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二天上午，运动会男子400米开始进行。

        昙在洲和江鸣远都要参加。这回轮到林羽墨坐立不安了，秦熙拉拉她的胳膊。

        “走啊走啊？我们站近一点，下去看？”

        林羽墨摆摆手：“不了吧，就在这儿挺好的。”

        江鸣远和她目前还八字没一撇呢，林羽墨有点害羞。

        秦熙嬉皮笑脸：“好好好，你就远程靠脑电波给江鸣远加油吧哈哈哈哈……”

        400米是分赛道比的，每个人必须全程站在自己的跑道内。

        好几小队男生浩浩荡荡地被体育老师领到起跑线附近。江鸣远蹦蹦跳跳的，朝三班的位置张望。

        楚云托着脑袋，心想这家伙真是重色轻友，都不带看自己一眼的。他顺着江鸣远的目光望去。

        林羽墨羞赧地露出一个微笑，小幅度招招手。旁边的秦熙把小旗子举起来，很夸张地摇了摇。

        不过……

        秦熙好像是在和其他人打招呼。

        楚云看见江鸣远身旁那个酷酷的卷发男生，正是昨天蹲在秦熙旁边的那位。他穿着宽松的黑色背心和短裤，肌肉线条完美，眉宇间透着撩人的神气。

        昙在洲对着三班的方向并拢食指和中指贴近额头，做出‘salute’的手势，引起班里女生一片尖叫。

        秦熙眯起眼睛，感觉他灼灼的目光只锁定了她一个人。

        发令枪响了，男孩子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比起800米和1500米，400米比赛几乎逼近无氧运动状态，也几乎没有时间和体力来进行最后反超。

        必须从一开始就加速，维持全程高强度运动。

        所以大家甚至更爱观赏400米比赛，不像长跑的不温不火，选手的体能直接拉到了极限，最为刺激，最让人揪心。

        所以400米还有一个别称叫“死亡跑”。

        秦熙看见江鸣远在最内圈。

        江鸣远穿件火红的短袖，跑起来像一只风风火火的小斗鸡，拼命追赶前面的所有对手。长长的刘海被风甩到后面，他表情完全不受控制，一副豁出老命的样子。

        昙在洲弯道加速很厉害，刚过完第一个弯道，就赶上了前面一位。

        直道上，男孩子们步子迈得很大，江鸣远昂着头，超过了身旁一位。昙在洲像操场上的一道黑色闪电，和第一位的距离越缩越短。

        到了第二个弯道，最考验人的时候到了。运动员们体力的极限就快要到了，最后的冲刺全凭意志力撑着。

        弯道过去，江鸣远终于赶上了昙在洲。他们两个把其他对手甩在后面，并肩在最后一百米跑道决战。

        三班全体站了起来，女生们疯狂地给昙在洲加油，大有压制一班的气势。

        在震耳欲聋的喊声里，秦熙听见林羽墨一个人的声音有点突兀。

        “江鸣远，加油！江鸣远，加油！”

        她声音不大，也没什么夸张的动作，但眼睛紧紧盯着江鸣远，不知疲倦似的，加油声没有停过。

        这……

        秦熙笑了，你这个小叛徒。

        江鸣远因为起跑位置在最后，全程压力太大，提前把力气花光了。他脚步有点乱，嘴巴半张着，冲刺有点力不从心。

        昙在洲也终于不管自己的形象了，他一头卷毛被吹得像个鸟窝似的，黑色的运动裤紧紧贴在腿上。他在三班震天的加油声中，加快步伐超过了江鸣远，高举双手，冲过了终点线。

        江鸣远拼尽全力，只落下了一点点距离，紧跟着昙在洲冲了出去。他体能极限估计到了，重心不稳，朝旁边一歪，就地滚了一圈。

        在三班沸腾的人潮里，林羽墨终于坐不住了，她拽着秦熙的胳膊，匆匆跑下看台。

        秦熙赶忙抓了两瓶水拿在手里。

        林羽墨直奔江鸣远，看她这么慌慌张张的，秦熙笑得脖子都快挂不住脑袋了。

        “你怎么样哇，有没有摔着哪里？”林羽墨甚至比楚云到得还快。

        她试图扶起江鸣远，没拉动。江鸣远赖在地上，反而把林羽墨拽得蹲了下来。

        秦熙笑眯眯地站着，看见楚云慢悠悠过来了。

        “没这么夸张吧？”楚云弯腰搡了搡江鸣远。

        “哎哟哎哟，你看我为了班级荣誉身负重伤，怎么不知道心疼我呢！”

        江鸣远夸张地嗔怪他。

        楚云见他只有小腿和小臂擦破了点皮，没什么大碍，就搂着他大半个身子，林羽墨拉住他的手。两人一起发力，把江鸣远拎起来。

        秦熙：“……”

        如此娇生惯养，在女孩子面前成何体统！

        好不容易等江鸣远站稳了，林羽墨把手抽回来，缩到秦熙身后。

        秦熙把水往江鸣远怀里一塞：“您老回去好好补补哈！”

        “谢谢谢谢，”江鸣远挂在楚云身上，“你们班那臭小子太嚣张了，看把我折腾得……”

        楚云面无表情地转了个方向，江鸣远被拖着扭过身。

        林羽墨在后面摆摆手，江鸣远还不忘回过头抛个媚眼。

        “诶诶，跑第一那个，”江鸣远搂搂楚云，絮絮叨叨，“就是你昨天问我的那个男的，叫昙在洲。居然正好和我分到一个组，还特么把我超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江鸣远挥挥拳头。

        楚云：“……”

        他拍拍江鸣远的脑壳，心里暗暗记下昙在洲这个名字。

        那边昙在洲被女孩子们簇拥在中间，梁以薇冲在最前面，殷勤地掏出纸巾给昙在洲擦汗。

        好多人把水塞给他，昙在洲没有接。

        他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拨开人群，朝秦熙走过来。

        “祝贺祝贺，跑了第一耶！”秦熙挥了挥手里的水。

        昙在洲有点飘，他放肆地笑着，向秦熙伸出两手，好像要搂她似的。

        这不好吧？

        秦熙连忙把矿泉水横着怼到他胸前，两个人拉开了距离。

        “喝不喝喝不喝！”秦熙努力缓解尴尬，“老子千里迢迢给您运来的……”

        昙在洲动作一顿，手碰到秦熙的肩膀就停下了。他愣了愣，接过水一下子喝了半瓶。

        “谢谢您老人家哦。”

        昙在洲还是笑了一下，盯着秦熙的眼睛，把右手举起来。

        “啪！”

        秦熙松了口气，配合地和他击了个掌，拽着林羽墨匆匆跑远了。

        中午，大家都坐在座位上，拿出各自带的午餐。

        秦熙才啃了两口三明治，就看见体育委员和一个女生慢吞吞走到她旁边。

        “宝贝呀，估计接力赛你要上场了哦！”女生苦笑着。

        体育委员一脸意料之中的样子：“还好找了个贼厉害的替补！”

        秦熙：“？”

        她手里的三明治差点掉在地上。

        “啊？怎么回事呀，你不能跑了哇？”秦熙哭丧着脸。

        “我刚才跑400米把脚扭了，下午肯定恢复不好啦！第四棒哦，你上就行！”

        两个人低头看到秦熙膝盖上也有一点小伤疤。

        “你可以吗，我看昨天你也摔了一下。”体委有点担心。

        秦熙：“皮外伤，没关系的……不过……”

        不过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逃避着这个项目。那个失误的阴影悬在她头上，折磨着、吞噬着她。

        现在她不得不直面这个绕不过去的坎。

        她必须重新来过，和自己做个了断。

        秦熙轻轻点了点头：“那我呆会儿就去找她们练，放心吧！”

        她几口啃完三明治，就匆匆去找其他接力赛成员。

        几个女生练了快一个小时，才回看台休息。秦熙去洗手间用凉水扑了扑脸，一个人慢慢往回走。

        路上，正好和楚云打了个照面。

        “哈喽！”秦熙用胳膊把脸上的水抹干净。

        楚云停下脚步：“你……马上还有项目？”

        “嗯，我接力赛是替补，要跑第四棒了。”

        秦熙小声说。

        她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腿上不碍事吧，小心一点跑哦。”楚云皱皱眉。

        “这个倒没关系……我就是担心交接棒……”秦熙提到这一茬就想哭。

        她的眼眶红起来，没擦干净的水珠还挂在睫毛上。

        楚云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像个无助的小朋友。

        他换了个轻松的语气：“这个大家都没怎么接触过，说不定有人还没你熟悉呢，放心吧，比赛的时候心态好最重要！”

        秦熙还是嘟着嘴。她肩膀垮着，看起来更加瘦骨伶仃。

        “况且，就算真的有失误，也没有谁会责怪任何人。”楚云正色道。

        “真的吗？”秦熙抬起头。

        “放轻松哟，结果没有那么重要的，比赛也就是一个体验，享受过程就好啦。”

        楚云从口袋里捞出颗玻璃纸包着的糖果，秦熙双手捧着接过来。

        “谢谢你。我会加油的。”

        -

        广播响起来了，四百米接力赛马上开始。

        各自归位之前，秦熙专门把跑第三棒的女生拉到一边。

        “马上一定要等我用力把接力棒抽走，你才可以松手哦，拜托拜托！”

        秦熙紧紧握着女生的双手。

        “一定！你没抓稳之前我肯定不会放手的！”女生笑了，“别担心，我们班就靠你最后冲刺了！”

        秦熙站在接力区，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远远看着接力棒从第一个传到第二个，第二个又传到第三个，很迅速，很平稳。

        跑第三棒的女生朝她冲过来了。

        秦熙把手举在身后，翻掌，把虎口张开到最大，开始起跑。

        女生把接力棒稳稳地压在她手上。秦熙握紧它，使劲抽了一下夺过来。

        交接成功。

        接下来秦熙把注意力全放在加速上了。

        她前面不远只有两个女生，看来这次她们班交接算是比较顺利的。

        看台上的加油声此起彼伏，秦熙加快步伐。

        风好像要把她劈开了似的，阻力越来越大。

        追上一个了！

        还有三十米，秦熙余光瞄着和自己平行的女生，最后一刻一鼓作气，领先两步冲过了终点。

        秦熙回过头，恍惚间感觉好多同学朝她围过来。

        她把接力棒紧紧贴在胸口，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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