你逗我吧。年纪轻轻生啥病啊？”夏桑随口问。

        “心病。”程禾回答，他的手轻轻地搭在方向盘上，车速不快也不慢，街边的昏暗的路灯次第地从车窗前略过。他的语气是这样平常，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或是一句不重要的玩笑。

        “越说越悬乎。”夏桑显然不信。

        ……

        夏桑从没想到程母会打电话给她：“夏小姐你好，我是程禾的母亲，明天是否有空，我想约你聊聊。”女人的话一气呵成，虽客气但不容置疑。

        “我明天的行程可能还需要听程总的，现在还不知道。”夏桑震惊之余，回答得不慌不忙。

        “我有要事想要找夏小姐谈，可否想办法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在不被程总知晓的情况下。”

        “那我想想办法。”夏桑百思不得其解程禾的妈妈找自己干嘛。

        母子不和？那也不需要她这个外人知晓啊。误以为自己是程禾的女朋友，所以要棒打鸳鸯？不对啊，她和程禾毫无被误会的根据啊，除了工作经常在一起之外。

        正当夏桑抓着抱枕在沙发上打滚思考问题的时候，居然是姜华来敲门了：“夏桑，方便聊会吗？”

        夏桑开了门，嘴里一遍嘟囔着：“怎么都要找我聊。”

        “你在说什么？”姜华倾下身来问道。

        夏桑忙转身：“没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开始想要和姜华保持距离了？夏桑心想。

        夏桑特意没有把门关严，留了道门缝。她有点担心昉然误会，索性就开点门，显得光明正大点。

        “夏桑……”姜华居然有点吞吞吐吐。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夏桑不解。

        “你最近好像天天和程禾混在一块。”姜华终于开口了，顺势坐在了沙发上。这次没有摊手摊脚坐着，夏桑感觉他的状态并不放松。

        “什么叫混啊？我们是工作。”夏桑则抱了个抱枕坐在了距离姜华有段距离的贵妃椅上。

        “程总这个人……”姜华继续说，“其他方面我不评价，但感情上，他交过的女朋友都数不清了……”

        “你就是这样在背后议论你上司的？”夏桑打断他。虽然她心底明白，姜华对她是善意的提醒，但她更厌恶别人把她当傻子一样地来提醒自己。

        “我只是担心你被蒙蔽。”姜华继续说道。

        “你以什么立场来关心我？前男友吗，那谢谢你，在我过去的人生里，男人带给我的伤害里，你如果排第二的话没人排第一。同事吗？好像我们也没有熟悉到你可以来关心我的感情生活吧？”夏桑噼里啪啦地讲了一大堆，声音又急又激动，全然忘了门没有关紧。她需要宣泄，宣泄那些年积累的压抑的情绪，姜华只是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她只是突然很烦，七年的时间自己都一个人撑过来了。现在还能比七年前更难吗？

        说着夏桑的眼泪就这样下来了。姜华连忙上前，想靠近安慰她。与此同时，夏桑看到了门外昉然错愕的脸。

        “昉然……”夏桑冲出去。

        可昉然已跑远。

        她到底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哎……

        夏桑呆立在民宿的门口，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望着昉然的背影怅然若失。

        培丰正好从外回来，“哎，夏桑，大冷天的你门神一样站在这干啥？”

        “哎，你来的正好，昉然往那个方向跑了，你快快快去追上她。”

        培丰虽搞不清楚出了什么状况，但还是毫不迟疑地追了上去。

        昉然一口气跑了好远，直到感觉胸腔里的一股闷气顶到嗓子眼儿，直到满脸的泪水在冰冷的空气里冻了脸。她停了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地喘着气。

        “怎么了怎么了，跑这么快。”培丰气喘吁吁地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跑出来，这里又不是闹市区，多危险啊。”

        泪眼模糊中，昉然看到培丰焦急的脸，手上还拎着公文包和打包准备吃的晚饭，看起来是有事刚忙完回来。

        他们是情侣！夏桑明明知道我喜欢姜华，却偷偷在交往！每次我还对她吐露心扉，她肯定当我傻瓜一样背地里在笑我！

        一个一个念头在昉然的脑海里盘旋，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全然没听到培丰对她说了什么。

        夜色朦胧中，培丰还是看到昉然泪眼朦胧的脸。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

        过了许久，昉然说：“你带的饭菜都凉了，赶快回去吃饭吧。”

        “你这样子我也不敢回去啊，要不咱一起回去再说？”培丰一边很夸张地摸了摸肚子，“你一说我还真饿得步行，肚子都咕噜咕噜叫了。”

        “好吧。”

        看到培丰和昉然一起回来了，一直站在门口焦急等待的夏桑才松了一口气。在这几十分钟的时间里，她的心里满是煎熬，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孩，等着昉然回来审判。

        但昉然平静地出乎她的意料，她略过站在门口的夏桑，也没有看一眼静静坐在民宿一楼沙发上的姜华，径直上楼去了。

        培丰把打包的饭菜放在茶几上，也不急着打开，问：“发生什么事了？”也不知道他是在问站在门口的夏桑，还是身旁的姜华。

        “有点误会，我到时和昉然解释清楚就好了。”夏桑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现在她有情绪，先让她缓缓吧。”

        培丰在大口吃饭，姜华就这样毫无声响地坐着。夏桑也不想久呆了，对培丰说了一句：“培丰你慢慢吃，我先上楼了。”往楼上走，顺便还瞟了姜华一眼。

        不曾想，姜华也跟了过来。

        夏桑越想越气，她心想，这段时间昉然和姜华天天出门一起招商，朝夕相处的，对于昉然的情愫，他总有点感知的吧？那他什么意思，不接受也不拒绝吗？想到自己就此与昉然产生了间隙，而罪魁祸首就是姜华，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跟来干什么，你可真是‘祸水’。”夏桑嘲讽他。

        “什么？”姜华一直不解，昉然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他想找夏桑问个究竟，但夏桑看起来也很生气的样子。她在生气什么，生气她想要掩盖的“曾经”被别人知晓了吗？

        “我和你的那段‘过去’就让你觉得那么不堪，那么难以见人吗？”

        “是是是！如果时光能倒流、历史能改写，我真希望自己从来没去听过什么狗屁考研交流会，我宁愿从来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夏桑几乎是带着吼的声调说出这些话的。

        姜华没有说话，他也不敢再靠近她，就只能目送着夏桑进了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了房门。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大无畏”。在心里对自己说：夏桑，原来你不管不顾起来是这样的。

        今天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她有点难以“消化”。摊在床上细细回想，想到邵经理，想到程禾的母亲，想到姜华，想到昉然。总感觉剪不断、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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