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眼泪

班上的人高三还在走读的没几个，但白幼薇记得纪南是其中之一。

        果然下课铃一响，他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周围都是喧闹吵嚷的人声，白幼薇嫌闹打算等一会，坐在凳子上看着纪南，手指还在百无聊赖的戳弄那个纸团。

        纪南准备走的时候被喊住了，他转过头去，白幼薇站起来拿着手机晃了晃：“加个微信吧。”

        “不舒服就给我发消息，我难受也好找到你。”

        纪南站住看向她，距离太近了，甚至能看得清睫毛，纪南轻声答应，拿出手机来让她扫码，眼睛垂下来，刚好落到从自己心神上滚了一节课的纸团上。

        “薇薇，你过来看看这个！大八卦”

        “行行行，来了来了。”白幼薇边添加好友边往苏龄那边慢慢磨蹭，嘴里温和的敷衍。

        纪南的头像是一片全黑，微信名是一个大写字母n。

        有幸看到好友添加过程的人都是一脸吃到瓜的的表情。

        没人注意到一颗小小的纸团不翼而飞。

        纪南耳尖上一抹红面色如常走的飞快，手心里粗糙的质感磨得他脑袋发蒙，他腿长，几乎几步就跨过纷乱的人群迈到门口了。

        只不过今天显然有不速之客。

        三四个男生靠在门口，看见纪南过来的时候不怀好意的往中间一凑，挡住了去路。

        打头的是凌岸，站在门口堵住他了，最先看见的人碰了碰隔壁人的手臂，热闹的人群就像被调小的音量，直到归于寂静。

        有个女性omega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吓得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窄窄门口被好几个人挡的严严实实，纪南冷冷的抬起头看向他。

        凌岸算是长得不错的，就是身上一身流氓气，让人看了不舒服。

        凌岸眼睛从纪南全身扫了一遍，笑着伸手想去拿他身后的书包，手从肩膀上蹭过去，吊儿郎当不干不净的：“我送你啊纪同学，顺便请你喝杯奶茶，我们一起聊聊天？”

        周围的人都下意识的躲远了，大家好像开了静音，拿东西也轻手轻脚，眼睛一直盯着战况。

        虽然阳城二中是私立的，里面大多学生家里都很有钱，但凌岸也算得上是里面格外有钱有势的，一般大家能不招惹他就尽量不招惹他。

        听说他前几天才刚跟女朋友分手，看样子今天是又看上了长得好看的纪南。

        他上一任女朋友是清秀挂的，平时只能靠化妆，自己给自己安了个班花称谓，其实细看根本撑不住，可远远没有纪南长得好看。

        凌岸下午往位置上走的时候，无意间闻到了纪南信息素的味道。

        他知道这是一种邀请，从小到大拿信息素勾搭他的人数不胜数，他爸的合作对象还有偷偷暗地里给他送omega的。

        纪南这种风格的他还没试过，不过看起来还是挺带劲的，眼睛真他妈漂亮，之前怎么没注意过？

        这次要不是闻到了他的味，他还以为他会变成alpha。

        他喜欢软的乖的听话的，纪南这种不算是他喜欢的款，不过毕竟是omega，信息素压一压都一样，多硬的也会变软。

        白幼薇已经站起来了，眼睛盯着他们那边的交锋不放，她斟酌了一下两方的战力，纪南要是直接一拳头打过去，按照之前的战况，凌岸毫无防备，不靠信息素根本打得过他。

        她担心的点是，凌岸可不是不会对omega用信息素的君子。

        纪南后退几步，侧身躲过了他的手，脸上是毫无掩饰的恶心。

        “让开。”

        凌岸嗤笑了一声，突然觉得骨头硬的也别有一分滋味，稍微站直了身子接着去抓他的书包肩带，纪南拳头攥紧了。

        周围坐着离得近的同学有一个想开口阻拦也被同桌按了回去，没有一个人敢出头。

        毕竟大家跟纪南确实算不上熟悉，就连纪南的同桌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因为他跟凌岸对着干，以后被凌岸记恨上就麻烦了，得不偿失。

        纪南后退几步用力把他手打下去，凌岸烦了，觉得他给脸不要脸，他还没被人这么下过脸。

        “你他吗的——”凌岸嘴巴不干净的往前走，纪南眼底发狠，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身后就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白幼薇把他往后一扯，纪南就站到了她身后，凌岸对上她明显收敛，手重新回落了回去，脸上的表情消失。

        少女的肩颈撑起薄薄的衣裳，笑起来温柔的像春水，握着纪南的手柔软又有力。

        纪南站在她身后，下意识的抿唇，刚才还什么都没有的胸腔瞬间被酸软的情绪填满，眼眶鼻尖不受控制的变红，要掉眼泪的尴尬浑身包裹住他，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但是周围有人偷偷看向他，他现在只觉得很丢人。

        纪南低着用力重复呼吸，遏制自己的糟糕情绪，手还紧紧握着。

        白幼薇目测也就比他高个两厘米，他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今天的头绳是浅黄色，和之前针织衫的颜色一样。

        凌岸脸上堆上了客气的笑：“有事吗？”

        白幼薇嘴角带笑，眼神却是冷的：“抱歉，纪南跟我有约了，我们赶时间，让开吧。”

        凌岸一时间没有动作，周围的小弟看不清状况要围上来抢人，被凌岸暴躁的挥手赶了；“聋了？没听见人家还有事吗？还不抓紧滚开！让路！”

        白幼薇轻飘飘看了人一眼就拉着纪南出门了。

        凌岸不甘心的紧紧盯着纪南，越看越觉得他眉眼漂亮，低下头被人拉走的时候垂着眼睛看起来很听话，鼻尖红红的很可怜，比刚才张牙舞爪的模样还要好看几份，越看心里越来越痒痒。

        也不知道这白家继承人是看上他了，还是单纯一时兴起助人为乐。

        出了门白幼薇就把手松开了，慢两步走到人身后去，纪南低着眼睛转过头跟她道谢：“谢谢你。”

        他垂着眼也没挡住，白幼薇看的见他红透的眼眶和鼻尖，他像是努力忍住不要哭出来，这和他高冷的人设实在是不符。

        白幼薇很少应付omega的眼泪，有些手忙脚乱：“是我该做的，你…你别难过，这是学校，他不敢干什么的，以后他要还找你麻烦，你就来找我，我给你出气。”

        纪南要难堪死了，他不想哭，一点都不想，这算是什么大事，但眼泪根本忍不住，根本不受他支配。

        他张嘴想解释就是小声的抽噎溢出来，他无语到脸都涨红了，难堪的转过身去。

        白幼薇理解，不说话给他空间，默默送他到楼梯。

        纪南头也不回，简直是落荒而逃，一整个耳廓都是通红的，白幼薇一直看着他走远了才回班。

        心里却藏着郁气，因为纪南的眼泪。

        周围有人好奇的围过来看，也只来得及看见纪南匆匆忙忙的背影。

        白幼薇进去教室凌岸还没有走，她当着他面慢吞吞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周围有人围上来关心她。

        “没事吧薇薇，凌岸一向吃不得亏的，你怎么跟他对着干啊。”

        “是啊，一会放学你找人结个伴吧，听说他认识校外好多混混呢。”

        “或者跟老师们说一声也行……”

        白幼薇脑子里还是纪南红透的眼眶，暂时提不起劲来，只好客气礼貌的微笑，隔壁的苏龄知道她家的底细，倒是丝毫不担心，嘻嘻哈哈的喊她出去玩。

        “你自己去吧，我要回家学习，高三了姐姐。”白幼薇慢腾腾的收拾东西。

        苏龄知道她愿意一个人安静呆着，一句叫不动也不多劝，提了书包就走了。

        “不同路先撤了，明天再见。”

        白幼薇是在家写作业写到一半，被警察叫去的，人逮到了喊她过去配合调查。

        人证物证都是齐的，监控视频也很清楚，警察到了以后排查的时候还发现，巷子里也有人家装了摄像头，整个暴力过程拍的清清楚楚。

        虽然打架没打过但信息素暴力是无可指摘的，恶意诱导分化会害了omega的性命，好判。

        白幼薇是打车直接去的警局，人早就已经被逮捕进看守所了关起来了，他们年纪也不大，没想到惹出这样的大麻烦，一个个都早就吓傻了，浑浑噩噩的。

        白幼薇一进门就看见纪南被一群家长围着，刚出狼穴又进虎窝，白幼薇还有他红眼眶的滤镜，直接皱着眉头凑上去把他们挤开，把人护到了自己身后。

        本来毫无反应冷漠应对的纪南看见她鼻尖又要酸，狼狈的后腿几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白幼薇就像是变成了他眼泪的开关一样，他明明感觉自己什么情绪都没有。

        “有话好好说，对着受害者没什么好叫嚣的，先坐吧。”白幼薇皮笑肉不笑的对着他们扫视一圈。

        她娇生惯养长大的，虽然温柔但有原则，富贵乡里泡大的气势无可阻挡。

        那些混混们的家长们下意识散开了，挨挨蹭蹭的互相观望。

        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孩子在外面这么浑，当混混收保护费，还学会了打人，但毕竟怎样都是自己的孩子。

        “小纪啊，我们都问过医生了，你分化完根本没事啊，而且你都没受什么伤，是他们被打的很惨，他们还都小，不懂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他们吧。”

        不知道是谁的妈妈，哭丧着脸往纪南身边凑，其他人也跟着应声。

        “是啊，我们赔钱，我们愿意赔，你要多少都能赔！”

        “他们还小，你不能这么毁了他们一辈子啊……”

        “就是啊，都是孩子，小打小闹的…”

        “…………”

        “不需要你干啥，你就写个谅解书就行！阿姨求求你了。”

        白幼薇现在庆幸自己打车来的快，不然纪南不知道还要看这些牛鬼蛇神假哭抹眼泪到什么时候。

        “现在这种程度已经不是还能私下和解的案件了，你们不知道吗？”白幼薇笑着说。

        “建议你们回去好好翻翻omega保护法，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才教育的出来这样的孩子。”

        “不好好教的孩子，总会有人帮你教的。”

        “他是受害者，刚从鬼门关里溜达一圈，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是他运气好没有被你们孩子弄死，难道还成了他们的功德？”

        “我们是不是还要给你们磕一个？”

        “我们不会谅解和原谅，你们就回家等着案子开庭就行了。”

        “你？！”有中年人气急了想扑过来，被警察严厉禁止推了回去：“干什么？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都安静一点！”

        白幼薇一看就是安静优秀的类型，还是学生，警察对着她都客客气气的，而且毕竟她只是恰好救了人，全程在里面呆了没五分钟。

        白幼薇和纪南进去跟警察做笔录，外面那群不知道是从哪儿得的消息特意来堵她们的。

        白幼薇跟纪南出门的时候对上他们苦大仇深的脸笑的温柔又开怀：“我会请好律师的，绝对会给你们一个绝对公平正义的结果。”

        “下次还有事，去跟我律师谈吧。”

        纪南出了门才慢慢控制住情绪，他们沿街走了很久，纪南才开口说话，声音还带点哑：“请律师的钱我来出。”

        “我也挨打了，我们一人一半吧。”白幼薇不拒绝，笑着给他看了看自己的脖子。

        纪南感觉自己又要忍不住了：“刚才也谢谢你，我好像一直在跟你说谢谢。”纪南神情有点藏不住的懊恼。

        “我不来你也搞得定，我只是看不惯他们那副嘴脸而已，之前救你也是，要不是你把他们提前打废了，我可不止要挨这一棍子。”

        “不救我，你连这一棍子也不用挨。”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眼眶划出来，纪南面无表情的皱着眉头侧过脸去，幸好天已经黑了，没人看见。

        “天很晚了，早点回家吧。”白幼薇说

        纪南点点头，夜色里的眉眼也精致的有点过分，刚好路过一盏路灯，灯下看美人，白幼薇扫了一眼，依稀好像看见了一点晶莹，再想仔细看看纪南已经把头低下了，耳廓在发间白的像雪，白嫩的过分。

        白幼薇立马心虚的移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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